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配婚令-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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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渠试图打死其中几只以儆效尤,可他身手实在烂到家,努力一番全无作为,两手空拍了十几个巴掌,手心都拍疼,一抹,却是干干净净,一只蚊子尸体也没有。
他又认真地想念起南山来。
徒儿身手那样灵巧,一定没有这样的烦恼。
正如他所想的那样,南山的确没有蚊子困扰,但也是辗转反侧了一夜,只因老师的“不当”行径。
她是没法厘清自己情绪的,从九年前到现在,她经历了太多事。从破灭到重新燃起希望,收起心防大胆地去信任一个人,到慢慢封闭自己,再到失望、抱怨、甚至自弃,直到现在变成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好像没了心肺。
这些年她早明白了人和人之间的那些关系是多么脆弱。就算纠缠不清怎么也断不了的,也大多是孽缘,令人心神烦躁。她和裴渠之间,断了九年,以这样的方式重逢,以师生关系相连,将来呢?
好像不用去想将来,她只活在当下好像已活了很久。
当下这一团黑雾并不能令人好好享用人生,若能如外面的天一样,也会放晴就好了。
她最后一次翻身时,看到了外面晨光,于是起了床,简单梳洗一番精神焕发地打算悄悄溜出沈府。可她还没走到门口,便被执事逮了回去。执事道:“台主请南媒官一道用早饭。”
南山硬着头皮回到堂屋,下首的小案上已摆好了早饭。沈凤阁面前的矮桌上仍有鱼鲙,他好像一点也不介意被人知晓爱吃鱼鲙的弱点,爱某种食物爱到极致大概是甘愿死在这上头吧。
沈凤阁不与她打招呼,也不与她说话,南山便将早饭囫囵塞入胃里,打算早早告辞。可她刚站起来,沈凤阁便抬首说:“你过来。”
南山低头走过去,沈凤阁从鱼鲙盘上拿了一朵含苞待放的金银花递给她。
南山没有接。沈凤阁道:“知道为什么要趁早摘吗?”
南山不回。
沈凤阁面无表情地说:“因为可以免去盛放后还得凋零的结局。”
这一句说得意味深长,好像在以花喻事。
南山盯着那还带着青意的金银花,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回之:“开不开最后都要枯萎,这是南某知道的道理。”
沈凤阁面色平静却咬牙切齿地放下了那只花苞。他发现她现在要么不开口,一说话便很会堵人。这是跟她那位“好老师”学的吗?
南山恭恭敬敬俯身推手行了个礼,非常豪爽地说了告辞就转身走了。
——*——*——*——*——
落了一夜的雨,地上不少积水。南山骑着马哒哒哒往万年县县廨去时,上远也从公主府出发,到了吴王的府邸。
吴王的宅子已空置多年,虽提前布置过,但总有些少人味的空洞。这时吴王已用过早饭,坐在藤花架下教儿子李佳音下棋。
东边出了日头,天渐渐燥热起来,藤花架下倒是凉风习习很是舒服。尽管是这天气,吴王仍旧穿得不少,膝上甚至覆了薄毯。一张俊丽的面容上是毫无血色的薄唇,连眉毛颜色都很淡,也因为这几分病气,神情姿态也格外悠远,像晚雾中的终南山。
听得姊姊到了,吴王并没有起来,他儿子倒是跳起来,高兴地道:“姑姑来了!”说着便往前面跑去。
执事跟在后面喊:“郎君当心啊!”
吴王并没有干预小儿,自己抱了棋罐心不在焉地看棋谱。
那边上远见小侄子跑来,并没有显出身为一个姑姑的亲近。她对这个孩子不喜欢到了极点,她淡淡地说:“佳音,你父亲呢?”
佳音笑着回道:“在看棋谱。”
上远睬也不睬他,径直便往府里去。无奈佳音却像块饧一样总黏着她,甩也甩不掉。小家伙虽然腿短,步子迈得却是飞快,好像一定要跟上姑姑才行。
佳 音母亲十多年前嫁于吴王为妻,生佳音时没能保住命,从此便只留了吴王与小儿两人相依为命。且她出身也并不简单,身为藩镇节帅的宝贝独女,自小受尽宠爱,惊 才绝绝能掐会算,可却只留下个儿子便撒手人寰,令老节帅悲痛到极点,故而将所有对后辈的爱全都倾在了外孙佳音身上。
佳音,佳音,上远心里一边念叨这孩子的名字,一边默默握紧了拳。
一大一小很快到了花架下,吴王缓缓抬起头,单薄的唇边浮起的笑意也很单薄,甚至有些傻气。他淡淡地笑:“姊姊来了。”
上远坐也没坐,居高临下看看他,却是和颜悦色地说道:“弟弟好悠闲,在那边下了这么多年棋还不够,如今回了西京,还要这样痴下去吗?”
“姊姊知道,我没甚么大志向的,有这张棋盘足矣。”他依旧懒懒散散,抱着他的棋罐子不松手,又接着说:“何况我的身体,还能做什么呢?”
上远顺着他的话接:“西京名医有许多,总有人能治好你的病。”
吴王还是那样笑,同佳音说:“佳音,你去温会儿书。”
佳音刚要应声,那边执事匆匆跑了来,站定行礼,紧接着道:“宫中来了人,请小郎君进宫一趟。”
佳音闻声看过去,吴王往棋盘上稳稳落下一颗棋子,而上远,轻轻挑了唇角,脸色有些难看。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现在能不能猜到一共有哪些队可以站呢?可以猜到老皇帝选的继承人嘛……
裴君:反正我谁也不站,我就只要把徒弟娶回家就行
吴王:真的谁也不站吗小渠渠
☆、第37章 三七平衡
听说吴王独子李佳音覆圣人之召进了宫;朝中便各番心思涌动,常参官们更是接连好几天上朝都精神高度紧绷;就怕听漏一个字错过了惊爆消息。
谁 知道圣人什么时候心血来潮就要立储君了呢?东宫之位可是空了好久,皇城东北角的东宫官署这些年所配人员寥寥可数;真是寂寞如雪闲得发慌。这些年来;隔着一 条安上门街的衙门都高傲地当他们不存在;衙门南边的都水监又是一群“匠气十足”的小家子气官员,军器监的脸色又贼难看;于是被迫只好和朝中恶评不断专门供 应伙食的光禄寺做朋友。
可光禄寺总被差评;简直恶意满满,说话也总令人不快;东宫官署已是受够了这样的“邻居”,于是一听得圣人要立储的动静,立刻抛开糟糠之友,积极洒扫衙门坐等新主子的到来。
可等呀等,等了足足半月,圣人却只是每日召李佳音到宫里坐坐,考察考察小家伙的功课,好像什么打算也没有。
已值仲夏,西京上下晒书的晒书,晒笔的晒笔,晒纸的晒纸,还有晒娃的……李佳音已在太阳底下晒了两个时辰,整个脑袋都快要耷拉下去了,可还是靠意志力强撑着,小身板站得挺直,像是被钉在了砖地上。
内庭似乎特别安静,连风都没有,只有侍卫来来去去,还有内侍遥遥站着,目不转睛盯着李佳音,等着随时纠正其站姿。
李佳音今日被罚站,是因昨日功课做得不好。他身为圣人侄孙,倒仿佛是受了太子的待遇,最好的老师教学问,最严格的老师评功课,还有恶毒的内侍时时刻刻盯着他,要规正他的言行。
虽圣人到现在还不松口,但明眼人都觉得,这已是将皇侄孙当储君来培养,说不定再过一阵子,便要诞生一批譬如太孙太傅、太孙洗马等等属官。
李佳音在默默晒太阳的同时,圣人则正在延英殿与人下棋。棋盘上已排了好多碧玺做的棋子,棋局厮杀似乎有些激烈。圣人散漫开口问身边内侍:“还站着吗?”
内侍则回说李佳音仍旧一动不动站着,好像很有骨气。
圣人淡淡地说:“哦,看着柔柔弱弱倒是个逞强的倔性子。”说着又落下一子,挥挥手示意内侍出去了。
此时偌大延英殿内便只剩了君臣二人,坐在圣人对面的正是侍御史裴良春。
“宣武镇最近可有动静?”圣人假装这么淡淡一问,好像是要套话,裴良春狡诈依旧,回曰:“河朔各藩进奏院近来颇有小动作,至于宣武,臣倒不甚清楚。”
裴良春想要将话题转到河朔藩镇上去,可圣人此时对河朔一派却似乎毫无兴趣,又道:“是时候让卢湛来上都一趟了吧。”
“让卢节帅进京大约需要个好名目。”裴良春点到即止地应道。
“是啊,名目。”圣人又落下一子,有些漫不经心地说道:“让他外孙做皇太孙,不知这个名目够不够。”
裴良春闻言再次琢磨起这棋局来。圣人这是坦言要立李佳音为储?这是邀请他站队,还是试探?
如今天下虽有四十四藩镇,但大体上仅分四类。一为河朔藩镇,譬如魏博、成德、淮西;二为边疆藩镇,又分西北和西南两派;再为东南藩镇,譬如浙东、浙西、淮南、江西;最后还有中原一系,圣人点名指出的宣武便属中原藩镇。
河朔诸镇多为骄藩,有割据之嫌;边疆藩镇常年持重兵御边,军务繁剧资格最老;东南相对安稳,是整个王朝最主要的财赋供给之地,连藩帅亦多为“儒帅”;若河朔、边疆、东南相连,中心便是中原藩镇。
中原藩镇号称“当天下之要,总舟车之繁,控河朔之咽喉,通淮湖之运漕”'注',屏障关中,又要遏制河朔势力,还得沟通江淮,牵一发动全身,重要性不言而喻。
若河朔是不听话的脱缰疯马,中原就是假装套了绳却随时可以挣断飞奔的野马。中原藩镇并不完全听命中央,连税赋也都是看心情交,有时自留都嫌不够索性就不往上交了,而朝廷对此却只能呵呵冷笑屁话不敢讲。
事实上朝廷要依赖中原藩镇防遏河朔骄藩,必要时征调的大多是中原兵,故而给了中原藩镇一种“我真是功德无量啊请朝廷好好供着我”的美好感觉。
这种感觉在当年平叛诸王作乱时达到了巅峰,而李佳音的外公——宣武军节帅卢湛正是当时的大功臣。
卢湛当时初为宣武军节帅,应朝廷调遣率兵平叛诸王谋乱,因履立战功而心生骄慢,一度差点要效仿河朔等割据藩镇,还好念及已经嫁出去的宝贝女儿,最终“悬崖勒马”,入朝示顺从之意,当年即加官进爵,为检校尚书左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一下成了相公。
藩镇节帅更替是频繁的,卢湛却在宣武稳稳坐到现在一点纰漏也没有,实在称奇。且中原派系如今几乎默认了卢湛的老大位置,导致卢湛手上看着好像只有一个宣武,但他身后却几乎是中原诸镇。
宣武离东都太近,圣人也要忌惮几分。如果说朝廷与河朔的关系已经算是撕破脸,那与中原藩镇的关系则是同床异梦十分微妙。
但如果立李佳音为储君,卢湛则会为了护稳李佳音的地位而不再妄动,不说整个中原,至少宣武将会心向朝廷,而连带着一些微妙的牵连,某种程度上说,藩镇和朝廷的关系会达到一种平衡。
但卢湛毕竟人在宣武,不可能时时护着这个宝贝外孙,李佳音年纪又小,将来一旦即位,说不定也会被朝中某一股势力所把持。正因为此,圣人在考量朝廷与藩镇的关系时,还要另外再考虑朝廷内部势力。
他这些年纵容上远暗中培植自己的势力,也是将上远当成了一颗棋子。他清楚上远并非站在吴王一边,若有可能,这个野心勃勃的侄女恨不得自己称帝,可她到底是个女人,目前国家不能落入女人手中,但让这个女人来和朝中另外一股势力对抗,也不失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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