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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否则你就能像催眠卡尔一样，先下手为强，直接处理了我，以绝后患。”
　　莉莉丝冷冷的盯着他，以及与自己对峙着的人偶麻雀，“你代表了‘麻雀’，卡尔代表了‘苍蝇’。我在调查的时候发现了他母亲死亡的资料，但卡尔本人却像是完全不知情——直到昨晚，我才猜出了一点讯息。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她叹了口气：“我们的处境过于被动，能掌握的消息太少。真正确定你是凶手的时候，已经成了这个样子……”她说着眼神一变，毫无征兆的动了手——
　　刀刃与刀刃的相击发出怦然声响，一把直接飞出去后倒扎进地毯里，余留“咄”地一声。莉莉丝的手扼着麻雀的脖子，指尖用力抠进了对方颈部的伤口中，任由对方一边试图挣脱，一边用手上的利刃切割着她的胳膊。
　　——十秒之前，她抢先麻雀一步，用藏在身上、几天前西泽尔买给她的刀，在对方脖子上开了个口子。结果刀刃撞到脖颈里的什么硬物，被反作用力弹了出去。与此同时，她的左胳膊被麻雀一刀洞穿。
　　相对于伴侣娃娃的构成金属来说，刀刃的锋利度不算太高，因此麻雀虽然扎进了她的胳膊，却很难继续穿透。而莉莉丝手指所在的地方，那块包裹着娃娃神经能源的外壳，更是又硬又坚固。
　　这两个没有痛感与生命的人偶努力着对峙着，都在赌。
　　赌莉莉丝先扯出麻雀的能源神经，还是麻雀先切断莉莉丝的胳膊。
　　在房间的另一头，与这片战场隔着一个桌子的地方，莫斯依然冷静地坐着。即使情况已经按照他的计划，向着于他有利的一面进行——卡尔昏厥，西泽尔无力，而莉莉丝面对的，是二比一的绝对劣势。
　　可他依然坐在那里，旁观着全局，亦掌控着全局。
　　莉莉丝从来没觉得谁的脖子有这么硬，也从来没和人这么消耗战过。
　　可那又怎样？无论记忆中的强大是否真实，无论这个世界背后的真相是什么。不拼尽全力去做的话，她永远都无法知道！
　　所以，她必须要活下去！
　　活下去，往前走！
　　莉莉丝的手指几乎扎透了对方的脖子，努力弯曲手指撕开“血肉”与“神经”的连接部分。麻雀的刀刃同样在用力的下陷，几乎只差一点点，就能穿透莉莉丝的整条右臂。
　　“杀了他……”
　　“记住……你的诞生、你的责任、你的生存……”
　　“……杀……”
　　一个虚无的声音，仿佛刻在骨子里的意念、又像是夜夜在梦中出现的命令，忽然在莉莉丝的意识中响起。她的手微微一抖，抬头正对上麻雀黑色的眼睛。
　　冰冷的像是北极之海，却沉着最汹涌的暗礁。她缄默的凝视着她，这个和西泽尔的母亲有着五六分相似的女子，无声地表达着她毕生的渴望——
　　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我要将你肢解，看着你的尸体散落满地，如同我那可怜的、已经死去的……
　　莉莉丝怵然一惊。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遗漏掉了什么。
　　就是这短暂的失神，让她差一点成功的动作失败了——麻雀终于先她一步，将她的右胳膊从上臂处，彻底斩落。
　　莉莉丝只感觉臂膀处一轻，深陷对方喉部的五指滑脱，被与身体完全断开的胳膊带着，一起滚落在地上。
　　它迅速的失去了最后一点模拟人体的柔软，硬的如同真正的合金。
　　“……”
　　她望着麻雀的脸，张了张口，却不知自己该说什么。
　　——喂，你是不是……？
　　始终将自己放在最安全的地方的莫斯，终于露出了类似放松的神色。就在这个时候，躺在一边被打晕的卡尔，忽然哼唧了一声，有了醒转的趋势。
　　莫斯皱了下眉，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向卡尔，同时吩咐，“麻雀，杀了鸽子。”
　　麻雀，杀了鸽子。
　　这句话字字清晰入耳，莉莉丝眼前蓦然一黑。身体失去控制的同时，属于梦境里的声音，第一次无比鲜明的冲破现实的壁障，清晰到每一个音节都不会弄错：
　　“杀了他，杀了知更鸟。”
　　“你是特殊执行娃娃02号，你的诞生、你的责任、你的生存，只为你的主人，莫斯的愿望。你必须以保护他的安全为根本，在这个前提下，你要绝对服从他的命令——任何命令。”
　　“你的名字是，麻雀。”
　　***
　　关系人请注意，
　　这则启事通知，
　　下回鸟儿审判，
　　受审者为麻雀。
　　——《Who　killed　Cock　Robin》

　　☆、第38章

　　二十几年前，出国留学的西尔维娅与卡尔的父亲结为夫妻，又在卡尔五岁那年因感情不和而离婚。孩子被交给国内的寡母抚养，直到成年后独立生活。
　　十一年前，定居国外的西尔维娅与莫斯再婚，第二年生下西泽尔。
　　一个月前，西尔维娅订购了一样东西——特殊执行娃娃，准备送给自己患有阿斯伯格综合征的幼子的礼物与护身符。
　　那时她已隐隐察觉到莫斯的异样，却找不到切实的证据——证明自己的枕边人、自己相伴十余年的丈夫，对自己酝酿已久的恶意。
　　是的，恶意。
　　他嫉妒妻子的事业，怀疑妻子的不忠，猜忌孩子的血脉，又贪婪着她手中的财富。
　　时光飞逝，昔日的恩情渐渐灰飞，他们其实已经不和多年。而一个多月前，当西尔维娅提出分居并预备离婚时，隐藏的导火线被彻底点燃。
　　那天晚上，这个叫做莫斯的男人伸出双手，悬于自己妻子入睡后的柔软脖颈处。
　　但，他还不能动手。
　　时机还没到，那个最好的机会——将那个溅人和杂种一同抹消，而他依然双手洁净，一身清白。
　　最终一场大火销毁了一切，即使西尔维娅已经有所防备，却终究百密一疏。
　　西尔维娅死了，死在那场大火里，抢救无效——带着那个象征着她不忠的小鬼。莫斯高兴的大醉一场，不料这一切被前来探望弟弟与母亲、听到噩耗后赶来求证的卡尔所见。
　　杀掉卡尔并不难，难的是他死后牵连的太多人和事。于是莫斯放过了他，用催眠的手段模糊并诱导了他的记忆，保证对方就算看到或者想起了什么，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然后，他根据从西尔维娅遗产里搜出来的东西，找到了西尔维娅订购的特殊执行娃娃——表面上名为单箭头伴侣，并以情♂趣用品作为伪装的首批人造人试验体——
　　一个法律上的完整的人，一生只能订购一个。无论主人生死，娃娃都会竭尽全力，完美执行被输入体内的愿望。
　　西尔维娅以幼子西泽尔的名义，订购了名为“知更鸟”的娃娃，愿望为“缓释阿斯伯格综合征的治疗方法”。
　　然后以自己的名义，订购了名为“鸽子”的娃娃，愿望为“如果自己或幼子身故，杀死凶手及其帮凶”。
　　于是，莫斯同样订购了一款娃娃，命名为“麻雀”：
　　以保护他的安全为根本，在这个前提下，绝对服从他的命令——任何命令。
　　***
　　“莫斯是‘麻雀’，他杀死了知更鸟；西尔维娅是‘鱼’，她付出了保护——取血，不等于有害；卡尔是‘苍蝇’，他目睹了莫斯杀人的真相……”
　　莉莉丝跪坐在地上，眼神有些微的失焦。不知道是告知在场的人，还是说给自己听。
　　在莫斯下达了“杀死鸽子”的命令之后，她体内的本能被催发了。就如同之前的几次那样，身体自发的产生了动作，朝着麻雀——不，应该说，是真正的鸽子——扑了上去。
　　对方的反应比她更快，尽职尽责的扮演着绝对服从的麻雀。这一场1V1由于她缺了一臂，很快落了下风，被鸽子一刀扎向了脖颈的致命处。
　　然后，一个人影冲了过来。
　　西泽尔，那个总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从头到尾乖巧的缩在墙角的西泽尔，就这么忽然的挡在她面前。鸽子的一刀直接穿透了他的背部，足以贯穿娃娃金属躯壳的力量，瞬间将小小的男孩钉在了地上！
　　“西泽尔——！”
　　莉莉丝听到一声拔高的女音，几秒后才反应过来是自己发出来的。她几乎是不管不顾的扑到他身边，耳边响起莫斯得意又满足的笑声，下一秒转成一声哀嚎。
　　鸽子，与昏迷在地上的卡尔，一左一右，一个用刀穿透了他的喉咙，一个以指戳穿了他的脑部，从眼睛。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黄雀之后，还有猎户。
　　谁是螳螂？谁是猎人？
　　莉莉丝只瞟了一眼，就再没去看他们。她的视线快速的扫过西泽尔身上的伤口，在疯狂涌出的鲜血里，那从前胸到侧腹的长长一刀，几乎将他整个人劈成两半。
　　……没救了。
　　属于理智的那部分，在冷冰冰的说出这个事实。
　　大概和她不记得的过去有关，莉莉丝对外伤的判断力和眼力，几乎达到了一种可怕的程度。
　　所以她很清楚，没救了这三个字的重量——这个十二岁的男孩，最多再有半分钟的时间，然后就会因为器官的衰弱与失血死亡。
　　“如果娃娃们只是工具，不被计算在其中，那么——莫斯是‘麻雀’，他杀死了知更鸟；西尔维娅是‘鱼’，她付出了保护——取血，不等于有害；卡尔是‘苍蝇’，他目睹了莫斯杀人的真相……”
　　她跪坐在男孩的身前，怔怔的看着他。低低地声音仿佛真相的吐露，又像是希望得到这个男孩的回答——无论什么都好。
　　她似乎忘了他有阿斯伯格综合征，因为在她的面前，永远都是他在说，她在听。那份依赖又温暖的感觉，几乎让她没怎么意识到，他是有精神病症的。
　　“那么，知更鸟呢？……最初也是最重要的知更鸟，死在最开始的知更鸟……是谁？”
　　“……我……”
　　终于，她听见了他的声音。虽然模糊又断续，却真实响起的声音。
　　西泽尔睁开眼睛，黑色的瞳孔和虹膜分不出界限，一如既往的漆黑而圆润。莉莉丝却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俯身凑到他面前，很近很近的看着他。
　　两个人离得很近，呼吸的温度近在咫尺，却逐渐变得冰凉。
　　男孩抬起头，用一种不像是孩子的、带着占有和偏执的眼神看着她，然后用最后的力气，吻了一下她的嘴唇。
　　都是冷的。
　　“你是我一个人的，”他说。
　　“我的。”

　　☆、第39章

　　西泽尔死了。
　　他的身体，在他呼吸停止的下一秒，忽然碎成了无数齑粉。如同臆想中灵魂消散的模样，在下一个呼吸之后，便消失至无。
　　悲伤的情感还未堆积成形，就因为这意外的发展，失去了维持感觉的支柱。
　　……就像幻觉一样。
　　莉莉丝从地上站起来，转头看到一切已经落定——莫斯倒在餐桌旁的地上，眼睛瞪得大大的，血流了一地，显然死得不能再死。卡尔有些苦恼的看着一旁的确晕着的服务生，而鸽子在翻开莫斯的眼皮检查过之后，朝他点了点头。
　　大概是没问题之类的意思吧。
　　莉莉丝看着两人交流完毕，随后卡尔向她走来。
　　“结束了，”他说，“你们赢了。”
　　这是宣告结果的休止符。
　　仙女教母午夜十二点的咒语，王子在公主唇上轻轻一吻。
　　随着他的话音落定，整个空间开始飞快的碎化消解。与此同时，莉莉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