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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叶在秋风中飘落(1-5章)-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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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她希望老高能吃她的几块点心先填填肚子。可怜的人!他大概已经十来个小时没吃一口
东西了吧?她知道自尊的老高是不会在学生家里吃饭的。兵兵真是个乖孩子,他把点心硬往
高广厚手里塞,小嘴伶俐地喊叫说:“姑姑的点心,咱们两个吃!”
高广厚这时便停止了拉风箱,在兵兵的红脸蛋上亲一口,咧嘴一笑,说:“谢谢你姑姑
了没有?啊!爸爸不饿,你和妈妈吃。”他接着便会讨好好瞥一眼躺在炕上看小说的丽英。
丽英对于丈夫这近似下贱的温存不悄一顾,甚至厌烦地翻过身,把她那漂亮的后脑勺对
着灶火圪。
卢若琴这时就忍不住鼻子一酸,低头匆匆地走出了这个窒息得令人喘不过气来的窑洞。
3又是一个雨夜。卢若琴躺在土炕上睡不着。哥哥以前还说这山区的主要特点是干旱,雨比
油还金贵呢,可这讨厌的雨断断续续地下了十三天还没个停的意思。
雨夜是这么宁静,静得叫人感到荒寂孤单。雨夜又是这么骚乱,乱得叫人有点心神不
安。
她怎么也睡不着。于是就闭住眼,设法想别的事:烫热的阳光,缤纷的花朵,湖绿的草
坪;大道上扬起的黄尘,满脸淌汗的马车夫,金黄的干草堆,蓝天上掠过的灰白的鸽群……
她想用幻觉使自己的耳朵丧失功能,不要再听窗外秋雨拍打大地的声音,好让自己迷糊着进
入梦乡。
但不能。耳朵在淘气地逗弄着她,偏偏把她的神经拉回来,让她专心谛听外面雨点的各
种奇妙的声音。雨点的声音像一个有诱惑力的魔鬼发出的声响,紧紧地抓住她的听觉和注意
力不放。她索性以毒攻毒,干脆用欣赏的态度来感受她所讨厌的风雨声。她把它想象成那些
迷人的小夜曲,或者庞大的层次复杂的交响乐,企图在这种“陶醉”中入睡。
但她仍然睁大着眼睛睡不着。
“唉,这也许不能怪雨……”她想。
她从小土炕上爬起来,摸索着点亮炕头上的煤油灯,拿起一本高中化学课本。她什么也
没看进去。耳朵不由自主地听着外面的动静。该死的耳朵!院子里突然响起了一阵扑哒扑哒
的脚步声。
他!他回来了!隔壁传来了敲门声。是他。老高。又一阵敲门声。敲门声后,是长长的
寂静。
卢若琴静静地听着。她焦灼地等待着那“吱呀”的一声。
这声音终于没有传来。卢若琴听见的只是自己太阳|穴的血管“突突”的跳动声。又一阵
敲门声。仍然是长长的寂静。该死的女人!她在装死!唉,可怜的老高奔波一天给娃娃们上
课,现在一定浑身透湿,垂头丧气地站在自己门外而进不了家。卢若琴从来没有想到一个女
人会狠心到这种地步。她听人说过,丽英原来是对丈夫有点不满意,但一般说来还能过得
去。鬼知道她为了什么,最近对老高越来越不像话了。丽英她逞什么能哩?除过脸蛋子好看
外,再还有什么值得逞能的资本呢?“咚咚咚!”敲门声又响了。那个饥寒交迫的人这次稍
微用了点劲——大概是用拳头在往门板上捣。
“哪个龟孙子?”丽英在窑里出口了。
“开开……门……”他牙关子一定在下下磕着。
“你还知道回来哩”“开……门!”“我头疼!下不了炕!”
“好你哩……开门……我的脚……碰烂了……”
卢若琴一直紧张地坐在炕上听旁边的动静。当她听见高广厚刚才那句悲哀的话,心头忍
不住打了个冷战。
门终于还是没有开。听见外面一声沉重的叹息,就像犁地的牛被打了一鞭所发出的那种
声音。然后就响起了那扑哒扑哒的脚步声。每一脚都好像是从卢若琴的心上踩过去。他大概
离开了自己的门前。脚步声没有了。可怜的人!在这黑洞洞的雨夜里,你到哪里去安身呢?
卢若琴怔怔地坐在炕上。一种正义感像潮水一般在她胸脯里升腾起来。对丽英的愤怒和对老
高的同情,使她鼻子口里热气直冒。她什么也不顾忌了,三把两把穿好衣服,跳下炕,从枕
头边摸出手电筒,风风火火打开了门,来到了院子里。
冷风冷雨扑面打来,她浑身一阵哆嗦。
外面漆黑一片。她用手电筒从院子里依次照过去。
看见了。可怜的人,他正抱住头蹲在院畔的那棵老槐树下,像一个没有生命的物体一
样,任凭赁风雨吹打着。
手电的光亮使他惊骇地回过头来。
她走到他跟前,说:“到我窑里先暖和一下,外面雨这么大……”他犹豫了一会,就困
难地站起来,也不说话,一瘸一拐地跟着她进了窑。灯光立刻照出一张苍白的脸。他难为情
地看了一眼卢若琴,叹了一口气,坐在了桌旁的凳子上,两只粗造的手有点局促的互相搓
着。卢若琴用很快的速度给他冲了一杯滚烫的麦|乳精,加了两大勺白糖,然后又取出一包蛋
糕,一起给他放在面前,说,“你先吃一点……”
高广厚看看这些食品,微微摇了一下头。这不是拒绝,而是一种痛苦的感激。他很快低
下头,两口一块蛋糕;拼命吹烫热的麦|乳精,嘴唇在玻璃杯的边上飞快地转动着。
卢若琴乘机迅速地在他脚上瞥了一眼,发现伤在左脚上,血把袜子都染红了。她过去从
抽屉里拿出纱布和一些白色的药粉,又打了一盆热水,说:“你一会儿包扎一下,小心感染
了。怎碰破的?”
高广厚抬起头惊讶地看了她一眼,好像说:你怎知道我的脚破了?“摔了一跤。”他只
简单地说。
他吃完后,看看地上的那盆热水,又看看自己的脏脚,难为情地说:“不洗了。”他脱
下鞋袜,马马虎虎包扎了一下。
“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卢若琴问他。
“舍科村六娃发高烧,他爸外出做木活去了,家里没个人,我到城里给他买了一回
药。”
卢若琴又要给他冲麦|乳精,他摆摆手拒绝了,并且很快站起来,准备起身。“让我给你
叫门去!”她突然勇敢地说。
他犹豫了一下,脸上露出羞愧的表情,说:“不要。我带着小刀,可以把门栓拨
开……”
他在出门的时候,回过头和善地对她笑了笑——这是比语言更深沉的一种感激。4最糟
糕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刘丽英闹着要和高广厚离婚。
卢若琴没想到,平时看来窝窝囊囊的老高竟然果断地同意了。法律机关先是照例做了一
番规劝双方和解的工作。但这一切都无济于事。因为双方都同意,所以离婚手续办得很顺
利。一张纸片宣告了一个家庭的解体。慷慨的刘丽英竟然什么也没要,连同她的命根子兵兵
一起留给了她原来的男人。
她一个人毅然地回到山背后娘家的村里去了。
高广厚离完婚回到学样的时候,表情和平时一样——永远是那副愁眉苦脸。只是在傍
晚,兵兵哭喊着要妈妈时,这个男人的眼里才涌满了泪水。
卢若琴看见这悲惨的一幕,关住自己的门在炕上哭了一个下午。这个心地善良的女孩子
看一次看到,人不仅能创造幸福,也能制造不幸。她现在主要可怜兵兵。她知道失去母亲是
什么滋味。但是,兵兵的母亲并不像她的母亲一样已经离开了人世。她还活着。生活啊,你
竟然有着比死亡还要不幸的大悲大痛!第二天早晨,高广厚对卢若琴说,他要把兵兵先送回
到他母亲那里,大约两天以后才能回来。他让卢若琴先照料一下学生娃娃们。他甚至抱歉地
对她说:“你得辛苦几天……”
卢若琴面对着这个好人和他的不幸,心里难过极了。
她让他放心去,说学样的事她一定会照料好的。
父子俩走的时候,卢若琴帮助他简单地收拾一下东西。她把她的全部吃的点心都拿了出
来,给兵兵包在包袱里,并且把她心爱的那条红纱巾给孩子围在脖子里。
高广厚一条胳膊拎着那个精布包袱,一条胳膊抱着孩子起身了。她亲了兵兵的脸蛋。兵
兵也亲了她的脸蛋。泪水从她的眼里涌出来了。可怜的孩子并不知道这世界给他带来了多大
的不幸,还笑哈哈地说:“卢姑姑,爸爸带我找妈妈去!”
他们走了,踏着那条泥泞的简易公路走了。卢若琴站在学校院子的边畔上,用泪水模糊
了的眼睛,一直望着他们消失在公路的拐弯处。她突然隐约地感到:对这不幸的父子俩,她
将要负起某种责任来。是的,一个善良而正直的人,在生活中遇到这样的事,就会唤起一种
责任感来。
她当天就在高庙村叫了几个年龄大点的女生,帮助她把高老师的宿舍收拾了一番。打扫
了地上的灰尘,用白麻纸裱糊了窗户,把家具摆得整整齐齐。她还拆了她心爱的一本《人民
画报》,把墙壁贴得五颜六色。她有一个强烈的念头:让不幸的高老师回来的时候,在他那
孔晦暗的窑洞里,多少能添上一点另外的什么。做完这一切后,她穿上高筒雨鞋,把教科书
用塑料纸包好,挟在胳肢窝里,撑着那把从老家带来的湖蓝色的自动伞,到舍科村给学生上
课去了。她临走时嘱咐高庙的学生:她下午回来再给他们上课。中午,当卢若琴拖着两条泥
腿回到学校的时候,惊讶地看见高广厚和兵兵在学校院子的水洼里玩纸船。她一下难受而兴
奋地跑过去,一把抱起小兵兵,在他的红脸蛋上拼命地亲吻起来。她问高广厚:“你们怎又
回来了?”
“半路上,兵兵哭着不走了,硬要回来……”他沮丧地摇了摇头,“唉,这可怎办呀?
“你别熬煎!”卢若琴不假思考地说:“晚上让兵兵跟我睡!白天你上课时,先叫高年
级几个女生看着,罢了再给她们补课。”“那怎行呢!”他严厉地看了她一眼,“不能连累
学生……”卢若琴看了看他那张粗糙而憔翠的脸,不言语了。
“哎呀,是你帮我收拾的房子吧?兵兵高兴得在窑里又跳又叫!”他感激地说。卢若琴
微微一笑,拉起兵兵的手,说:“我帮你们做点饭吧,兵兵一定饿了……”密布的乌云终于
在秋风中溃散了。连绵的阴雨停了;久已不见的太阳亲切地在蓝天上露出了笑脸,把那籼烂
的阳光洒在泥泞的大地上。远方的山峦,蒸腾起一片蔚蓝色的雾霭。鸟群舒展开翅膀,在秋
天的田野上欢悦地飞翔着。庄稼地里,竖起了一些丑陋不堪的“稻草人”,在秋风中摇摇晃
晃,吓唬那些贪嘴的麻雀。不论怎样,生活的节奏永远不会中断。地里的庄稼在成熟,学生
娃的课本又翻过了几页;高广厚依然是满身的粉笔末,站在石头块垒起的讲台上,像往常一
样,抑扬顿挫地领着高年级的孩子们念课文;卢若琴用她唱歌般的音调,给那些吸着鼻涕的
猴娃娃教拼音。
有时候,在这些声音中,院子里突然传来兵兵尖锐的哭喊声——大概是摔跤了。高广厚
仍然在抑扬顿挫地念着,好像什么也没听见,那神态就像一个艺术家沉醉在他的创造中。其
实他听见了那尖锐的哭喊声。但他忍着。在忍受痛苦方面,生活已经把他磨练得够强大了。
或者说,生活已经使他对痛苦有点麻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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