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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祸-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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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谢女郎。”嬴焕回过身,端正地又向她一揖。
  阿追瞥着几尺外倒着的门板一声冷哼:“天冷,劳殿下着人把门修了!”
  。
  寒风在窗外呼呼得刮着,刮得人心里发毛。阿追心底的怒火被这嚣张的风声刮灭后,又升起了惴惴不安的情绪。
  她对邪术之事懂得并不够多,只是从以往浅显的了解里,知道若她能借助占卜察觉到那人,那人应是就在附近,不出方圆三里——可此前并没有真正遇到过那邪术扰她的啊!现下这样,究竟如何,谁知道呢?那人连她这国巫的占卜都能搅扰,没准邪术高强,所以即便不在方圆三里内她也能感觉得到?
  阿追战战兢兢地从傍晚等到深夜,坐卧不安的,在房里都待不下去,就在风雪交加的廊下逛了一个来回又一个来回,满心期盼着戚王真把人捉到,她也就能照常占卜了。
  子时的钟声遥遥传来的时候,终于见到戚王身边的护卫进了院,跟她说:“人找到了,是押在牢里的一个。殿下说女郎请安心,他必不让那人再施邪术。”
  玄明殿。
  嬴焕已换上寝衣准备就寝,听了护卫禀话,自犯不着为个阶下囚再更衣,穿着一身中衣裤就踱到了外殿。
  中衣裤俱是简单的白色,比不得白日里衣冠齐整的威仪,倒也并不掩骨子里沁出的清贵。嬴焕在案前落座,略睇了一眼那人,轻笑:“昨天刚听说你在朝麓坑蒙拐骗被捉,今日就成了给弦国国巫施邪术?倒是本王小看你了?”
  那人也无惧色,同样一声轻笑。
  嬴焕目光凌然:“说,背后是什么人?搅扰国巫做什么?”
  “不重要。”那人沙哑的声音中透着轻松,佝偻的背抬了抬,“我说不说都不重要,横竖都是一死;殿下您知道与否也不重要,反正您抓不到他们。”
  嬴焕化怒为笑:“你很自信?”
  “我们也是巫师。”他啧着嘴给他了个解释,又说,“弦国国巫早晚会任用我们。”
  嬴焕“嗤”地笑出了声:“任用研修邪术之人?不论是本王还是弦公,都不会准许。”
  “那就走着瞧。”他沙哑地笑着,一副对将来了如指掌的样子。
  嬴焕也还以一笑:“还卜出了什么?”
  “也没什么了。”他并不恭敬地耸了下肩头,目光定在戚王脸上,泛红的眼底突然涌起有些诡异的笑。
  那人的笑声里含着树皮相刮似的粗粝,忽地敛住:“明天,班国会和褚国一起,向戚国宣战。”
  嬴焕一震,下意识地思量起如何应对。禇班两国都是大国,如是一同攻戚,应付起来会有些难。就算雁逸用兵如神,此事也……
  “殿下您爱慕那弦国国巫。”忽地又传来冷不丁的一句。
  嬴焕怔了怔,抽回神思来,矢口否认:“没有。”
  那人佝偻干瘦,看上去并无伤人之力,话声却让他后背发寒:“现在没有,以后也会的。”
  语毕又是低而哑的笑音,像是钝锈的刀片,一下下刮在他的后脊上。
  ?

☆、第 28 章 

?  这次,大雪下了一个彻夜。没有什么风,鹅毛般的雪片慢悠悠地落下来,落在那邪巫留下的一泊血里。
  初时,血还热着,雪花便都化掉了。而后血慢慢冷去,雪片就再也不融,先令那血在地上凝成了一片殷红的薄盘,又一点点地将那红盘盖住。
  嬴焕站在殿前檐下凝视着那摊血,直至晨曦斜照。他蓦地回过神来,再仔细看看,殿前偌大的空地上已全然看不见那片红色,白皑皑的尽是积雪,像是南束人喜用的厚重的羊毛毯子。
  他循循地呼了口气,竟不太知道自己望着雪夜站了这许久,是在想什么。
  起初他在斟酌若班褚两国联手宣战,该当如何是好。但此事实则也没那么难想,将近丑时,他便着人去向雁逸下了令,又差信使快马致书南束女王,决意与南束结盟,答应给予他们所需的金银粮草。
  之所以会选金银粮草,是因兵马一项,阿追那日并未能占出结果。而后他便兀自思忖了一番若给兵马会有怎样的后患……
  却是不由自主地走了神,思绪像是圈里的羊一样,被一道惊雷炸得四散而逃,抓都抓不回来。
  嬴焕又吁了口气,复看了眼那邪巫被护卫割喉、溅了一地血红的地方,摇摇头,终于转身回到殿里。
  那不过是个在朝麓坑蒙拐骗的巫师,所言能有几句真?就算开战的事被他料准,其他的也还要另说。
  。
  班褚两国的战书另朝中一震,却又并未引起太多惊恐。
  战事从未真正停过,而且随着各国君主野心的飞涨,燃气烽烟的地方只会越来越多。这样的情状众人心中早有预料,目下倒似是想慌乱也慌乱不起来了。
  蓝凫阁里,阿追却是仍心里一紧:“四国开战?会牵连弦国不会?”
  四国里,班、褚在北,戚国与南束在南。从整个荣朝来看,这四国则是在西南边盘成了一笔“竖折”。
  而在“竖折”的拐角处里被盘着的,是弦国。
  是以阿追这样一问,苏鸾也有些紧张,定定神又迟疑着摇头:“应该……不会吧!君上不理这些事,哪一国也不能逼他动兵。”
  阿追却是不太放心。铺开毡布,拿占卜石看了一遍大局,结果无事;仍不放心,又想了若干小事占卜一遍,也无不妥。
  她便说服自己放了七分心。而后思量一番,提笔将原委写了下来,打算着人寄给姜怀。虽然姜怀也是一国之君,战事四起的事情他肯定会知道,却到底不会像直接被下战书的戚国一样,知道得这么早。
  一封信写罢,阿追草草读了一遍,推门而出。
  她是可以随时给弦国写信的,但身边并没有信使,此事还得劳戚王帮忙。
  
  玄明殿里刚议完事,四下里安静无声。嬴焕以手支颐,凝视着案头烛火又将战事掂量了一番,见胡涤进来便看过去。
  “主上,殷女郎求见。”
  他心底稍稍一搐,那邪巫的话顷刻间又搅进脑海。嬴焕眉头皱起,缓了缓神:“请。”
  很快就听到了她的脚步声,轻轻的,又好似有点急促。
  嬴焕又刻意地定定心神才抬头看去,一笑:“女郎。”
  阿追一直走到他案前才停下,略欠了身:“殿下,我有封信,需给怀哥哥寄去。”
  她说着将手里的竹简递上,嬴焕头也不抬地伸手去接。两只手轻一触,他怔了片刻,抬起头。
  “多谢殿下了!”阿追噙着笑道谢。他将竹简握了握,笑了一声:“好凉。”
  你的手也很凉。
  嬴焕压住呼之欲出的话,一边觉得这是被那邪巫的话影响,才会想说这些。一边又觉想说这些并无甚不对,只是被那邪巫搅合,才反让他这样的畏首畏尾。
  他自己心下较着劲,阿追又不知,正事说完,朝他一福身就告退了。脚步声又入耳了好几声,他才惊觉,下意识地唤出:“女郎。”
  “嗯?”阿追停下脚转身看他,嬴焕直一阵尴尬!
  那当真只是“下意识”地一唤而已,但已把她这样叫住了……
  他咳嗽了一声:“女郎穿得太少,小心受凉。引杯热茶再回吧,也让人先回蓝凫阁替你取件斗篷来。”
  阿追想想,也好。她确是穿得少了些,走到半路就觉出冷了。就没多加推辞,告诉前来听吩咐的宫人替她取件斗篷、再取双厚些的靴子,自己则安心落座。
  。
  几日后,在边外开战之前,飞雪停下,天色转了晴。一轮红日大度地投下暖融融的光束,不出两日,朝麓城里的积雪就已消融大半。
  王宫中的宫道自也干净了,不再有过厚的积雪或薄薄的冰层让人步履维艰,宫人们都松了口气,不必再时时盯着宫道注意是否需要清扫了。
  又过几日,南束骑兵与雁逸所部在弥关外回合,踏着初融的冰雪,打了一场胜仗。
  首战告捷,朝中上下自然欢欣鼓舞。而后,为了贺这一胜、为了鼓舞士气,也为了巩固两国邦交,两国不约而同地提出要来一次冬狩。
  冬狩的地方就在朝麓城北不远处的山里,但听说也冷得很。阿追原不想去,但听说南束女王的亲妹妹为此专程赶赴戚国,斟酌须臾,觉得还是走一趟为宜。
  能与这位南束公主交往一二也是好的,南束紧邻弦国,又野心不小。能稍有些交情,或许就能让他们暂时放下吞了弦国的念头。
  但便是决定要去,也还是忍不住要埋怨一番天冷:“巩固两国邦交,能做的事那么多,可大冬天的非要打猎吗?秋狝明明刚过去不久!”
  秋狝是在戚国与南束的交界处。那会儿她恰好头疼犯病,姜怀带她赶去,已明显觉得寒凉了,现在更是真正的“天寒地冻”!
  云琅多取了两件夹棉的中衣给她塞进衣箱,也无奈:“南束人不开化,就喜欢这些打打杀杀的。秋狝时我见那些南束人从猎物身上直接割生肉来食,一口咬下去满是鲜血,可吓人了!”
  苏鸾在旁边听得打了个寒噤,扯扯嘴角说:“这不就跟野兽一样?”
  便跟阿追说:“不然咱别去了,想想都恶心。又这么冷,还不如在房里待着猫冬。”
  阿追也稍退缩了些,末了还是摇摇头,坚定地要去。
  ——睿国被南束人占下,也就是七八年前的事情。听说睿国王族死了大半,活下来的也流落四方多半凄惨。阿追一想这个就打寒颤,万不肯让这样的事落在姜怀身上。
  于是次日一早,一行人随王驾浩浩荡荡地离开朝麓,傍晚时就到了北边的图山。延绵起伏的一片山脉中,其实大半树木均已枯萎,但因有些长青的松柏夹杂其中,遥遥看过去,也并不显得那么凄冷。
  山下有行馆,暖暖和和地安歇了一夜,翌日才是真正开始围猎的时候。
  阿追勉勉强强算会骑马,随来的宫人问明白了,就为她牵了匹枣红色的温顺半大小马来。她与戚国的一众同样会骑马的贵族女子停在山脚下,过了会儿,不远处一片尘土席卷而来!
  身边便有骄矜些的女子已掩了口鼻,厌烦道:“南束人真张扬!这一路定还有旁的贵族正行来,他们这样策马疾奔,岂不扬旁人一身的土?”
  又有性子爽快些的笑:“也不妨事,反正是出来围猎,再想干净又能干净到哪里去呢?郎君们若起了兴,见到猛兽还会扑上去一搏,这点灰尘不过是道小菜。”
  来的都是未嫁的年轻女郎,一听这个,思绪就全飞到了俊朗男儿驭马控弦的矫健英姿上。顿时也顾不得嫌弃南束人了,低语轻声地先聊着,偶有相熟的姑娘家调侃两句对方的心上人,被侃的双颊一红,周遭围观的就一阵笑声。
  阿追目光定在那一片渐近的尘土上,眉头越皱越紧。
  旁边好心的贵女见了她的神色,不肯让她觉得被孤立,笑着找话:“国巫女郎,这回围猎是我们戚国儿郎更出彩些,还是会让南束人抢了风头,你能占卜不能?”
  话音未落,阿追眉心狠跳瞳孔骤缩,马鞭一扬,驭马便走。
  正跟她说话的人一愣:“女郎?”
  她神思全不在此,只知身边人多,扭头就问:“戚王殿下在何处?”
  “往南一些,绕过山脚……”那贵女下意识地指了,即听到一声似是牙关紧咬着道出的“多谢”,未能再多问一句,她已策马离去。
  阿追骑术有限,并不敢行得太快,想着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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