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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尔扎克与中国小裁缝-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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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靠了你,他才做成了这件事。你给了他许多应该读的书。”
“这当然啦。”
突然,她噤声不语了,朝我投来一道满是怀疑的目光。
“啥子书?没有的事,”她冷冷地对我说,“谢谢你的甘薯。”
她实在是太多虑了。我很后悔对她说起了什么书不书的事,便默默地在一旁看着她,只见她悄悄地把那个甘薯放回到火堆旁,站起身子,准备出发。
突然,她向我转过身子,问了我一个我能猜到的问题:
“你叫啥名字?等我见到我儿子时,我要告诉他我遇到过你。”
“我的名字吗?”我怀着一种腼腆的犹豫说,“我叫阿罗。”
这句谎话刚刚从我的嘴里冒出,我就惭愧得要死。我又听见四眼的母亲用她那甜甜的嗓音发出了惊奇的叫喊,仿佛是在对一个多年的老朋友说话:
“你就是那个著名牙医的儿子啊!多么巧的事啊!你爸爸真的给我们的毛主席治过牙吗?”
“谁告诉你这个的?”
“我儿子呀,他在一封信里说的。”
“我不晓得。”
“你爸爸从来没有对你们讲过吗?瞧瞧,多么谦虚的人啊!他一定是一个伟大的、非常非常伟大的牙医。”
“他现在被关押起来了。他被当做了阶级敌人。”
“我晓得。四眼他爸爸的处境也不比你爸爸强到哪里去。(说着,她低下了嗓音,开始喃喃自语。)但是,你也不要太悲伤了。现在,读书无用成了最吃香的时髦,但是总有一天,我们的社会会重新需要好医生的,毛主席还需要你的爸爸。”
“等我再见到我爸爸的那一天,我一定向他转告你这番热情洋溢的话语。”
“你也一样,你也不要放任自流,得过且过。你看我,我在不停地打毛衣,一件蓝色的毛线衣,但是,这只是表面现象:实际上,我一边打着毛衣,一边正在我的脑子里构思着诗歌呢。”
“真的吗?你真是让我惊异万分!”我对她说,“那么,那是啥样的诗歌呢?”
“这是职业秘密,我的小伙子。”
她用打毛线的针,戳了一个甘薯,剥去皮,趁热咬了一口。
“你晓不晓得,我儿子非常喜欢你呢?他常常在信里向我谈起你来。”
“真的?”
“当然真的,他最讨厌的,是你的一个伙伴,跟你下放在同一个村子里。”
这真叫我哭笑不得,我真庆幸自己刚才灵机一动,冒充了阿罗。
“为啥呢?”我问道,口气中尽可能地装出一种冷静。
“听说那是一个疯狂的家伙。他怀疑我儿子偷藏了一个小皮箱,他每一次去看我儿子时,总要四处转着寻找它。”
“一个装满了书的皮箱?”
“这事我什么都不晓得,”她说道,目光中又充满了疑虑,“有一天,我儿子实在受不了他的行为,他就打了那家伙一拳,然后,他就打了他。听说那家伙的血还流了一身。”
我看破了其中的谎言,差一点对她说,她的儿子本不应该去胡编乱造什么假山歌,而应该去演电影;在电影里,他尽可以把时间花费在虚构这一类愚蠢的场景上。
“以前,我还不晓得我儿子那么会打架,”她继续说道,“我还写信跟他争辩,劝他从今往后绝不要再掺和到这一类危险的情境中去。”
“我的伙伴如果听说你儿子将永远地离开我们,他一定会很沮丧的。”
“为啥?难道他还想复仇吗?”
“不,我可不这么认为。但是,他将再也没有希望见到那个神秘的皮箱了。”
“当然了!这对那个小伙子是多么遗憾的事啊!”
看到她的脚夫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她便匆匆地祝我好运,并向我告别。她又坐上了那把背椅,一边打着毛线,一边慢慢地消失在了远处。
我们的朋友小裁缝她外婆的坟墓离那条小小的主干道并不远,它坐落在一个朝南的小角落里,周围是一大片破败的坟,那些坟头全都是圆圆的形状,有几个仅只剩下了或大或小的土包包。也有一些坟维持了较好的状态,坟前还歪歪扭扭地竖立着石头的墓碑,在一团团半枯的野草中间很是显眼。小裁缝正在跪拜的那块墓碑十分简陋,几乎到了破败不堪的悲惨境地:这是一块暗灰色的石头,带有蓝色的纹路,几十年的风吹雨淋,日晒水浸,使它已被侵蚀得看不出了原先的模样,石碑上只留下了一个名字和两个日期,记录了一段默默无闻的生命的存在。小裁缝跟阿罗一起,在坟前摆上了一大束他们从附近采来的鲜花:有叶子绿油油、形状像一颗心的紫荆花;有曲线弯弯、造型优美的仙客来;有外号叫“凤凰仙子”的凤仙花;还有一些野生的兰花,十分罕见的、奶白色的花瓣,洁白无瑕,中间有一簇嫩黄|色的花蕊。
“你为啥子这样垂头丧气?”小裁缝冲我嚷嚷道。
“我在为巴尔扎克守丧。”我向他们宣布道。
我简单地向他们叙述了一番:我是怎么跟那位伪装成打毛衣女人的女诗人、四眼的母亲见了面的。对老磨工唱的山歌的可耻偷窃也好,向巴尔扎克的永别也好,四眼的不久离去也好,在他们的心灵中引起的震撼,都不像我那么剧烈。但是,我即兴扮演的著名牙医的儿子的角色,反而让他们乐得哈哈大笑,开心的笑声回荡在静悄悄的墓地中。
又一次,看着小裁缝在那里欢笑,我受到了深深的刺激。她很美,是一种跟我在看露天电影时让我动心的美完全不同的美。当她欢笑时,她显得那么的可爱,毫不夸张地说,我恨不得当场就把她娶了过来,尽管我知道她已经是阿罗的女朋友了。在她的笑声中,我似乎闻到了野兰花的味道,它比摆在坟头上的其他花的香味更为浓烈;她的气息热腾腾的,透着一股麝香味。阿罗和我站在那里,而她则跪在她祖先的坟墓前。她磕了好几个头,口中喃喃自语,说了一大串告慰的话。
突然,她朝我们转过头来:
“我们去偷四眼的书,你们看怎么样?”
21.决定偷书
新浪读书
四眼走的日子定在了九月四日,他走之前那几天他们村子里发生的事,我们靠着小裁缝这个中介,几乎连一个钟头都不带遗漏地全都追踪到了。全靠她的裁缝行当,她足不出户,便能了解发生在山区里的种种大小事件。她只要对到裁缝铺来的顾客们的闲聊做一番筛选,就能轻而易举地得到有用的消息。来她家的顾客中,不但有男的,还有女的,不但有年老
的,还有年少的,而且来自附近的各个村子。还有什么消息能逃脱小裁缝的耳朵呢?
为了大张旗鼓地庆贺四眼插队落户接受再教育过程的终结,四眼和他的诗人母亲在他离开的前一天准备了一场节庆。有消息说,他母亲已经买通了他们村的村长,村长已经同意杀一头水牛,以便为全体村民提供一次露天盛宴。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要知道该杀哪一头牛、怎么个杀法,因为当时的法令严禁宰杀耕牛,违者严惩。
尽管阿罗跟我是那位幸运儿惟一的两个好朋友,我们俩的名字却不在应邀来宾的名单中。对此我们并不觉得有丝毫的遗憾,相反,却感到很高兴,因为我们已经决定,就在众人大吃筵席的那一刻,把我们的偷书计划付诸实施,在我们看来,那无疑是我们动手偷走四眼那个皮箱的最佳时刻。
在小裁缝的家里,阿罗从一个小柜子的抽屉中找到了一些钉子,长长的,生了锈,那个小柜子还是小裁缝的母亲往日的陪嫁呢。我们像真正的小偷一样,用钉子做成了一把万能钥匙。前景是那么的令人振奋!我把最长的那枚钉子放在一块石头上磨,直到它在我的手指头中间变得发烫。然后,我把它放在我沾满了泥巴的裤腿上擦,把它擦得锃光瓦亮。当我把它凑到我的眼前,我看到那上面能反映出我自己的眼睛,还有夏末时节那碧透的蓝天。接下来,阿罗要负责下一阶段更微妙的工作:他一只手把钉子按住在石头上,另一只手举起一把铁锤;铁锤在空中画过一道美丽的弧线,砸在钉子尖上,把它砸扁,锤子弹起来,重新举得高高,又落下来……
在我们偷书活动的一两天之前,我做了一个噩梦。我梦见阿罗把那把万能钥匙给了我。那是一个雾蒙蒙的日子;我蹑手蹑脚地悄悄挨近了四眼的屋子。阿罗在一棵树下放哨。人们能听到村民们在村子中央的一个晒谷场上一边大吃大喝,一边还高呼革命口号,高唱革命歌曲。四眼住的房子的门有两片木头门扇,每扇门都插在两个户枢中,可以转动,一个挖在门槛上,一个则留在门梁上。一把铜锁锁住了一根铁链子,把两扇门关死了。那锁冷冰冰的,还湿漉漉的蒙了一层雾气,我怎么拧钥匙都打不开。我把万能钥匙一会儿往左转,一会儿又往右转,力气用得几乎能把钥匙拧断在锁眼中。于是,我尝试着抬一道门扇,使尽全力想把榫轴从枢洞中抬起来,搬出门槛,但是,我却失败了。我又重新试着拧动万能钥匙,突然,喀哒一声,锁簧松开了。我打开了门,我刚刚走进了屋子,就在原地呆住了。多么可怕的场景啊:四眼的母亲就在屋子里,在我的眼前,有血有肉,栩栩如生——她坐在一把椅子上,在桌子后面,静静地打着毛衣。她朝我微笑着,一言不发。我感到脸上烧得通红,耳朵根子也热得发烫,就像一个腼腆的小伙子第一次去赴风流的幽会。她既没有喊救命,也没有喊抓小偷。我嘟嘟囔囔地憋出了一句话,问她她的儿子在不在。她没有回答我,但是继续冲我微笑着;她那双手继续一刻不停地打着毛衣,长长的手指头瘦骨嶙峋,手上满是暗黑色的斑点和美人痣。手中钢针转动着,转动着,露出了一小段,织了一针,又织了一针,消失了,晃得我两眼发花。我转过身子,从门槛上走出,轻轻地把门在身后带上,锁上了锁,尽管屋子里没有传出任何的声音,我还是扭头就跑,几乎飞腾起来,跑得像是漏网的猎物。而就在这一刻,我一下子惊醒过来。我把我的噩梦告诉了阿罗。阿罗的心中其实也跟我一样害怕,尽管他不断地向我重复,说什么新手出马总能成功,我知道,那是他在为自己壮胆。对我的梦,他沉思了良久,并修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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