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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皇-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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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的明月,照我黑色的松岗



谁的孤独,挫疼山间呼啸的沧江



那是谁家寂寞的孩子,头插茱萸



夜夜夜夜,纵情歌唱



如此辽阔,如此沧桑



“三爷。”船舱内传来人低低的声音。



“嗯。”



“慕容太守和他的贴身侍卫似乎在外面看见什么人了。”



“嗯?是么。”极富磁性的声音带了一丝兴味:“慕容凤皇在这里有熟人么,查查看。”



“是。”



是夜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更夫敲梆的声音拖得悠远而绵长地在黑暗空旷的街道里响起。



一座平凡的孤院小楼外,一道人影悄无声息地伏在屋檐上。



君色倾国第五十章谁的寂寞衣我华裳中



小屋前厅回廊、后院的角落里隐着的人皆着平凡奴仆衣饰。



面有短须,眉目温和却目含精光,状似管家的清瘦中年男子提着一篮瓜果一路行来,各个角落看似闲散的仆人们朝他微微点头,唇形微动,却毫无声响。



隐蔽在屋檐上的黑衣人暗讶,竟然是传音入密的功夫,再凝聚目力望仔细看那过去,那些仆役和管家太阳穴高高鼓起,皆是一流内家高手。



忽然间,一道急匆匆的身影从屋子拐角转出来,正巧呯地一下撞上那管家。



“哐当!”赵素利落地一转身,篮子一抛,单手稳稳地将被撞出来的瓜果一个个全部归位,随后皱着眉不悦地斥道:“莽莽撞撞,成何体统!”



年轻的侍卫脸色尴尬地挠挠头:“赵管家那个那个少爷不太舒服,去弄点儿热水。”



赵素目光静静地看着他,只是打量而已,那种目光却让年轻的侍卫越发的局促,有些不安地搓手,额头上沁出细汗。



“走吧。”像是过了许久,赵素才道。



“啊哦。”仿佛是一下子想不起自己要去干嘛,他恍惚了一下,才嘿嘿干笑着低头走开。



“大人,此人慌张无措,形迹可疑。”不知何时跟在赵素身边的灰衣仆人轻声道。



赵素冷冷一笑:“他不慌张才可疑,这人武艺不错,但向来做事粗鲁,愣头青一枚,在我面前向来如老鼠见了猫。”



“是。”灰衣人低声回道,又补充一句:“三爷让查的人,已经初有眉目,是此地有名的浪荡破落户。”



“哦?到书房再说”赵素话音未落,便冷眼一横,手上一枚青枣如暗器挟着厉风朝对面屋顶上飞去。



同时几名隐藏在暗处的暗卫也早已如离弦之箭般掠去。



“抓活的,不行也不要惊扰官府。”赵素面色冷沉,以传音入密的功夫朝暗卫下令。



“是!”



“啊刺客!刺客!!”走了没两步的年轻侍卫忽然看见异动,咋咋呼呼地抽出刀就要扑过去,却被赵素喝住:“你,回去!”



那人呆了呆,看着赵素眼底有了森冷怒气,方才嘟嘟哝哝地退回去。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赵素轻蔑地哼了一声。



青年侍卫似愤愤地匆匆穿过一进屋子,才进到厨房,冲蹲在炉灶前的人扯着嗓子喊:“小鹿子,烧水,烧水!”



“热水没有,热黄酒倒是有一份,可要来一份?”房内的厨工回过头,笑眯眯地扬扬手上的火钳,火钳上一只铜制酒壶正嘶嘶地冒着烟。



侍卫一顿,转身将门关上,随即搁下佩戴的刀子,坐在桌边,微笑:“好,来一份,可有下酒菜?”



“不要太挑剔,这里可不是藏酒山庄,没那么多讲究。”烧火小工挑着酒壶大喇喇地跨着腿一屁股坐在长椅上。



“司徒少主就将就将就吧,要引开那位赵大人的注意,让您喝上这杯酒可不容易呢!”小工嘿嘿一笑,为对方倒上酒:“一点点心意,笑纳,笑纳。”



看着对方轻品了一口酒,小工一脸期盼地看着他:“怎么样,怎么样?”



“酒味醇香,却略嫌烧喉,尚欠滑口三分,必是酿造时,未注意酒糟的熟度。”他淡淡地道,抬起俊目看向那小工,端地俊雅沉睿,目似寒星,哪里还见半分莽撞。



“你还是这么胆大妄为,哪里像个主事的掌柜。”



小工伸出手欲抚上他清俊的轮廓,却在半途硬生生收住,低声道:“阿麟哥,你也还是和以前一样,对酒挑剔得让人抓狂。”



一把握住对方的空中意图收回的手,司徒麟寒星目定定地看着她:“清河,为什么两年前你和嬷嬷不辞而别,可是我错待了你,或是藏酒山庄有谁错待了你!”



错待?



清河摇了摇头,涩然一笑:“没有,只是我必须走,藏酒山庄虽属武林,却始终不该和官府硬碰上,我是朝廷钦犯又是。”



他若错待了她,那世间除了嬷嬷和那个孩子,便再不会有人一心一意对她好了。



“你是我司徒麟的未过门的妻子,司徒家已经加上族谱的儿媳,两百年朝代更替不知繁几,我藏酒山庄能在这武林腥风血雨两百年间屹立不倒,难道还保不住我未婚妻?”



司徒麟捧着她的脸,一字一句掷地有声,眸中冷冽似渐成温柔。



“阿麟哥。”



她一怔,下一秒已经被拥入了一个温柔宽阔的怀抱,耳边有男子好闻的青竹般的气息。



“相信我,我会对你好的。”



清河有瞬间恍惚茫然,仿佛许久之前也有人曾经这样拥抱过自己,脸上未剃干净胡渣刮的颈边的皮肤有些痒,也有人曾经这样向她许诺。



是谁呢?



她伸出手看着自己手心,那里纹路杂乱,显示曾有一道狰狞的伤痕划掌而过,虽然已经平复得差不多,却已经让命运线支离破碎。



那一年,她身负重伤,头脑昏沉无力,什么也想不起来,浑身伤痛,每日嗜睡,醒来头脑里空空如也,只会望着窗外的天空发呆,然后望到再次睡去。



身边照顾着自己的,对自己非常好的嬷嬷说她是一个已经覆灭掉的王朝的公主,被自己的族人逼迫进贡给了吞没她家国的暴君,她在后宫受尽折磨,终于趁机逃脱出来,却身负重伤,什么也不记得了



她觉得不对,她记忆里的那个世界五彩缤纷,肮脏却热闹,快捷而疲惫,却是活色生香,不尽平等,却还算尊重生命,可以让人寄托梦想的世界



而不是这个——她必须时刻逃亡,时刻担心被抓,小命不保,看到官兵如匪,杀人如切菜瓜,有流民失所,强盗横行的世界。



可似又有一些长袍锦绣,锦衣玉食的奇怪画面,并且她似乎非常非常熟悉那些奇怪的古代衣服该怎么穿,出门该怎么说话,连度量衡也了若指掌。



这难道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么?



但她怎么也想不起,更没时间去想自己是否遗忘了什么,神经和下意识里告诉她,她必须逃,必须逃,逃得远远的



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她们似乎走到哪里都很容易被发现。



那一年,她和嬷嬷走投无路,千辛万苦后,嬷嬷最终将她带进了一座清雅古旧的山庄,嬷嬷说那里的主人曾经受过她的恩惠,在一方势力极大,必能庇护于她们。



似乎所有落难的公主似乎都会遇到拯救她的王子,包括她这个冒牌货。



便在竹林下邂逅那个以酒试剑,眸若天上星,面含西岭雪的青衣少年。



许久之后才知



江湖人云——藏酒竹公子,酒剑风流荡乌衣。



乌衣巷是晋朝世家名儒王谢两家长居之所,所谓君子如竹,争风逐鹿,然心中有节,被朝廷鄙夷的一介江湖布衣,能在江湖间这般名盖三分世家子,可见藏酒山庄与竹公子在江湖中的地位。



只是



很不巧,她这个公主,是故事里的反派。



她可不是好人呢。



过怕了流离失所,性命不保的日子,不想再夜夜被一些奇怪的噩梦魇住,所以便刻意接近他,原本也只是想借他的势力,和图他的钱财而已。



刻意收敛自己,凭借着那些历史书里偷窃来的诗词、一些现代平凡而在彼时却稀奇古怪的念头想法,一步步设计接近那温然有礼,却实际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竹公子。



引诱他和自己成为至交,引诱他拒绝了曾经定下的指腹为婚的未婚妻,气得他唯一的叔父大骂他见色忘义,甩袖离庄而去。



坏女人,果真是——好做,说来也许她天生就有这种特质,以前横扫街头的时候,就注定了她基因里有卑劣的因子。



清河自嘲地微微弯起唇角。



她就是这样的卑鄙的东西,因为自己没有了真心,就真的会贪恋上对方怀里的温柔与真心,一点也不想把这片温柔稳妥让给其他的人。



说实话,那时的她并不认为自己的贪婪有错,即使是现在也一样,只是你必须承受它所带来的一切结果而已。



即使他的未婚妻,是她所熟识的人,那样纯善的少女



“小芋头她还好么?”清河低声问道。



感觉抱着她的人略一僵,随后有些犹疑低沉地开口:“是,她还好。”



这个名字是他们之间的禁忌,像一个结痂的疮疤,不碰尚且让人不能忘记,一碰便隐隐作痛。



“是么?那就好。”她轻轻推开他的怀抱,这次他只僵了一会便松开了她。



“你,是怎么会成为慕容的侍卫的,别告诉我巧合。”这天下哪来那么多巧合,她定定地看着他,换了个当务之急最紧要的话题。



司徒麟微微一笑:“若我说是为了你呢?”



“你!”清河挑眉正欲说什么,便听见门外传来一声从容低唤:“阿麟,开门。”



房内两人脸色同时变了变。



“凤皇!”司徒麟在她手心写下两个字。



君色倾国第五十一章谁的寂寞衣我华裳下



门吱呀一声打开,司徒麟看着门外的人,低声道:“少爷。”



“阿麟,你在里面做什么?”慕容冲淡淡地问,细微的月光在他精致的轮廓上镀下一层微弱的银芒,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没什么,小鹿子烧水太慢,我顺带就弄了点酒。”司徒麟一笑,打了个酒嗝,一股酒气顿时冲出来,分明就是不雅的动作,在他做来却多了三分恣意潇洒。



慕容冲看着他片刻,轻笑:“能像阿麟这样贪杯中之物却心中有局,连赵素都骗过,实在不易,对了,小鹿子在里面么?”



“少爷,时间不早了,若我们都出房门太久,并不妥,等会我让他把水送过去。”司徒麟跨出门外一步正巧挡住慕容冲往里面的目光。



慕容冲看着他,眉目里无端地生出一种幽远莫测,他从容地转身道:“那就回去罢。”



司徒麟清朗的眉多了一丝细不可见的放松,正回身关上门,却听见他的声音极温淡地响起:“阿麟,我说过,在私下时,你我以名字相称既是,你今晚是怎么了?”



司徒麟想要说什么,一转身却触到慕容修长的抚上自己的脸颊的手,呼吸间,都能闻到他身上清冽冰雪般的味道。



他顿时浑身僵硬。



“阿麟。”慕容冲微微一笑,眉目淡雅,一袭雪衣下,愈发显得风华绝代,弱不胜衣:“今日下雨,我腿脚的毛病又犯了,抱我回去可好?”



那声音不是哀求,也不是命令,只是一种让人豪不能拒绝的温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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