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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线中，一个年纪约三十多岁，一头苍劲的黑发散乱的披洒在肩上的男人出现在背后。虽然他脸上带着笑容，但是辰牙却从他的身上感觉到了那股气场所拥有的强大压迫力，那感觉……感觉就如同被一只猛虎牢牢盯住一样。

“你坐的是我的位置。”男人走到了辰牙身边，自行取过一张椅子后坐下，对着方才那名年轻的九黎人说：“他不是东夷人，他是贪狼氏的传人。”

“贪狼！”

听到贪狼这个名字，在座的九黎人同时一惊。贪狼这个名字在九黎中并不陌生，尤其是上一代贪狼氏传人，曾与九黎人有过多次交际，甚至还……几名九黎人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望向那名刚刚坐下的男人。

“我叫蚩虎。”男人朝辰牙伸出了手，左侧脸颊上的一道伤疤因微笑而扭曲，看起来就犹如是活物一般。

“辰……辰牙……”辰牙有些呆滞的握住了对方的手，他不明白，为什么对方看起来好像和自己很熟的样子。

“辰牙，哼哼……那个家伙果然还记得。”蚩虎莫名其妙的冷笑了几声，让辰牙更糊涂了。

“等一下，你认识我？”辰牙指着自己的鼻子问。

“不认识。”蚩虎摆了摆大手，朝辰牙笑道：“但我认识你老子，壬辰牙，而且我知道，如果不是那一次意外，你的名字应该是癸巳牙。”

“……”

这一下，辰牙就更吃惊了。因为贪狼氏使用天干地支这一独特的年纪法本身就是个秘密，而贪狼氏传人用出生之年为自己名字一事，更是秘密中的秘密。但是现在，眼前这个狂放的中年人却一语道破贪狼氏的隐秘，这让辰牙一时间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嘿嘿，你家老头子应该挂了吧。”蚩虎看到辰牙惊讶的样子，突然问道。

虽然在蚩虎的语气中对自己的父亲所有不敬，但脑子尚处于混沌状态的辰牙丝毫没有察觉出这一点，呆呆的点了点头。

“是啊，都这么多年了，壬辰牙这个短命鬼怎么可能活这么久……”得到辰牙的确认，蚩虎唏嘘不已，但很快他就用力摇了摇头，看着辰牙：“但他还记得他当初的约定，也算小癸没有白救他一场。”

“等一下，你认识我家老头？”辰牙的脑子总算反应过来了，猛的大叫道。

“废话，那短命鬼化成了灰我也认得。他妈的，当初，他就用一把破刀就换了我妹妹的性命，这个该杀千刀的家伙！”

说到辰牙的老爸壬辰牙，蚩虎突然破口大骂，吐沫猩子甚至喷了辰牙一脸。

“……”

看起来似乎这家伙和死老头有仇啊……

辰牙听出味道来了，心中不禁有些想跑的冲动。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是他可是非常清楚眼前这个邋遢男人的厉害，就刚才气场接触的那一下，辰牙便察觉出，眼前这个家伙至少是开了八门，甚至已经是突破九门的颠峰高手了。自己虽然开了六门，可以使用狼行术这类高级战技了，但是与这个曾和自己无敌老爹把酒论英雄的家伙相比，显然还是相差太多了，而且他刚才还说到老爹似乎害了他妹妹的性命。

“该死的，这家伙不会要我父债子偿吧，不过……等等……他刚才说到了什么？破刀？”

辰牙突然从乱糟糟的思绪中回过神来，‘噌’的从椅子上跳起：“你说的不会就是牙神刀吧？”

牙神刀，辰牙父亲壬辰牙的名刀。是壬辰牙在闯荡七海的时候，由偶然获得的一支巨狼芬利的獠牙打磨而成的。巨狼芬利在北欧的诸神黄昏中，可是能够诛杀北欧主神奥丁的魔狼。所以，由它的牙打磨而出的名刀牙神已经是位列残神兵上品，甚至与天神兵相比也不相多让，而现在辰牙所用的这把刃牙，其实就是牙神的赝品。但是在蚩虎的口中，牙神居然变成了一把破刀，这让辰牙如何能忍。

“没错，就是牙神。”蚩虎拍拍自己腰上被白布卷起来的一把刀刃，不屑的撇了辰牙一眼：“怎么，你这小子想要回你老子的刀？”

辰牙按在桌子上的手动了动，说实话，他真的很动心，但想到这把刀是因为父亲要报恩而送给人家的，他实在开不了这个口。

半晌，他叹了口气重重的坐下：“拿回来到是不想了，只是想看一眼。”

“给。”出人意料的，蚩虎大方的解下牙神刀丢给辰牙。

“真……真的给我看？”辰牙感觉有些不可思意，他没想到对方这么好说话。

“没办法，当年你老子虽说有不太地道的地方，但好歹也救过我一命，难得碰上了他的儿子，总得满足一下小辈的好奇心。”蚩虎扭头看着辰牙，犀利如猛兽一般的眼神中突然多出了几许温情，“如果当年不是那个冰岛的丫头，现在的你应该叫我舅舅。”

“……”

辰牙正想打开布带，但听到这句话，手顿时停住了。

他突然发现，自己的父亲似乎与这个初次蒙面的陌生男人有很深的交集。

“其实，我昨天就注意到你了，但你们似乎在谈什么，所以我就没有自贬辈分跑来找你这个小子，但没想到你今天居然又来了。”蚩虎嘿嘿一笑：“说，昨天你们在谋划什么呢？不会是想打我们九黎的主意吧？”

“没，没，绝对没这打算。”辰牙急忙摇手。

“没有就好。”蚩虎撇了眼辰牙后腰上的刃牙，“没想到壬辰牙那家伙又做了把赝品，看起来是用海龙的獠牙打造的吧。”

“是的。”见蚩虎不再提起自己父亲的故事，辰牙便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到了牙神刀上，小心翼翼的解开布带。

随着一圈圈的灰白色的布条被解开，那如针刺般的无形锋芒顿时在小酒馆中释放出来，‘砰’的一声，酒桌上的陶杯突然爆的粉碎，木制的圆桌奇异的裂出了数道裂缝，就连邻桌酒客的酒杯，都有不少纷纷爆裂。

这突如其来的奇景，顿时把酒客们的目光纷纷吸引到了辰牙的身上。不过那围坐在辰牙身边的五个九黎人立即怒目相向，杀气如潮水般释放出来，立即惊的在座酒客纷纷站起。

也许是不想惹麻烦，大多数的酒客都纷纷结帐离开。剩下的几个似乎有些犹豫，因为谁都清楚，那个灰发少年手中所拿的一定是神兵，但是九黎人凶名在外，再加上那个乱发中年人肆无忌惮的样子，让他们实在拿不准主意。

不过这一切，在现在都与辰牙无关了，他的目光已经完全被手中的牙神刀所吸引。

那是一把与刃牙造型相仿的苗刀，长三尺有余、直柄，刀柄处浮雕着一只栩栩如生的狼首，刀体呈乳白色，两指宽，刀脊略呈现出一丝弧度，此刻持在手中，辰牙甚至有种把持不住的感觉，似乎这把刀随时都会自己劈出去一样。

“这……这就是父亲用过的刀……”

辰牙哆嗦着嘴唇，看到这把刀，他的脑中不禁回忆起自己还是孩提时候，父亲浑身是伤的从海中抓上来一条海龙，用海龙的獠牙为自己精心打磨刃牙时的情景。

现在，自己手上拿着几乎与刃牙一模一样的牙神刀，在这把刀上，依然还留着父亲的气息，这让辰牙感觉那么的熟悉，就好象父亲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身边一样。

也许是体会到了辰牙此刻的心情，蚩虎并没有打扰他，只是在一旁喃喃道：“你真的很像壬辰牙，如果小癸还活着……”

“小癸……”辰牙突然抬起头：“她是我父亲曾经准备迎娶的女人吗？”

“没错，他们本来应该一同回狼牙岛的。虽说那样的话我同样会失去一个妹妹，但为壬辰牙生下一个孩子，这一直都是小癸的心愿，只是谁都没有想到最后的结局会是那样……”

“那我的母亲……”

“冰岛雪姬？哼哼……”提到辰牙的母亲，蚩虎的脸上突然闪过一丝不屑：“那只是一个代替品而已。”

“代替品！”辰牙紧握住了牙神的刀柄，听到有人侮辱自己从未瞢面的母亲，辰牙心中的怒火顿时窜上脑门。

“没错，她只能是代替品！”蚩虎突然提高了嗓门，瞪着辰牙道：“是因为壬辰牙那个家伙在最后时刻因不忍小癸为他而死，才选择冰岛雪姬的。”

“……”

听到蚩虎的话，辰牙的表情顿时僵住了……

第二十章贪狼之夙命（上）

辰牙一直在酒馆待到很晚，才神情恍惚的回旅馆。在酒馆的那段时间中，他听蚩虎说起了很多关于他父亲的故事，其中，便有他父亲与小癸、冰岛雪姬之间的凄美爱情故事。

他从来都不知道，原来自己那个看起来没心没肺的死鬼老头曾是个那么多情的人。因不忍小癸为贪狼氏奉献生命，而选择在大婚之日孤身离开，前往冰岛。悲愤的小癸追至冰岛，恰逢壬辰牙带着冰岛雪姬私奔，面对冰岛上一代战姬的追杀，小癸为壬辰牙挡下了致命一击，含恨而终，而心中有愧的壬辰牙将‘牙神’赠于蚩虎，并默默为尚未出生的辰牙改了名字。

这是并未记录在族典中的一段故事，以前，辰牙在阅读族典时，只向望前辈们叱咤七海、威风八面，却从未想过，当面对一个必然要因自己而死的女子时，前辈们的凄苦心情。

爱情是什么？现在的辰牙并不了解，他还未遇上那个可以让自己倾心的女子，但是当亲口听蚩虎讲述这段故事之后，辰牙突然对自己的未来产生了惧怕。

假如自己真的找到了一个肯为自己奉献一切的女人，自己真的舍得看着她为自己而死吗？只为完成贪狼氏血脉流传的铁律，就必须让一个女人牺牲生命，并奉献出自己的一切？

辰牙不知道自己是否有这么残忍，他可以对敌人冷酷无情，可以眼都不眨一下就放倒任何敢于站在自己面前的敌人，但假如对方不是敌人呢？

待在房间中，辰牙平躺在床上，呆呆的望着褐色的天花板发呆。

他的心中突然生出了一种很大逆不道的想法，他感觉自己的生命仿佛从刚出生起就被一把铁锁牢牢的禁锢住了，无论再怎么挣扎，始终只能在笼子里等待命运的降临。

以前还没有认识这一点的时候，辰牙还没有这么深的感触，但现在，当他真正触摸到了外面的世界，当他真正体会到了他人对自己的关心时，他突然无比疼狠将自己捆绑起来的命运枷锁。

打破它，破笼而出。不再理会贪狼氏孤独的夙命，与那一代代传承着悲哀的血脉延续，自己的一生只为自己而活，什么都不去理会，什么都不去想。

让那该死的夙命见鬼去吧，我的人生，只由我自己做主！

这个念头如魔咒一般在辰牙的心中徘徊不去，他‘噌’的从床上跳起，胸口剧烈的起伏，眼神直勾勾的望着自己的双手：“打破夙命，用我这双手……”

“你想干嘛？”

突然，黑暗中一个尖锐的声音响起，将辰牙一瞬间就从自己的思绪中惊醒。

“亚撒？”

贪狼族的夜瞳让辰牙看清了对面床上的身影，直到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回到了旅馆。

“对，就是我，你到底是中什么魔了，怎么看起来疯疯颠颠的？”亚撒点燃了蜡烛，披着一件衣服从床上坐了起来。

“我什么时候回来的？”

“有一会了吧，一回来就躺在床上自言自语的，还发了好长一段时间的呆。嗨……你到底干嘛去了？难道是中了九黎人的巫术？”亚撒瞪大了眼睛，喃喃自语：“说起来，他们的巫师确实是很厉害的。”

辰牙伸手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冷汗，苦笑：“没有，只不过碰到了一个我父亲的朋友，然后听他讲了一些关于我父亲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