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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祸-第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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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神中抽离出来,这才意识到自己已走神许久了。
  他定定神,手上紧了紧缰绳,令马行得慢了些,又不由自主地向南看去。
  他现下在的地方,是从前的褚国境内,在朝麓以北。如若纵马返回朝麓,要五天。再算上折回来便是十天,那应是已与班皖大军开战的日子。如若让军队先驻扎在晔郡按兵不动地等他,会否遭遇偷袭便不好说;而若索性让军队就地扎营,待得他回来再继续行军,每日的粮草开支便如流水般废了。
  可饶是这样,他还是几次生了先行折返朝麓一趟的念头。即便不住地提醒自己这并无甚用途,这念头也还是压不住,甚至着人去提醒一句的想法都不足以抵消这猛烈的念头……
  他一心在想,只要回去一趟,亲Kou交待几句,哪怕只是叮嘱她一声小心,他便能放心了。
  大概只是执著的想真切地看一眼她安然无恙。
  嬴焕遥望着南边沉默了一会儿,忽地暗嘲自己竟变得这样优柔。
  入夜,朝麓城中归于安寂,月主庙中的灯火仍还亮着,尚未忙完的巫师们继续在主殿中忙于占卜。厢房里,躺在榻上的阿追又打了个哈欠,另一边的床榻响起衔雪的询问声:“……国巫,你睡不着?”
  阿追“嗯”了一声,在黑暗里蹙蹙眉头:“困却睡不着。吵着你了?”
  “我也睡不着。”衔雪翻了个身,“兄长让我来时,嘱咐我注意着点你身边的动静,若有异样便及时给他捎个信,他好来护你……我一想这事就怪害怕的,你在戚国过得很危险么?”
  “……也没有,公子太过担心了。”阿追笑了一声,不由自主地回想苏洌。静了会儿,听得衔雪那边又说:“我兄长要成婚了,他答应娶个南束的贵族姑娘为妻。”
  阿追微一怔:“哦?”她辨了辨衔雪的语气,问她,“怎么?他不喜欢?”
  “大抵也说不出喜不喜欢……”遥遥的,她听见衔雪叹了口气,“我只知道他最先所考虑的,便不是喜不喜欢,而是娶了那个姑娘,那支贵族便答应说服女王向戚国称臣……他说纵使现在是盟友,日后戚国与南束间也必有一战,如若到时不及时称臣,你肯定会夹在中间左右为难的。”
  衔雪顿了顿,从黑暗中看向阿追床榻的方向:“不过他也说了,就算是称臣之后,戚王若待你不好,他也一样可以领兵造反。你喜欢戚王,安心喜欢便是了。”
  “我没……”阿追脱口而出,顷刻间就听另一方的床榻上“扑哧”地一声笑。
  她眉头骤蹙:“阿鸾你!”
  阿追翻下榻便冲过去,苏鸾立刻被子裹紧了躲她:“好了好了我没故意偷听!我只是也没睡着!”见她还是气势汹汹地闯过来,她又继续喊:“你没喜欢戚王!没喜欢!一点都不是为他睡不着,行了么?”
  “……哼!”阿追仍是抄起软枕照她脸狠砸了一下,俄而脚步重重地回到自己榻上躺下,心里乱得更睡不着了。
  沉沉夜色覆住万千军帐,天边月正弯,一抹云烟钩在月牙的尖角上,像是从棉衣里扯出来的一抹絮。
  外面的护卫轮值的脚步声刚散去,看来已经丑时了。嬴焕犹是睡不着,似有个火把在心头撩着,烧得他无论如何都静不下神来,连心跳都乱得不正常。
  他眉心紧锁着吁了口气,终不再强迫自己入眠,翻身坐了起来。
  眼前漆黑一片,往远看些,才得见边缘处有光火从中帐透进来,在地上投了一片浅淡的黄晕,如若一层薄纱。
  他支着额头缓了一会儿,眸光微凌,还是站起了身。
  “主上。”帐外值守的护卫忽见戚王出来便吃了一惊,又见他铠甲齐整,讶异道,“主上这是……”
  “无事,我去见上将军。”两方帐子不过隔了几丈,戚王乍然到来,正打哈欠打到一半的简临险些将舌头咬了。
  “……主上。”简临滞了一瞬后当即回过神来,立即入帐去请雁逸。
  帐中的灯火很快就亮了,片刻工夫,雁逸便穿戴整齐迎出帐来。戚王未待他见礼,便平淡道:“我回朝麓一趟。”
  “……”雁逸浅怔,旋即道,“诺,那臣命军队扎营等候。”
  “不必。”嬴焕静静缓了一息,笑意轻松,“正常行军便可,我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折返,六日内回来。”
  “主上!”雁逸大惊,连呼吸都停了一瞬,才道,“大战在即,主上怎可冲动行事。如若劳累之下在途中出了什么事,戚国上下该当如何?再者主上也知仅凭雁迟一人之力做不了任何……”
  “是,我仔细想了几天,我知道仅凭她一人之力做不了任何事。”他循循地吸了口气,望着浅淡的月色自嘲地笑着,“可我总在想,万一呢?”
  他感受了一番理智是如何被近乎滑稽的忧虑击溃、最后终于让冲动占据了上峰的,没什么道理可言,心里再说一万句话来告诉自己根本不可能出事,也敌不过那句“万一呢”。
  而“万一呢”,偏是再没有任何话可以反驳的。
  是的,他怕极了。他费劲了周折,才将与阿追的关系缓和到目下的境地,不奢求能再进一步,可也无法想象她若突然遭遇不测该怎么办。
  所以,万一呢?
  万一当真有什么事,而他回去一趟便能避开呢?
  雁逸无奈地摇头:“主上这是关心则乱……”
  嬴焕未作置评,沉吟须臾后一哂:“其实你我征战天下,所图不就是登顶万人之上后,可令天下随己所欲?”
  而若连这一时的潇洒都要前瞻后顾,得权得势又还有什么意思?
  “军中暂交给你,六日内我必定赶回来。”他说着眸色还是一沉,又道,“如若有变数,你也先带兵攻打晔郡便是,此战总归必赢。”
  。
  秋雨连下了两日后,终于到了祭祀的正日子。两日的雨水冲刷将整个朝麓城都洗出一片阴凉,阿追晨起时揭开被子便打了个寒噤,眼下在主殿前等着祭礼开始,身上也被吹得凉飕飕的。
  几个巫师都在趁着这个时候再做占卜,她无所事事地戳在这里显得十分不妥。想了想,阿追便也到廊下像模像样地坐下来,摆开了小石。
  最易想到的自然是军队动向,她翻了几块后睁眼看看正行军的队伍,忽地就蹙了眉头。
  怎的只见雁逸领兵,戚王呢?
  她自己看了看,确实不见戚王的身影,便将石头重新拨乱再卜,卜戚王近来如何。
  画面一腾却见戚王正纵马疾驰,身后不见大军,只有一些护卫随着,最多不过百人。
  出什么事了?
  阿追锁眉沉思着。
  背后不远,一扇房门打开,房中的人正要出来,看见她的身影忽地一滞,思忖片刻终又退了回去,将房门关上。
  悄无声息。?

☆、第 99 章 危机

?  阿追觉得奇怪,便又换了几个角度多卜了几次,但也看出什么旁的端倪,每次让她看到的结果都是“换汤不换药”。
  领兵前行的只有雁逸、下战书的人是雁逸、沙场上厮杀的仍是雁逸。
  戚王这边,她来回来去看,都是他带着那几十人纵马驰骋,最初那次是山野间,第二次似乎正穿过一道厚重的城门,第三次则已是在某座城里了。
  她看到他周遭屋舍俨然,过往的行人商贩不少,见到这一队人马都纷纷避让。有个推着板车运送布匹的男子没来得及避,便连人带车都被驰过的马匹撞翻了,五颜六色的花布散了一地。
  ……但也没见嬴焕停下半步。
  这必是出了什么急事了。阿追心里想到这点,可也只能想到这点为止。俄而有人来喊她,说再有一刻便是辰时开始祭礼的时候了,她应了声“好”,便将占卜石收了,回到殿前去等。
  参礼众人也差不多到齐了,阿追目光扫过,将人员清点了个大概。想了想,皱眉问苏鸾:“阿茗呢?”
  阿茗是乌村的一个姑娘,乌村上下除了莫婆婆外,便是她占卜最准,先前头一个卜到戚王要去“亲征送死”的也是她。这回祭礼阿追点她做赞引,此时却不见她在。
  苏鸾正帮莫婆婆整理腰带,听言抬头:“她说她身子不太舒服,许是这几天累着了,便换了阿矜替她。”
  阿追了然点头,当下便去寻了阿矜。虽则祭礼的流程如何众人全都烂熟于心,她仍是将易出小错的地方都叮嘱了一番。
  辰时,城中四角的钟楼大钟撞响,钟声停下后,便是行礼之时。
  殿前,纠仪官唱曰:“整肃衣冠——”众人便都恭谨颔首,再细细查验一遍是否有衣冠不整之处。
  一道院门外的墙下阴影里,一位年轻女子静看着里面祭礼开始,便转过身去,压轻了脚步,出了外面头进院的大门。
  周遭的两条街都戒了严,见她出来,便有护卫奇怪道:“阿茗姑娘?里面的祭礼不是开始了?”
  阿茗点点头:“睿王姬衔雪请了位要紧的客人,许是起晚耽搁了,国巫让我去客栈迎一迎她。”
  那护卫有些迟疑:“这若要进外人……”
  阿茗显然一怔,旋即蹙眉:“……呀,我忘了这回事了,也没跟国巫多讨个腰牌。”她想了想又说,“不然这样,我仍是去请她来,郎君若不放心,一路随着便是。我便同她说这是安全起见是以添个人护着她,到时再同王姬解释解释就是了。”
  她如此通情达理,那护卫明显松了口气。二人便一道离开,也未走太久就到了一座客栈前,那护卫不好随进去,就由着阿茗自己进去请人。
  阿茗拾阶上了二楼,推开房门,房中以黑纱遮住面容的女子立即迎了上来:“怎的还带了别人!”
  “防备太严,有他在,反倒容易进去些。”阿茗从容地道了一句,静静神,便又显了些紧张,“夫人当真要……”她蹙着眉静了会儿,“其实国巫……国巫也不曾和戚王殿下太亲密。”
  雁迟“嗤”地笑了一声,未作多言,转身从剑架上取了剑。
  再踱回阿茗面前,她才清淡道:“你管这么多做什么?我要殷追的命,你眼红她的名位钱财,我们各取所需而已。你卜得此事会成,这便够了。”
  “……”阿茗便不再多言了,低了低头,退开半步让雁迟先走。
  确实只是各取所需罢了。殷追随随便便的一个占卜,便动辄能换几十两黄金,旁的巫师未必真做不到,只是有她在上头压着,旁人永远不值这个价。
  而若国巫不在了,旁的巫师便能活得更好,何况……戚王或许还会再立一个国巫。
  至于雁迟为什么非要国巫的命不可,那和她没有关系。
  阿茗思量着,逐渐心平气和,她与雁迟一同下了楼,走出客栈,向那护卫浅笑道:“劳郎君久等,走吧。”
  。
  北侧素来凄清些的城门处突然灌入马蹄声,守城的护卫神思一提,紧张地循声望去,辨清来者蓦然一惊。
  一行人马卷土而过,已入城门也未放缓半分。来往的行人商贩赶忙避让,然则有条巷子过于狭窄,人马又来得突然,难免又人闪避不及。
  “啊”的一声惊叫,一推着板车的男子骤被马匹撞开,他连忙往旁躲避,倒没受什么伤,满车的布匹却撒了一地,有几匹撞散后又被马蹄接连踏过,断是不能再卖了。
  嬴焕未停,闻声回头扫了一眼:“拿二两银子赔他布钱。”
  “诺。”侧后的护卫一应,缰绳一勒转身而去。
  往南不远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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