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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心理师(上册)-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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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汤小希说:“不得了,都会说集体无意识这种词了。佩服佩服。不过,我看这不是无意识,是有意识。”

  大家又讨论了半天,基本上统一了意见:贺顿要给大芳“补钙”,让她坚强起来。如果老松再不老实,就要把命运的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不能让悲剧重演。

  同侪讨论结束以后,贺顿很高兴。环绕许久的困惑被集体的智慧所破解。

  没想到落了大芳自杀这等结果。

  与老松的对谈已到结束时间,老松说:“贺顿治疗师,我以后还会来。”

  贺顿拭着头上的冷汗说:“很抱歉,在此次治疗的前半时,我几乎没有把你当成来访者,也许有不规范的地方,请原谅。能不能为你作长期的治疗,我们再做决定。”

  老松走后,贺顿陷入巨大的迷惘之中。她已经从大芳的嘴里,听到过有关这个男人的一切卑劣行径。尽管治疗师应该是中立的,不对来访者进行价值评判,但治疗师不是泥塑,而是有血有肉有温度的人。贺顿有自己矢志不渝的价值观和人生理念,且立场分明冰炭不容。

  说实话,贺顿害怕老松。寡廉鲜耻的男人,披一张道貌岸然的皮,一肚子卑劣下流。贺顿甚至想到了古书里的一个故事,说是某恶少性趣大发,凡家中女宾女客以至仆女“将及淫遍”,和这么一个恶棍对谈下去,贺顿瑟然。

  贺顿骨子里不服输。大芳的案例让她寝食难安,这是一座思维的迷宫。在这个女人和这个男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真相究竟怎样?为什么在郑重的同侪督导之后采取的治疗策略,却引起了如此惊涛骇浪的杀身之变?人啊人,你究竟有着怎样风云突变匪夷所思的逻辑?

  也许,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老松的建议充满了邪恶的诱惑力。

  柏万福得知那位道貌岸然的男子就是老松时,激烈反对贺顿进一步的治疗。

  “不要理他!离他远远的!愈远愈好!一个大恶棍!把自己的老婆害得丢了胆剜了肠摘了肾割了胃掐了肺尖,最后又切了腕,这种暴徒十恶不赦不可救药!你千万不要被这个流氓纠缠住!”

  正在吃饭,婆婆吓得放下碗说:“贺顿你要和流氓打交道啊?”

  贺顿病恹恹地横了柏万福一眼:“工作的事,你不要不分场合乱说。闹得妈都担心。”

  婆婆说:“你们这个啥所,来往的都是什么人,我闹不清楚。但流氓怎么回事,我知道。那是万万不能进门的!好歹我是房东,他要来了,我就堵在门口用扫帚把他轰走!”

  婆婆一生中,扫帚是最强大的武器。

  柏万福说:“妈,要是不说,您认得出谁是流氓吗?”

  婆婆不乐意了:“看你说的,以为我真是老眼昏花,连个流氓也认不出来了?吊儿郎当油嘴滑舌头发锃亮游手好闲的就没错!”

  柏万福和贺顿相视一笑,除了头发锃亮这一条以外,老松和其他特征都不靠谱。

  再次召开会议,贺顿和大家商量。

  端庄的沙茵说:“我的天!这个魔头居然来了,吓死人了。贺顿,赶快收起你的好奇心,这是个变态狂!拒之千里!要不然,后患无穷!”

  男心理师詹勇说:“贺顿,你胆子够大的,居然和他周旋许久。小心,他也许会在心理室里奸了你!”

  贺顿迟疑道:“有那么毛骨悚然吗?”

  担任记录的文果停了手中的笔,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果你一定要坚持和他面谈,我建议在心理室的沙发角落里,添置一个设备。”

  贺顿不解,说:“什么设备?”

  文果说:“匕首。”

  贺顿说:“干什么用?”

  文果说:“关键时刻,不成功则成仁。以保全女心理师的清白名节。”

  贺顿说:“我可不在乎什么清白名节。”

  柏万福说:“那你总在乎大局吧?”

  贺顿不解道:“什么是大局?”

  汤小希说:“这还听不出来?就是你的性命哇!”

  贺顿稍显困惑地说:“你觉得我的生命受到了威胁?”

  汤小希吐出午饭时嵌进牙缝的肉丝,说:“谁晓得你会不会因公殉职?”

  詹勇深思熟虑地说:“贺顿老师,你收下这个来访者,有经济上的考虑吗?多一个人咨询,毕竟会给所里带来一份固定收益。”

  贺顿说:“并无经济因素,你们知道现在等候者很多,几乎算是门庭若市呢!”

  詹勇说:“那我的意见就不要接下这个案例。因为,你想要达到什么目的呢?我以为这个男人是有人格缺陷的,在他的内心深处有一个极为顽固和冰冷的核。而人格缺陷是最难根治的,你用多少热量才能融化这个冰核儿?在同样的投入下,我们不如去帮助那些比较容易看到改变的人。”

  这一次同侪督导,不了了之。

  百般无奈之下,贺顿去电台主播钱开逸家。钱开逸看到贺顿来了,十分高兴,用像薄荷一样清凉的嗓音说:“我一直在等你。”

  贺顿脱了鞋子,在钱开逸家中花纹纷杂的波斯地毯上盘腿坐下,说:“等我来还钱,是吧?”

  钱开逸说:“你总把人想得那么坏。”

  贺顿说:“人其实比我想的还要坏得多。”

  钱开逸说:“我是更想见到你。”

  贺顿开始脱衣服,说:“这就是比想到钱更坏的地方。”

  钱开逸说:“错了。这是因为爱。”

  两个人就在地毯上缠绵,贺顿并不感到快乐,那无往不在的半身寒冷也不曾丝毫消退。好在一种充满了疲惫的放松,也让人渴望。

  钱开逸抱着贺顿说:“你为什么当初不嫁给我呢?”

  贺顿说:“嫁给了你,我就无法实现自己的梦想。我是一个把梦想看得比爱情更重要的人。”

  钱开逸说:“这么绝对?”

  贺顿说:“不说这些吧。我想问你一个问题,有这样一个来访者,我接还是不接?”

  贺顿就把大芳和老松的故事约略讲了一下。当然了,很多具体的带有特征性的地方都敷衍了过去,这样,就算钱开逸在人群中遇到大芳和老松,也无法辨认出他们。

  钱开逸听完了,久久不吱声。贺顿说:“你也拿不定主意了?如果你要反对,就别说话了。我听到的反对意见够多了。”

  钱开逸说:“比如?”

  “小心他在心理室奸了你!”

  钱开逸说:“不至于吧?

  贺顿说:“我也很怕访谈的过程出现不可预测的情况。”

  钱开逸说:“有那么严重吗?我看他既然来找你咨询,就说明他也在谋求答案和改变。如果要奸杀你,躲在犄角旮旯就把你办了,何必要现身在光天化日之下,还要给你交咨询费。天下有这样的谋杀者么?”

  贺顿说:“你的意思我明白了。”说完,穿上衣服,掏出钱包,开始给钱开逸点钱。

  钱开逸说:“这是付给我的咨询费吗?我给你指点了迷津,劳有所得。在你们的行话里,这好像叫督导。”

  贺顿说:“这不是劳务费,是付给你的欠款本息。再有两次,咱们就两清了。”

  钱开逸伸着懒腰说:“你们还有没有二期工程了?或是续集?”

  贺顿说:“什么意思?”

  钱开逸说:“我继续投资啊。不然的话,我生怕你还完了贷款,就不理我了。”

  贺顿说:“不管你说的是不是真的,我愿意听你这样说。”

  贺顿力排众议,约下了和老松再次访谈的时间。

  老松和他的妻子有一点很相似,都非常守时。在规定的时间之前,出现在佛德门前。看看表,时间还早,就同一位白发苍苍警惕地注视着街面手拿长把笤帚的老人搭讪起来。他微笑着问:“您住在这里啊?”

  老人说:“是啊。老街坊了。”

  老松说:“晒太阳啊?”

  老人说:“站岗呢。”

  老松不禁好笑,这样弱不禁风的老太太,给谁家站岗呢?如同风干的黄|色洋葱,虽然形态还可疑地保持着圆状,但皮肤菲薄细脆,一触即破,纷披倒下。

  老松打趣道:“防火防盗啊?”

  老人说:“不是。防流氓。”

  老松说:“你们这儿流氓多啊?”

  老人说:“以前不多,最近听说要来。”

  “为什么呀?”老松纳闷,此处乏善可陈。

  “都是我儿媳妇招来的。”老人直撇嘴。

  老松心想别看楼房不起眼,还藏掖国色天香。对老太太说:“儿媳妇漂亮好啊,生个孙子也不难看。”

  老太太说:“丑。还不肯生孙子。”

  老松一看话不投机,赶紧转移方向,说:“若是流氓来了,就您这个身子骨,也不是对手啊。”

  老太太挥舞着笤帚说:“我不跟他动手,轰跑了就完。”

  老松看看表,时间差不多了,就说:“您老保重,我走了。”

  老人说:“去哪儿啊?”

  老松说:“佛德。”

  老人说:“我告诉你怎么走,进门,往……”

  老松说:“谢谢啦,我来过,认识。”

  老人说:“你这个人好,知书达理,慢走啊。”然后依旧痴痴守卫。

  头发因为高级摩丝的保养闪着钢蓝色光泽的老松进了心理室。贺顿已然端坐,说:“开始吧。”

  老松说:“咱们从哪里开始呢?”

  贺顿说:“可以从任何话题开始。”

  老松说:“别人是从白纸开始,我是从一张涂抹了五颜六色的废纸上开始,也许,还是一张涂抹了污秽的大便纸。”

  贺顿说:“不是废纸,是一张已经掀过去的纸。如果硬说这张纸是不存在的,我想你也不信。我们依然从白纸开始。”

  老松说:“不管白纸黑纸了,只要你认真听我讲故事就行。”

  贺顿说:“好吧。就从你往水塘里丢那些包着石头的糖纸说起吧。”

  老松愣怔了一下,说:“你知道这些?”

  贺顿说:“是的,我知道。”

  老松悲哀地长叹一声说:“她怎么可以这样说?那是一些真的糖,甜滋滋香喷喷,绝不是包着糖纸的石头。”

  贺顿惊讶道:“真的是糖?”

  老松非常肯定地说:“当然是糖,大白兔奶糖。后来,我还常常去喝那个池塘的水,心想溶解了这么多奶糖的池水,应该也是香甜的吧?”老松说这些话的时候,神情中有着真挚的回忆和眷恋。

  贺顿糊涂了,说:“可是大芳说你承认过,那些都是假的,是你用糖纸包的石子。”

  老松说:“可见我们面对的不是一张白纸。你说可以掀过去,其实是掀不过去的。”

  贺顿说:“请原谅。但是,我希望把这件事情搞清楚。”

  老松说:“我相信这是大芳对你亲口说的,她就是这样一个人,会把自己的一些想象说得和真的一样。她曾经多次要我承认那些糖是假的,否则就不依不饶。我说,是否我说了那些糖是假的,你就不会再这样纠缠我?她说,是的。我只好按照她的意思说。”

  贺顿堕入五里雾中。这是一件小事,在整个八卦阵中只是微不足道的细节。但它是一个令人十分不安的征兆。像一块基石,整个大厦建造其上。现在,卵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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