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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事如易-第6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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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个太监眼珠子转了两圈,向前爬跪了两步。一面磕头。一面结结巴巴地开口说:“燕、燕王爷,奴才知道,两位太后同皇后娘娘一同往洛阳行宫避难去了。还有太子也被带走了。”
  崇贞帝在位不到五年,膝下只有两子一女,太子和长公主乃是夏江皇后所出,二皇子则是梅妃所生。
  说着。那太监伸手指了指被两名宫女搀扶着的宫装丽人,“这梅妃是皇上的宠妃。您擒住了她,皇上必然会忌惮三分。”又一指另外一名花容失色的妃子道:“这位是瑞淑妃娘娘,她爹是朝中元老忠勇伯,您擒住了他。不愁她爹不听话。”
  “那是大太监贾丰,皇上跟前的老人儿了,宫内一半事务都归他管。银库的钥匙多半也在他身上,不信您让人搜搜看。”
  宫里这一群人尚不知皇帝已经落在了薛睿手上。京城内外早就被大燕兵马重重围住,是以这阉人自作聪明地将后宫几位主子卖了一个遍,妄想着保住一条小命。
  谁想那活阎王听罢,只淡淡瞟了他一眼,大手一摆:“废话太多,拖出去砍了。”
  然后他连一声“饶命”都没能喊出来,就被堵住嘴巴拖了下去,沦为刀下鬼。余下众人既是解恨,又满心惶恐,只怕下一个被拖出去的就是自己。谁都不想死,当即又有人急中生智,颤巍巍地出声道:“本宫虽在深宫之中,却也耳闻过燕国昌平王的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想必您这样的大丈夫,是不会拿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开刀吧?”
  说话的正是后宫四妃之首的瑞淑妃,她壮着胆子抬头看向那位燕国王爷,力求让自己更有底气一些,却在看清对方容貌之后,不禁发出一声惊呼——
  “吓!”
  这昌平王怎地、怎地生了这样一副尊容,竟像极了她认识的一个人!
  她猛然回想起几年前闹得沸沸扬扬的薛家谋逆一案,起因正是钦差大臣到宁冬城暗访,窥见失踪已久的薛家大公子成了叛贼东菁王的入幕之宾。
  “你、你,你不是薛、薛……”瑞淑妃半天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活像见了鬼一样。
  薛睿全无被人认出的惊慌,说起来淑妃倒是和他有些渊源,也算旧识,不过却不值当他心软。他今番连夜带兵闯进宫门,不是为了耀武扬威,也不是为了金银珠宝,而是为了崇贞皇帝的几个子嗣。发兵前夕,国师算到一卦,大安后宫之中有潜龙在渊,预言将有一子复辟前朝,再三叮嘱他要找出这个孩子,以免野火未尽,春风又生。
  可惜扑了空。
  “将他们关押在一处,严加看管。”薛睿传令下去,留下一队人马,便又匆匆地离开皇宫,未见身后佳丽软倒在地,痴痴呆呆地望着他远去的背影。
  到了宫门外,沙廖紧紧跟在他后头,见他这么晚还要出城,忍不住多嘴:“王爷,天都黑透了,咱们不如在这宫里歇上一宿,明早再回营地不迟啊。”
  薛睿停下,回头问他:“你想在宫里住一宿?”
  沙廖抓了一把脑门上的碎发,憨憨笑道:“俺还没在皇宫里睡过觉呢,这可是皇帝老子住的地方哩。”
  “既然知道这是皇帝住的地方,你还敢睡!”薛睿手中马鞭不客气地抽在他的马腚上,看着马儿撒开蹄子冲了出去,沙二愣子一阵鬼嚎。
  “哈哈哈哈!”薛睿失声大笑,催动胯下战马,俯身冲着城门的方向一路狂奔!
  阿舒,我回来了!
  
  第七百九十九章 番外(二十三)
  
  夏夜,城郊荒地凉风习习,燕军大营就驻扎在安陵城东五十里开外,骑马来回不过一个时辰。
  此时此刻,余舒身在帅营当中,昌平王的属下将她安置在一顶临时搭起的帐篷里,派士兵守在门口,禁止她出行。她也没有随意走动,就静坐在简陋的木床上,闭目养神。
  为了今日,她已想好万全之策,陆鸿和徐青分别带着一队黑衣卫,一队藏身在宝昌街四周保护她家人周全,以免城中动乱,遭受波及,另一队在司天监留守。孤鸿则是暗中跟在她身后,等待她的暗号。一旦情况有变,她随时可以脱身。
  莫怪她如此小心谨慎,夏江敏的噩梦预示到了她的死期,这让她不得不防备。
  深夜时分,耳中传来沙沙的脚步声,余舒掀开了眼皮,片刻后,就听有人站在帐篷外面高声道:“王爷回营,有请大人。”
  余舒起身,慢条斯理地整理着仪容,抚平裙摆褶皱,拢合衣襟,轻抿鬓发,再将微微打颤的手指藏进广袖之中,施施然地走了出来。
  “带路。”
  那名亲卫事先得了吩咐,不敢怠慢,偷偷瞧了她一眼,便取过火把照亮去路,好声好气提醒她道:“地上坑洼,大人当心脚下。”
  “有劳。”余舒轻轻颔首,惜字如金。恰如其分地表现出一个无奈被俘的亡国大臣应有的矜持。
  出行百余步,路上遇见两拨巡逻的守卫,他们来到一顶大帐外面,给她带路的亲卫向内通报了,听到里面应声便后退出来,让她独自入内。
  “大人请进。”
  余舒脚步略顿,两袖叠在腹前,迈开步子走进帐中,帐帘在她身后合上。但觉眼前一团光亮,她抬头望去,便见有一人坐在灯下,双目炯炯有神地盯住她,那张俊脸晒黑了些,比她记忆中硬朗,可是他的眼神没变,还是那样明亮而赤诚,让她有种错觉,这五年阔别不过是大梦一场,梦醒时分,他根本不曾离开过。
  余舒一颗忐忑的心忽就平定下来,她轻抿嘴唇,刚要说话,就见对面那人身形一动,转眼间一道阴影铺天盖地而来,再回神时,她已被一双铁臂紧紧圈进他宽阔的胸膛,紧密的怀抱让她透不过气,更说不出半个字来。
  “阿舒、阿舒…”薛睿一声声轻唤她的名字,喉中尽是化不开的浓情,哪怕是他攻破京城大门,擒住大安皇帝的那一刻,也不如此时的失而复得来地欢喜激动。
  余舒止不住地笑了,她扬起嘴角,无声地扭动脖子,自然而然地枕在他肩窝上,偷听他噗噗动动的心跳声。
  好一阵子,薛睿发觉她的沉默,这才将她松开一些,低头看她,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她眉心的赤红,再来就是她平静的神色,喜怒难察。
  他顿觉不妙,却没舍得放开她,而是犹犹豫豫地出声试探道:“你不欢喜吗?”
  余舒冷哼一声,抬头看他:“作何欢喜?我是朝廷重臣,你是敌国大将,你破我京门,掳本朝君王,又挟持我来此,难道不是为了羞辱于我吗?”
  薛睿干愣了一下,手足无措道:“阿舒,你怎么这样说话。是不是你对我有什么误会,当年我们不是说好了吗,我会回来接你,正大光明地迎娶你,你——你该不会是忘了吧?”
  说着,他心头一凛,回想起傍晚城门楼下她冷漠疏离的模样,大手揽住了她的肩膀,硬生生将她转了过去,在她颈后摸索:“莫非你也中了那银针埋|穴,失了忆了?”
  余舒缩了缩脖子,一巴掌拍开他的手,一面转过头忍笑,一面冷嘲热讽道:“想不到大名鼎鼎的昌平王居然是个疯人,满嘴的胡话。我几时与你相识,又几时与你有过婚约?”
  闻言,薛睿目眩耳鸣,只觉天塌下来也不过如此,悲从中来。
  余舒趁势推开了他,朝里走了两步,打量起这座宽敞的寝帐,脚下踩着半旧毡毯,简简单单一张长条案上整齐堆叠着军报与文本,笔墨纸砚倒是齐全,烛台数盏,却不见茶几香案,就连熏炉都没有摆,不远处的床榻也只是寻常可见的木料,衣架上除了盔甲便只一套行装,可见薛睿这个领兵大元帅过的有些穷酸。传闻燕军节俭,然而所到之处并无劫掠百姓搜刮民脂民膏,原来不假。
  那头薛睿缓过劲儿来,再次盯住余舒的背影,又觉出不对,她就算是失忆了,这也太镇定了些吧。
  “阿舒。”
  “嗯?”
  余舒正在感慨这大燕的王爷日子清苦,冷不丁听见他在背后叫她,下意识地应了一声,紧接着就被他从身后猛地抱住了,撞得她背痛,只听他埋首在她耳边咬牙切齿道:“好啊你,没心肝的小骗子,竟然这样戏弄于我,枉我为你不思茶饭魂牵梦萦,只恨自己来得迟了。我真想把心掏出来给你看看是冷是热,免得你再折磨我。”
  这口中许久不曾说过甜言蜜语,然而一见她就情不自禁。若要军中那帮属下听见这几句,只怕会以为他们的昌平王被什么风流鬼附了身。
  余舒暗笑不已,她的大洞明术已然至臻,岂会分不清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不过是为了刺探他有几分真心,才故意摆出一副冷脸给他瞧。
  “你只道你相思,难道我就好过吗,这五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未得你只字片语传书,我焉知你变心否?唯有日日为你卜算平安,却难得心安。”
  她艾艾一声叹,便让他揪起了心肠,搂紧了她道:“我如有一丝一毫变心,合该五雷轰顶。”
  余舒笑道:“这话我记下了,改日你食言,我就开坛做法引雷劈你。”
  她这一笑,薛睿也跟着乐了,双臂滑下,牵过了她的手,将她带到长榻坐下,转身取了烛台放在床头,屈膝半跪在她身前,将她双手合握于掌心,仰起头,目光灼灼地落在她脸上。
  “让我好生看看。”
  余舒含着笑,由着他打量,手心渐渐被他捂出了汗腻,却不想抽离,痴痴相望,仿佛要将那成千上百个流逝的日夜都弥补回来。
  夜烛焦黄,薛睿起初以为她眉心那一团焰火是精心描绘的花钿,心念一动,抬手摸去,却在指尖碰触到那突起的朱砂后,才惊觉那是一道深入骨髓的伤疤。
  他失了笑容,另一手握紧了她,颤声道:“苦了你。”
  这五年来,他为了不使余舒受他牵连,以免被人抓住把柄,虽未寄只字片语,却时常托金柯进京打探她的消息。他知道她险些同景尘成亲,知道她几时升了官,知道她从朱慕昭手上接管了司天监,甚至知道她收养了一个来路不明的养子。自然,他也知道她去劫亲,反被他祖父设计拿下,在刑部大牢受尽折磨,后来死里逃生。
  金柯远远见过余舒几回,都没发现她额上伤疤,便以为坊间传闻她毁容是假,回复薛睿时,便轻描淡写带过了一则“传闻”。
  今日相见,薛睿方知那不是传闻。他当年在大理寺见惯了诸般刑罚,眼下一看便知她是受了死牢酷刑,被勾魂锥生生戳穿了头骨,才会落下这样一道刻骨铭心的疤痕。
  余舒与他心灵相通,无需多做解释,反问他道:“你不恨我心狠陷害了薛家,不怨我依附了你的杀父仇人吗?”
  假如他有半分迟疑,便不值得她托付终身。
  “你忘了,是我教你千方百计保住性命,何来怨恨一说?”薛睿想是看出了她的心结,同她十指紧扣,柔声低诉道:“你能好好活着,我便谢天谢地了。”
  何况薛凌南是咎由自取,害人终害己,若非余舒一招釜底抽薪,薛家最后的下场只会更惨。
  余舒心间一紧一松,眼中很快恢复了神采,暗道这人从来不曾叫她失望过,真个如意郎君。
  她清清嗓子道:“你放心,薛伯母和瑾寻妹妹早被我暗中从峨眉山净水庵接了出来,现在一处清静之地度日,等到你这边安定了,便接她们来与你团聚。”
  薛睿一脸惭愧道:“我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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