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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山伯与马文才-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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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逸舟乃会稽名士,也是马誉早年结识的好友。平日里隐居茅山,泼墨煮茶,上回来访已是二月里。马文才素来不喜家父那群庸人门客,对这柳先生倒有所不同。虽说他也批评马文才“生性顽劣,目中无人”,却在年前赠予他一本《孙子兵法》,上批蝇头小字,均是毕生见解。之前马誉不喜他舞刀弄枪,在那之后也不好多说,只怕由得他愈发骄纵了。

    “这接连来了三四天,倒也奇怪。”马文才不作他想,走进门去。转过回廊,竟听得几个声音高声谈笑,听得是马誉提携的几个闲人,想躲也不是,只好正面迎上去。

    只见马誉、柳逸舟并一群老书生,正在院里高谈阔论,想来心情舒畅,见了他倒也没黑脸,只是不免一群人奉承一番。马文才正想敷衍两句便走,却看见柳逸舟身后伫着一个人,双手拢袖,乌发披肩,咬着牙冲他笑,登时喜不自禁,忘了规矩,“你怎么在这?”

    马誉不悦,被柳逸舟打断,“我带来的。小小年纪,谈吐不俗,今日果真见了。怎么,你们也是认识的?”

    马文才见处仁和那群浪费粮食的酸文人混在一块儿就觉得来气,“是了,哪里来的这么个宝贝,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还不谈吐不俗么。”

    “此话怎讲?”柳逸舟被打了脸,有些不解。

    “呸!你这话也说得。”马誉直给气得脸一阵红一阵白,“草野里长出的小儿都比你强!”语罢又自知失言,收敛了一下怒气,“我正说着明儿让他到私塾里,和你们一并上学。”又实在气得不轻,“看看你们!顶好的夫子请了,锦衣玉食地供着……看看人家!”

    马文才冷哼一声,心里却有些高兴。想了想,笑起来,冲处仁招招手道:“你过来。”

    马誉见他这副德行只想抽他,身旁的门人连忙拦着,点头哈腰地,“他们年龄相仿,有些话倒是他们说得,我们说不得。既然认识,他们聊自己的,我们谈我们的,岂不好?”

    柳逸舟也称是。

    马誉冷哼一声,默许了。马文才强忍着尽了礼数,便带着处仁到自己房中去。处仁仍是挽着袖子,笑吟吟的,步子微缓。隐约听见后边那群人如释重负,赶紧地谈论起当今圣上三个儿子起来。马文才摸不清,佯怒道,“你笑什么?”

    “我笑——”处仁乌黑的眼睛看过来,“你们父子俩没什么别的爱好,总是‘哼’来‘哼’去的,‘哼’得一模一样。”

    这话说的马文才脸上臊了,身边的小厮们都笑起来。

    “我问你,你什么时候和那柳先生勾搭上的?”

    “这口气,你是查我呢还是防我呢。”小孩丝毫没有被他的气焰压制,不卑不亢,“柳先生与我邱夫子是故交(好基友)……前些日在市集上与我聊了几句,便算认识了。”

    马文才有些后悔方才人前给他脸色看,也不表示,嗤笑道,“难道我说错了不成?”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自然没错,这么简单的道理,怎么马二公子你不懂呢?”

    马文才转过头看他,句句绵里藏针的,只是脸上笑得温润,语气柔和,叫人气不起来。“我明白你的意思,你也不必这么明里暗里的。你说罢,是我爹教唆你来的?”

    处仁脸冷下来,停住不走了,“你这算什么呢。原想你年纪轻轻,还有回旋之地。谁知你空余满腔热血,倒迁怒于他人,怪罪起时运,亏你还是个男人!”

    “啪”地一声响,处仁被一掌掴倒在地。

    他跌在地上,也不去捂脸,抬眉嗤笑地看着马文才。

    一个小厮唤作“齐福”的,平日里教训惯了,扇了一巴掌算什么,立刻抡起袖子一把把他提起来,“你奶奶的——”

    “齐福!”马文才剑眉倒竖,怒喝道,“把他放下。”

    处仁推开他,冷若冰霜,“告辞。”说罢整了整衣领,拂袖欲走。

    马文才一把抓住他的手,“你别恼。”把他转过身来,只见他脸上五道指印清晰可见,立刻肿起来,乌黑的眼睛湿润,竟有雪化之声。

    自小便被家里宠着,然而事事被大哥盖过一头。他又不齿那般风花雪月,阿谀奉承的做派,心智尚小,只知用叛逆作为反抗,却总适得其反。日积月累,家里只当他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草包。可他又如何甘心自暴自弃,终生厮混在这群庸人之中?

    夫子骂他偏执,父亲骂他忤逆,却从未有人如此尖锐地点醒他……

    生不逢时,便只有与时俯仰,韬光养晦。

    马文才百感交集,怒也有,痛也有,却又隐隐有一味畅然之轻。除此之外已无路可走。等他强大到可以改变这一切时,再来改变他所厌恶的罢。

    那小孩“噗嗤”地笑了,“你可真厉害(你他妈在逗我?!),这样子还叫我别恼。”

    “你道如何,拖下去五十大板?”马文才淡淡道。登时那小厮吓得魂也没了,跪下直磕头唤娘的。旁人均看得云里雾里。

    来昭心里暗暗捏了把汗,道二少爷是愈发不好伺候了。

    “拿你玩笑呢,起来吧。”马文才看也不看齐福,紧紧攥了攥处仁的手,咬牙道,“先前是我冲撞,你……你也别……”

    马文才何时跟人低声下气过?做了错事也从不带低头的。此时要他说些软话,硬是憋不出了,竟闹了个大红脸。“反正……你明白的。”

    “嗤,”小孩捂着脸,咬着嘴笑,“瞧你这德性。”

    “行了,待你好呢就立马狂起来。伤着没有,我看看?”说着执着地掰了他的手指,凑近去看,“不过一点,疼一会子罢了。”

    “嗤,‘疼一会子罢了’,这说的什么话!”小孩咬牙切齿。真是养尊处优,不忍吐槽!

    “这算什么呢,以前我给我爹打了,我娘就——”

    “你娘舅?”

    马文才说了一半不说了,扔下他的手,后退一步,脸愈发红起来。

    处仁看他的模样,骂道,“神经!”一拂袖头也不回地走了,被马文才拉了一回又甩开,“债、贱!”

    当夜里玉雁在橱外睡着,只听里面嘀嘀咕咕的,以为是有吩咐,连忙起了身子进去问道,“二少爷?”里面黑咕隆咚,她也不敢点灯,只听得马文才迷迷糊糊“嗯”了声,于是走近去听,却听到他稀里糊涂地说着什么“给我吹吹”之类的话。

    “吹哪儿?少爷?”玉雁仔细听了一会子,分明是在说梦话,只得莞尔笑了。正欲抽身,那声音却大起来。

    “别走!我真……”又是一阵稀里糊涂的,似笑非笑。

    玉雁笑道,这样还不醒,也真神了。多少还是个孩子。得了空便跑了不提。

    再说处仁,先去了趟药房把脸敷了一敷,才敢回家。家里已经拿到柳先生下的帖子,并了城中私塾先生尹夫子的书信,这下庄老爷都惊动了,亲自赐了饭。

    看着桌上大家看似客气,实际上庄家几个儿子和媳妇,几个把这当回事呢,还有一两个抿着嘴偷笑的。

    大舅妈以为他年纪小不经事,玩笑乱开:“处仁啊,你这回可是攀上高枝儿了,哈哈。”

    庄老爷一拍桌子,怒道,“背地里嚼舌根的小娼妇!仔细我撕烂了你的嘴!人家马家是好端端的大户人家,你想攀高枝儿都排不上!吃饭!”

    处仁权当没听见,装了一会儿孙子之后便回房去了。庄婉宁安慰道:“处仁,你别计较旁人说的什么,马家人若是待你好你便记着,若是要糟蹋你……”

    “我便如何?”= =+难道大爷看起来就那么像被压的吗?!←_←一不小心真相了。

    庄婉宁露出点凄然的神色,“你便是死了,也不能……”

    “夫人!”槿儿走上来搀她,两人哭起来。

    处仁倒是吓了一跳,连声安慰才劝住了。心里呵呵,开玩笑,小爷好歹是二十一世纪的大好青年,正直得一柱擎天,怎么可能给人掰成兔儿爷!再怎么着也轮不到被人压的地步!何况马文才那小子,十三岁了还是不学无术,空有一身少爷架子,怕他作甚!

    正想着,庄婉宁递给他一封书信,“我托邱夫子给尹夫子写了封信,交代了些你的身世。到那处后记得处处小心,尤其不要冲撞了那些世家子弟。”

    处仁一并应了,拿了信来看。只见“山伯年幼丧父”一句,漫不经心地问道,“山伯?是我爹的名?”

    两人俱惊。槿儿笑了来戳他的脑袋,“今儿个中邪了?还是方才吃了些酒醉了?连自己是谁也不知道。”

    “嗯?”处仁仍是漫不经心地看着,忽的一惊,“等等。”

    自己……是谁?

    “桥豆麻袋,你不要告诉我我叫梁山伯?哈哈,哈哈。”

    槿儿也笑了,“哈哈,哈哈。你今儿是怎么了,可别吓着夫人。”

    “呵呵= =+。呵呵QAQ!!!”你他妈在逗我!!!

    4、

    方入恶月,江南湿气稍褪,燥热难耐。是年雨季来早,仲夏间日头更是好生炙烤(梁山伯:这是因为夏季风过于强盛所以造成南旱北涝╮(╯_╰)╭)。萧擎装病请了五六天的学,谁知道风声传到建康祖父耳边去了,一封书信把他父子骂得狗血淋头,不得已今日只得去了。

    方踏入学堂,远远地看见平日里自己的位置上赫然坐着一个人,心里不悦,走近去看却是一惊,登时喜笑颜开,“哟,小玉?”

    那人身边的马文才转过头来,一字一句道,“他叫梁山伯。”

    梁山伯笑吟吟,“怎么,我来不得?”

    “哟,何苦说这话来寻趁我。只是你占了我的位置……”萧擎咬牙切齿,狠狠瞪了马文才一眼。好小子,才几日不见,下手倒快。

    “无妨。”梁山伯与马文才竟是异口同声。

    “我另择一席便是。”

    “你另择一地便是。”

    两人又是异口同声,听得萧擎脸都黑了。

    马文才抓住梁山伯的手臂挽留道,“山伯,不必理睬他。”

    “不相干。”梁山伯挣开他的手。心里呵呵,马公子你好马公子债贱。那日把马文才骂了一通,心下惴惴,哪里知道他却颇为受用。←_←马公子难道你是抖M吗?

    两人交谈一回后梁山伯惊奇地发现这个少年虽说戾气太盛,却并不似学堂里其他子弟一般胸无大志。他对玄学嗤之以鼻,却深谙入世之道,连带一些治国、兵法都有些见解。

    不过多少还是个公子哥儿,终究有些自恃。厌恶老庄之学也造就了他过于汲汲的脾性,怪道他老爹那么不待见他,怕以为他是个沽名钓誉、利欲熏心的禄蠹。

    他径直走到后面,见最后一排均是空位,只坐了一个神色冷淡的少年,看起来不好相与,若是避开又显得疏远,斟酌之下还是在他身旁坐下。

    “你好,我是梁山伯,字处仁。”

    那人轻声道,“颜如玉。”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颜如玉一愣,道,“说得好。”

    梁山伯悄悄地打量他,发现他生得极好,丹凤眼,右眼下方有一颗泪痣。啧啧啧,感觉是红颜薄命的节奏啊。

    窗外传来尹夫子的声音,似是与人交谈。颜如玉叹道,“你本不应该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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