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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祸-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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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追。”嬴焕见她呼吸松下来,随之松缓出一笑。
  阿追还有些回不过神。方才那一出,实则也凶险得很,她一味地提醒自己那是幻象,剑刺下来时仍下意识里觉得自己受了伤。他大概也是如此,又都是在他的幻象中,这相叠的想象着实让她受了内伤。
  是以从幻境中醒来前,她几乎是迫着自己往反面想,想象胸口的重伤并没有流出血、想象那伤一点也不严重,这才多多少少地缓过来些。
  她便再顾不上甘凡,心念强定,总算逼着自己醒过来。
  阿追兀自又缓缓,忽地神思一清,意识到自己被他圈在怀里。挣出来一瞪他,她便翻了个身躲到内侧去。
  不过这军营里的床榻本就没有王宫里的那么大,即便她躲到了最里,他还是一伸手就能碰到她。
  嬴焕迟疑着在她肩头点了点:“阿追?”
  阿追一拽被子冷言冷语:“殿下请叫官称。”
  “……”他哑了一下,这回却没按她的要求改口,又叫了一声“阿追”,续问,“可需叫医官来看看?或者……想不想吃些什么?”
  言罢等了等,没有听到答复;再等一等,她的呼吸又平稳了一层,好像已经睡了。
  嬴焕有那么一瞬莫名的窘迫,自顾自地咳了一声,便信步向外走去。
  到了外帐,他吩咐候着的侍从:“彻夜都需有人守着,有任何事,立刻来禀本王。”
  侍从应“诺”的声音传进内帐,阿追慢慢地睁开眼,又小心翼翼地回头瞧了瞧……嗯?走了?
  她黛眉一挑,旋即大大咧咧地换了个四仰八叉的睡姿——她也不知自己是怎么想的,似乎是没由来的在赌气,觉得这样“霸占”了他的地盘是件十分值得得意的事。
  。
  快马踏入山间那鲜有外人造访的小村庄时,已是天色全黑。原以为村中百姓必定已都入睡的雁逸踏入村口大门,却陡然一震。
  周围各处已被他手下的人马围住,随来的兵士三五步一个,立在夜色里一动不动的,就像石像。
  但在他眼前几尺外的地方,三个身着粗布的人背对着他静坐在地,眼前都摆着案席。同样在夜色里一动不动的,但却不像石像,而是透着些许明显的诡异,让他无端地后脊发了凉。
  雁逸稍吁了口气,向前走了两步。他看清衣料略讲究的那个似是位年老的妇人,便道:“这位夫人,在下……”
  “老身恭候多时,却没想到会是堂堂上将军亲自带人前来。”
  言中说“没想到”,实则又把他的身份点得一清二楚。雁逸浅怔,心下诡异的感觉愈烈,暂且摒了息不再妄言。
  那老妇支着木杖,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待她转过身,雁逸看到她苍老的面色之下,目光如炬。
  她一步步地踱过来,木杖一下下敲着地面,山谷间回荡出空寂的声音。直至走到很近了,她才停下,微眯着眼打量着雁逸:“你是为国巫来的。”
  雁逸平静地一摇头:“主上遭了邪术……”
  “不不不,你是为国巫来的。”老妇人的木杖急促地击了击地面,说得很笃定,“你忠于戚王,但你欣赏、你倾慕国巫,啧啧,可是你的妹妹与她有些旧怨,你便又觉自己也该对她存怨,假作不知自己的心思。”
  雁逸双眸骤然一颤,睇一睇她,又定气道:“并没有,你不要胡说。”
  “哦,是吗?”老妇笑起来,绕着他踱步子,“那你在旁人怀疑她对戚王施邪术时,出言为她说话;出征的时候,留人注意她的安危?”
  “我只是觉得她不该平白丧命而已。”雁逸理所当然道。
  老妇在他背后朗声一笑,声音又压下去:“那你给弦公的信呢?你察觉戚王给她下药之后,立刻就往戚国送了信,弦公这才知道她身在戚国——你看不得她受欺负。那欺负她的人是你所效忠的人,你还是想帮她跳出去。”
  他一直以为除他之外再无第二人知道这些!
  雁逸倒抽了口凉气,冷汗涔涔而下,他转身愕然盯向那老妇,等着她的下文,想知道她意欲如何。
  那老妇只是笑意殷殷的,如同在看一个孩童一样笑意殷殷的:“多有趣?你为她,不知不觉地做了不少背叛戚王的事情。”
  他窒息地看着她。
  “命运弄人,上将军。”老妇目光幽幽的带着玩味,“为了感谢您来接我们出去,我才这样提醒您——戚王中邪术这件事,最深处的真相,您还是不知道的好。这事啊……”
  她摇着头走回那案前,木杖拎到案头拨弄着,将案上的占卜石尽数拨乱了,听上去像在自言自语:“她的占卜是代月主传意,敢对此动手脚的人,一个个都是嫌命长。”
  。
  几日歇下来,阿追一直在感慨自己这回内伤真不轻。
  ——虽则并不见什么明显的伤痛,但一直浑身酸软无力、体力不支得厉害。这几日她都是醒来两三刻便就又能犯困,一困就困到哈欠连天。
  这种时候看到嬴焕也在继续被邪术搅扰,她就总不厚道地觉得十分欣慰!
  于是主帐里不止一次呈现了“主上在吐黑血,国巫在边打哈欠边笑”的奇妙场景。起初还众人都为戚王提心吊胆,后来直被她带得连紧张都紧张不起来了。
  然则阿追其实并非真以此为乐,个中惊险她还是心里有数的——只不过,雁逸不带乌村的人回来,她对此也束手无策。如此这般,与其把忧心忡忡写在脸上,倒还不如多笑一笑。
  这思量她自然没同嬴焕说过,嬴焕也不曾因为她的笑就生气,顶多看着擦完黑血的帕子啧啧嘴:“你再笑——再笑就抹你一脸。”
  他说着一个眼风扫过去,阿追赶紧给面子地把笑音止住了。但眉眼仍是弯弯的,侧躺在榻抱着被子盯着他看,直看得他反倒不自在。
  他便将帕子扔给了侍从,举步踱到榻边:“看什么看,你不困了?不困就有劳先说说正事——那邪巫怎么回事?你们是旧相识?”
  “别说得这么文雅,我们这叫死敌。”阿追恹恹地说得直白,又打了个哈欠,拍拍榻边意思是允许他坐。
  嬴焕落了座,她三言两语说了从前的纠葛,而后又说:“我也不知道他打哪儿学的邪术,还学得这么厉害。唉……也不知乌村那帮人能治住他不能。”
  她边说边翻了个身,翻成了趴着。小腿翘起来互相碰来碰去,碰得一响一响。
  嬴焕兀自静神想了想,回头刚要再问一句,就看到了她这副随意的模样。
  又见她一双笑眼还停在他脸上,微一滞,忘了问正事:“……你总看我干什么?”
  “你好看啊。”阿追不假思索地一说,下一瞬就把头栽到了臂弯里。
  戚王的目光在空中移来划去,觉得落到哪儿都别扭。
  窘迫了会儿,阿追又犹犹豫豫地抬起头来,他也恰正迟疑着再度回过头看她。
  目光一触,帐中两个声音汇在一起:“咳。”
  “主上。”帐门口声音一响,可算打破了这微妙的气氛。
  戚王坐正了身子,阿追也爬起来坐了个还算正经的坐姿。
  帐外的护卫只见榻上凌乱,头都不敢抬上一抬,低眉顺眼地禀说:“上将军回来了,乌村众人皆到。”
  “太好了,办正事!”阿追手在榻上一拍,戚王看向她:“太险了,你可否不参与?”
  “嘁。”她一抱臂,送了他个白眼,“你别总想着给我挡剑,我才没事。”
  嬴焕语结,真是没法跟她抬杠。?

☆、第 61 章 幻境

?  二人一并出了帐。恰是黎明破晓的时候,阿追抬眸望去,一轮刚洒出金黄的圆盘夹在东边不远处的两山间,那金色太耀眼,照得她双眼一时缓不过来,反衬得被拢在光芒中的人只剩了个黑色的轮廓。
  是以她眯着眼好生辨了辨,才认出那马背上的黑影是雁逸,微一颔首:“上将军。”
  雁逸下了马,向戚王见过礼后便看向她,却是有那么一会儿并未说话,直教她有点疑惑:“将军?”
  雁逸遂舒了口气,侧身一引:“乌村的人,除却年纪大得走不了的,都在此了。”
  阿追举目看过去,方注意到军营外停了数量马车,许多寻常百姓模样的人正互相搀扶着下车。她道了声“我先去见见他们”便朝那边去了,戚王打量了雁逸一会儿:“你原有什么话想跟她说?”
  “嗯?”雁逸的视线从阿追的背影上移回来,摇头,“没有,臣只是……”他语中稍稍一滞,“这一路下来,觉得这帮人都非凡类。臣不知找他们帮忙是否明智,想再问一问国巫。”
  “哦。”戚王释然,笑睇了她一眼,缓缓道,“这是你我都不懂的事,听她的最好。旁的担忧再多,也是庸人自扰。”
  雁逸抱拳应了声“是”,二人便被那边有些震耳的“国巫万安”拉开了目光。定睛便见那一列马车前,刚下来的乌村众人在她面前跪成了一大排,她迎风站在那里,裙摆被风扬了个潇洒的弧度,又有更远处的延绵山脉与初升的日轮衬着,颇有些遗世独立的味道。
  嬴焕不禁一笑,也朝那边去了。原想帮她应付一番这突如其来的众人跪拜,到跟前时一看,才恍悟这样的事于她也并不罕见。
  阿追神色清淡地睇视着眼前众人:“情状如何,上将军该是同你们说过了。我前几日与那邪巫会过一面,着实是个厉害的。”
  她说着眼眸一垂:“比你们从前差来寻我的那两人厉害。”
  她如料扫见有人打了个寒噤,只作不见,信手扶了最近前的老妇起来,手上客气,面色可是如旧:“我占卜到你了,知你是这里领头的,敢问如何称呼?”
  那老妇欠身答说:“老身姓莫。”
  “莫婆婆。”阿追微低了低头,并无多言,侧身请她进主帐说话。
  。
  主帐里安静得有点过头,不过也没有办法,嬴焕与雁逸虽则都是统领大局的人,但碰上巫术一类的事,就当真一窍不通了。二人正襟危坐了半天,硬是连一句话也插不进去,只得沉默地听着。
  相比之下,阿追就算对邪术并不在行,也算是“如鱼得水”了。
  她与莫婆婆对答着,详详细细地将戚王的情况说了个清楚,又将数日前与甘凡相见的事也说了一番。莫婆婆凝神想了会儿,问她:“既也是弦国有名的巫师,不该会接触邪术的。他缘何会这些,国巫可占卜过?”
  “没有。”阿追摇头,“我实在没想到这些。怀哥哥承诺不会让他做国巫,我便没再为他多费心思。”
  “唉,倒也无妨。”莫婆婆和颜悦色,“老身大致明白、也大致知道该如何做,只是……”
  她意味深长地停了话,阿追眉心微跳:“您需要什么、或是乌村需要什么,您直说就是了。”
  “国巫果然是爽利人。”莫婆婆短促地笑了一声,“我们不用其他,金银于我们而言都无用。只是百余年前被朝廷赶去那乌村,实在过得憋屈,此行是不想再回去了。国巫若是肯,我们帮您这一场,您便将我们留下为您效力。咱都是以月主为尊的人,我们知道您的分量,不会生什么不该生的心,乌村上下也绝无一人敢给您惹事。”
  她说得诚恳,却还是让阿追大感意外。阿追看向戚王,恰见戚王目光一凛。
  他以手支颐,目光睃着莫婆婆:“百余年前,本王的祖辈把你们赶去乌村,是因巫师坐大。”
  “这百余年里,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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