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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神系统-第1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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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出了许许多多积压在心头的话语。老狱令也是老泪纵横,听得懂听不懂都只顾点头。只顾一碗又一碗地向李斯斟酒。
  “老狱令啊,且想想古事。”李斯万般感喟唏嘘,“夏桀杀关龙逢,殷纣杀王子比干,吴王夫差杀伍子胥。不亦痛哉!此三臣者,岂不忠哉!然而不免于死,身死而所忠者非人,不亦悲乎!今日。我智不及三子,而二世之无道则过于桀纣夫差,我以忠死,宜矣!然则我死之后,二世之治岂不『乱』哉!老令不知,胡亥夷其兄弟而自立,杀忠臣而贵贱人赵高,作阿房宫。又赋敛天下,诚无道也!我非不谏,二世不听我哉!凡古圣王,饮食有节,车器有数,宫室有度。出令造事,加费而无益于民利者,禁止不做。故能长治久安也!今二世如何?行逆于昆弟不顾其咎。侵杀于忠臣不思其殃,大作宫室厚赋天下而不爱其费!三者并行。天下安能听哉!目下,反者已有天下之半矣!而二世之心,尚在懵懂也!二世以赵高为辅佐,我必要见寇盗进入咸阳,见麋鹿兽迹游于庙堂了!……”
  终李斯末期全部言行,唯独在云阳国狱的这番感慨尚算清醒。清醒之根本点,在于李斯终于清楚了『乱』国『乱』天下地根基在胡亥这个皇帝,而不在赵高这个『奸』佞。然则,李斯对胡亥的斥责,却仅仅限于对传统昏君的杀忠臣、杀兄弟、侵民利的传统暴行的指斥。李斯在最后的时刻,依然没有痛切体察胡亥这个下作昏君败坏秦法的特异逆行。身为**家的李斯,身为创立帝国法治地首席功臣,李斯在最后的悔悟中,依然囿于一己之忠『奸』甄别,而没有悔悟到自己对胡亥即位该当的罪责,更没有悔悟二世最大的破坏『性』在于以疯狂发作的兽行颠覆了帝国地法治文明……如此悔悟,诚可叹也。
  李斯备受照拂的日子,很快便告结了。
  对李斯的案验,赵高不假手任何人,事无巨细皆亲自过问。首先,赵高先行撤换了云阳国狱的全部官吏,一律由材士营将士替代。其次,赵高亲自遴选了几名对李斯有种种恩怨地能吏,又由这几名能吏遴选出十余名法堂尉卒,专一作李斯案验勘审,只听从于赵高一人号令。再次,赵高对勘审人马定下了必须达成的方略——以各式执法官署名义连续勘审,反复榜掠,不怕反供,直至李斯甘心自认谋逆大罪!诸事谋定,这班勘审人马便开始了对李斯的无休止的折磨。
  开初几次勘审,李斯一直都是声嘶力竭地喊冤,坚执认定是赵高图谋陷害自己。可一班乔装吏员根本不听李斯辩冤之说,只要没听到认罪两字,便喝令行刑手榜掠,直打到李斯没有力气开口说话为止。榜通搒,捶击抽打之意。其时所谓榜掠榜,,通“搒”字。,实则是非刑打人的一种通常说法。也就是说,榜掠不是一个法定刑种,更没有法定刑具,棍棒竹片手脚等等皆可施为,与市井群殴几无二致,只任意捶击抽打便是。赵高此等谋划极为恶毒,一则可辩之为没有用刑,二则极大地辱没李斯的尊严。于是,十数名壮汉轮流任意殴打李斯,拳脚棍棒竹条任意加身,除了不许打死之外没有任何顾忌。此等榜掠的侮辱意味,远远大于法定酷刑。冯去疾冯劫所言之将相不辱,尚且说的是狱吏酷刑之辱,而没有包括此等更为卑劣地辱没,故而宁愿一剑刎颈。而目下这种频频榜掠。对于李斯这个毕生受人景仰的国家勋臣,无异于最下作的痛苦羞辱。
  然则,李斯终究有李斯的特异之处。这一特异,便是面临此等下作侮辱,反倒奇迹般地激发出李斯少年时期地市井本『性』——你打我么,我不怕!你想叫我不堪受辱而死么,我偏不死!非但不死,我还要辩冤!当然。终究很难说清其中缘由,总归是榜掠李斯“千余”次,而李斯竟奇迹般地活了下来,虽不胜苦痛,终究认了罪,然却以奇特的认罪方式坚执地为自己辩冤。
  记不清几多次的榜掠之后,有一日的勘审官自称是谒者署巡视国狱,询问李斯可有认罪书上达皇帝?李斯身为丞相。自然清楚这谒者署是职司各种公文传递兼领巡视治情地官署,虽非九卿重臣,却可直达皇帝书房。于是,一闻问讯,李斯便点头道:“足下稍待。笔墨白帛。”那个谒者很是欣然。立即吩咐随从拿来了笔墨白帛。李斯略一思忖,提笔写去,便留下了一件中国历史上最为奇特地认罪书:臣为丞相,治民三十余年。素有大罪矣!先王之时,秦地不过千里,兵数十万而已。臣尽薄材,谨奉法令,阴行谋臣,资之金玉,使游说诸侯;又内修兵甲,饰政教。官斗士,尊功臣,盛其爵禄;故,终以胁韩弱魏,破燕赵,夷齐楚,卒兼六国,虏其王。立秦为天子。此。臣罪一矣!地非不广,又北逐胡貉。南定百越,以见秦之强。此,臣罪二矣!尊大臣,盛其爵位,以固其亲。此,臣罪三矣!立社稷,修宗庙,以明主之贤。此,臣罪四矣!更剋画,平斗斛度量,文章布之天下,以树秦之名。此,臣罪五矣!治驰道,兴游观,以见主之得意。此,臣罪六矣!缓刑罚,薄赋敛,以遂主得众之心,万民戴主,死而不忘。此,臣罪七矣!若斯之为臣者,罪足以死,固久矣!上幸尽其能力,乃得至今,愿陛下察之!
  “这,这也算得认罪书?”
  此番乔装谒者的勘审官秉『性』迂阔,对李斯此等认罪之法大为不解,可又不敢不原件带回呈给了赵高。赵高接过白帛抖开浏览了一遍,嘴角一抽冷冷道:“此等小伎俩糊弄老夫,李斯也敢?”一伸手将白帛向书案地砚池中一摁,白帛字迹立即被墨汁淹没得一团墨黑,“狱中之囚,安得上书!”假谒者恍然大悟,连忙一拱手道:“禀报郎中令,李斯认罪伏法,并无向皇帝上书!”赵高淡淡点头:“自然如此,用得说么?”
  此后月余,又是御史、侍中、谒者诸般名目地不断勘审。李斯只要提起上次的认罪书,或据实辩冤,立即便招来一顿拳脚交加或竹片棍棒横飞的侮辱『性』殴打。只要李斯认罪,勘审官便立即下令停止榜掠。如是日久,遍体鳞伤的李斯再也没有了翻供的心思。赵高看看火候已经到了,便特意晋见胡亥,报说李斯案验已经初定,请陛下派出特使做最后查勘。胡亥对赵高的忠心大为赞赏,立即煞有介事地派出了御史大夫府的官员做最后勘定。
  这一日是六月末,云阳国狱的大堂依旧是幽暗冰凉。
  厅堂中央地大案上横架着一口尚方金剑,一位高冠中年官员正襟危坐案前。当李斯被新狱吏们强行摆弄着换上了一件干净的囚衣被押进来时,中央案侧的一名文吏高声宣呼了一句:“御史中丞奉诏查案,李斯据实辩说——!”李斯头也没抬,只木呆呆地默然站立着。中央大案后的官员一拍案道:“李斯,本御史奉皇帝尚方剑查案,但据实辩说无妨。大秦律法,你自熟知,不需本御史一一解说。”
  李斯蓦然抬头,眼中星光一闪却又瞬间熄灭了。李斯分明看到了御史两侧的四名甲士后地那两排熟悉的榜掠打手,正冷冰冰盯着自己。李斯突觉天旋地转,直觉棍棒拳脚风雨呼啸劈头捶击四面而来,闷哼一声便昏厥在地了……片刻醒来,李斯眨了眨干涩的老眼,还是没有说话。
  “人犯李斯,可有冤情陈说?”堂上又传来御史官员的问话。
  “斯认罪伏法,无冤可陈。”李斯木然地重复着说过无数次地话。
  “谋逆之罪。事皆属实?”
  “斯认罪伏法,无冤可陈。”李斯依旧木然地重复着。
  “如此,人犯署名供词。”
  在书吏捧来的一方硕大的羊皮纸的空白角落,李斯艰难地写下了自己地名字。最后一笔摇摇欲下,大笔却噗地落地,李斯颓然昏厥了过去……
  李斯不知道,这位御史中丞是唯一一个真正勘审案件的执法官员,于是便错过了这唯一的一次辩冤机会。然则。这样的偶然不具有历史转折之可能点地意义。即或李斯辩冤了,即或胡亥知道了,李斯的命运依然是无法改变的。其根本原因,既在于李斯的巨大地『性』格缺陷与人格缺陷,更在于赵高的顽韧阴谋,更在于胡亥的下作昏聩。唯其如此,李斯的这次遗憾并不具有错失历史机遇地意义。
  当这个御史中丞将勘审结果禀报给胡亥,并呈上李斯地亲署供词后。胡亥大大地惊讶了,连连拍案道:“啊呀!若是没有赵君,朕几乎被丞相所卖也!”御史中丞走了,胡亥还捧着李斯供词兀自絮叨着,“这个李斯。他还当真要谋逆,还当真要做皇帝?不可思议也。他也不想想,有赵高这般忠臣在,他能谋逆么?能做皇帝么?蠢也蠢也。李斯蠢也!”胡亥絮叨罢了,吩咐侍中将一应供词等与李斯谋逆案相关的文书全部交于赵高,要赵高量刑决断,自己又一头扎到『淫』靡地漩涡去了。
  七月流火,咸阳南门外地渭水草滩上搭起了罕见的刑场。
  自商鞅变法以来,渭水草滩是老秦国传统的老刑场。然则,寻常人犯的决刑不会在这里。渭水草滩的刑杀,都是国家大刑。用老秦人地话说:“渭水大刑,非『乱』国『奸』佞不杀。”老秦人屈指可数的渭水大刑杀有三次:秦惠王刑杀复辟老世族千余人,秦昭王刑杀诸公子叛『乱』人犯数百人,秦王政刑杀嫪毐叛『乱』余党数百人。这次刑杀正当天下大『乱』之时,杀的又是谁也料想不到的丞相李斯三族,咸阳老秦人深深地震撼了。寻常国人对朝局虽非丝缕皆知,然对于大局大事大人物,还是有着一种相对明白地口碑的。此时的李斯。声望虽已远不如两年之前。然在民众心目之中,李斯依旧是个正臣。说李斯谋逆作『乱』,几乎没有一个老秦人相信。而此时的赵高,声名虽不显赫,却也是谁都知道的当今二世的老师。二世胡亥『逼』杀扶苏,『逼』杀蒙恬蒙毅,又杀戮皇子公主,不久前又杀三公大臣冯去疾冯劫,老三公九卿一个个全完,凡此等等劣迹,老秦人件件在心,如何能好评了胡亥赵高?民怨虽深,奈何此时关中咸阳的老秦人已经大为减少,又是老弱『妇』幼居多,民心议论无法聚结成为战国之世能够左右朝局的风『潮』,眼睁睁也是无可奈何,只有徒然怨恨而已。更有一点,此时地关中人口大多是一统天下之后迁徙进入的山东老世族。虽说已经是布衣之身,这些老世族及其后裔们却依然清晰地将关中视为异国,对秦政之『乱』抱有浓烈的幸灾乐祸之心。尤其在山东大『乱』之后,关中的山东人口虽因咸阳有五万材士而不敢轻易举事反秦,然其反秦之心却早早已经燃烧起来。当此之时,秦国要杀丞相李斯,老世族们立即高兴得人人奔走相告了。毕竟,在六国老世族眼里,李斯是剪灭六国的元凶之一,是祸及天下的秦臣首恶,被夷灭三族自是大快人心也。此等情势之下,官府文告一经张挂,关中大道上便络绎不绝地流淌出前来观刑的万千“黔首”。
  夏日的清晨,天空阴沉得没有一丝风。
  赵高地女婿阎乐率领着万余步卒,在草滩上围起了一个空阔地大场。场中正北是一座黄土高台,台上空着一张大案。场中立着一大片狰狞的木桩。木桩之外,有一张三五尺高地木台,台上立着两根大柱。甲士圈外的“黔首”人『潮』黑压压漫无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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