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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不想活了-第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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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师两撇胡子翘了翘,嘁了声:“本相走了,你们还能活?”往城下一掠,不屑道:“他们便是闯进了这太极门也不敢拿本相如何?”

    谢容极为赞许地点头道:“左相大人说的是,下官没有家族做靠山。为保小命,还是先行一步了。徐相保重!”

    “……”徐相眼睁睁地看着谢容一步步走向城门,一个人在凄风苦雨里骂了声娘。

    谢容走下太极门,立在城门下看着养心殿若有若无的飞檐,转过步子往相反的方向从步而去。

    两仪殿内本应被送出的两个孩子靠在一起,小脸上布满了惊恐与畏惧,在他们脚下盘踞着条色彩斑斓的蜥蜴,嘶嘶吐着分叉的舌头。除此之外,殿内还有另外一个人。他坐在岑睿平时的位置上,执着枝羊毫流畅地行走在宣纸之上,听见有人来了也没有停下笔:“谢相来得很准时。”

    谢容看清那人面目时,受到了不小的震撼,迅速平复下复杂的心绪,由衷地赞叹道:“大皇子果真是高人不露相,骗过了我们所有人。”

    岑瑾轻轻将笔放下,小心地晾起画卷,微白的面容平凡无奇,唯眼眸里利光如电,仿佛穿透画纸审视着谢容:“孤请谢相来,不是听好听话的。”

    “那是为甚?”谢容故作沉思之色,俄而恍然大悟:“大皇子是为了燕王而来?”

    “四弟是我看着长大,人品武功皆是上乘。”岑瑾收起眸光,似又变成了那个怯懦无害的书生:“我从来没想过与他为敌,日后我登基他仍是幽云六州之主。只要,他不是我的拦路石。”

    谢容一连叹了好几口气,万般无奈道:“大皇子你也看得出来,从我做上这右相位子,燕王殿下就已经不信任我了。我帮着陛下推行削藩之策,燕王殿下对我忌恨还来不及,谈何会再听我的一言半语?”看其面露狐疑,火上浇油继续道:“燕王对今上怨恨已久,没落井下石就不错了,怎会冒着风险来勤王呢?”

    岑瑾听进他的话,将信将疑地打量着他,衡量着他话里的真假,最后似是信了,转头道:“外头正乱着在,谢相一个文臣出去了也是危险。既然来了,就陪孤对弈一局。下完棋,这天下也就变了。”

    谢容心里叫苦不迭,就那么想把我拖下水?眼角瞥过簌簌发抖的岑煜,泰然自若地坐下,比了个手势:“请。”

    黑白棋子落了几粒,谢容突然问道:“大皇子你本就是先帝血脉,何故要打着明王旗号来起事?”

    “因为孤本就是明王后裔。”岑瑾的话里渗出冷然恨意。

    ┉┉ ∞ ∞┉┉┉┉ ∞ ∞┉┉┉

    银丝勾成的朦胧雨帘飘忽在京城上空,从朱雀街到东西市,人们照旧进行着每一日的生意、串门与唠嗑。无人想到此时的皇城血流成河,他们的皇帝陛下正面临着登基以来的最大危机。

    靠近北城门的偏僻小街上冲出一辆褐色马车,仓促的马蹄溅起无数水花,骤然停在一处普通民宅前。

    民宅门吱呀一声开了,秦英执伞走出:“陛下人呢?”

    来喜甩了甩斗笠,朝里面努了努嘴,压低声道:“还没醒。”

    秦英点点头,快速又清晰道:“北城门守门的将领尚没被换下,我已经打点好了。你出城向东三十里,那里会有人接应。你们沿着吴江,一路向南,太傅在偏都等着你们。”

    “侍中大人您不走么?”

    秦英抿唇望着马车,挪开眼光:“我和你们一起目标太大,引人注意。”

    谁都知道,现在留下,如不俯首称臣就只有死路一条。

    来喜哽咽着道:“侍中大人你,多保重!”马鞭击下,车如箭矢直向北城门。

    秦英看着远去的马车,抬手相叠,一揖到底。他不能上阵杀敌,不能领兵作战,只能以这样的方式尽他自己的臣子节义。

    京城三十里外的五柳亭,魏如恨不能把脖子拉长一尺,好透过灰楚楚的烟雨看得更远点:“陛下怎么还不来,还不来,还不来!”

    “你给我闭嘴!”被聒噪了一夜的魏果忍无可忍拿起个苹果塞到他嘴里:“你是要嚷得天下人都知道我们是来救陛下的?!”

    “着素、陛、下的口两……”魏如使劲咬下一块苹果,嚼了两口惊奇:“哎,还挺甜的哎。”

    “……”魏果耳廓一颤,跳出亭外,向前掠出两丈。一个黑点愈行愈近,魏如蹦跶到他身边:“来了!”

    ……

    岑睿从晃荡的船里醒过来已是夜间,这个时节吴江上游的雪山融化,江水湍急激疾。岑睿被晃得趴在毡子边干呕,打盹守着的来喜机敏地醒过来,手忙脚乱地倒水送过去:“陛下。”

    岑看了他一眼,翻了个身背对着他继续睡。

    来喜委委屈屈地蹲回原地,他就知道陛下会记仇……

    “哟,失宠了啊。”魏如从甲板钻进来,抱着袋甜食,嘴里鼓囊囊道:“作为个下人,怎么能连主子都不会哄呢?看我的!”他自告奋勇挤开来喜,摸到岑睿身边:“陛下,您该饿了吧。来,我家公子特意叮嘱给您备下了点心。”

    岑睿还是没理他,来喜幽幽看着魏如,魏如越挫越勇,叽叽喳喳道:“陛下,我家公子虽远在边疆,可时时刻刻都在想着您啊!”

    来喜默默在心里记上一笔,卫阳侯手下趁太傅大人不在积极撬墙角!

    “闭嘴!”岑睿极忍耐地低斥了句,魏如倏地关上嘴巴,岑睿虚弱地解释了句:“我只是晕船了。”

    “……”魏如讪讪道:“那您休息,休息。”

    江上风雨飘摇,舟船行得甚是艰难。快至天明,帘子撩开一小角:“陛下,后面追上来两只来路不明的快船。”

    因在逃亡途中,岑睿睡得极浅,眨眼人清醒了过来。都追上来了,还来路不明?

    “找个分流甩开他们。”岑睿忍着头晕恶心,歇了片刻,做了最坏打算:“甩不掉就弃船。”

    外面雨声渐小,可船内船外仍是一片昏然之色,辨不清时辰。岑睿紧抓着木壁,努力在疾行的船身中稳住身体,忽然“叮”的一声,似有什么钻入船中。毡帘被一把扯开,熊熊火光映入岑睿眼中,不用魏果说,她也知道,最坏的情形到了。

    乌鸦嘴啊!被护在水里遁逃的岑睿骂着自己,江水寒冷,冻得她唇色青紫,人有两分恍惚。

    来喜拼着十二万分的力气护着岑睿,竭力避开水中礁石、漩涡,没有没闹地带她往岸边靠。这里离滁州不远了,只要上了岸,入了滁州境,就能想办法联系到太傅大人。“陛下再忍耐一下,前面就是岸口了……”

    背后一片安静,他怔然地抬起手,手里只有一片岑睿身上的披风。

    急促的马蹄声敲醒了呆如木鸡的来喜,数匹快马奔驰到岸边,伫足往他这边瞭望,似是确定他的身份。来喜摸不准对方的来路,犹豫是否要潜逃之时,马上一人忽而甩开缰绳,翻身下马,疾走的步伐间微有凌乱,直接走入浅滩潮水。

    “陛下呢!”那人呼喝的声音里隐有颤抖。

    来喜向前游近了些,看清那人面目:“太、太傅大人?!”


78【柒捌】情痴

    岑睿在水中时一直想找机会告诉来喜:熟识水性的她完全可以自己凫到岸边去啊!!!奈何嘴一张就被汹涌的水流埋没了声音;在被来喜挟着又游了一段,岑睿的呼吸越来越困难;她终于忍不下去脚一蹬;挣脱了他。奶奶个熊的;她没死在叛军手里,倒要被勒死在自己人手里了!

    泡在水里的僵冷身躯甩了甩,渐能行动自如;一撩眼来喜已自顾自地游出两丈多远。额角挂了数行黑线,岑睿吸了一口气;才要奋起向前;骤然风起一个浪头猛地打向她。

    浑浊的水波冲得她眼睁不开;身不由己地随着水流上下颠簸;直往下游而去。

    不知过了多久;岑睿精疲力尽地从水里脱身,四肢大敞,像只死鱼仰着肚子躺在河滩上。阴霾的云层裂开一条缝,洒下一线久违的日光,岑睿懒洋洋地张开五指遮在眼前,深深地叹息一声:“活着,真好。”

    不在水里泡着更好,她在心里又补充了一句。

    船被烧了,她和来喜他们失散了,而追杀她的人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沿着河流沿途搜查。岑睿躺了一会,恢复了些力气,四肢并用爬了起来,磕磕绊绊地向远处村落走去。

    ┉┉ ∞ ∞┉┉┉┉ ∞ ∞┉┉┉

    岑睿失踪将近一天了,这一天内京城没有任何动静,恭国的百姓在某些人刻意的隐瞒下,对那一场无声的皇位争夺毫无所觉,更不知晓现在龙椅上坐着的已经不是那个少年天子了。

    徐师如他所言,岑瑾占领了皇城,却也没敢拿他怎么样。不仅以礼相待,甚至对他这个徐家家主隐隐地讨好拉拢。至于谢容和秦英等臣子,谢容再怎么着也是燕王的表亲,岑瑾对软硬不吃的他虽见一次气一次,也没真砍了他;秦英就可怜的多了,那日从城北一回政事堂,就下了大牢,几回被提去拷问岑睿的下落,回来的时候浑身浴血,乍一看,已瞧不出是原来芝兰玉树的侍中郎。

    隔壁牢房里的工部侍郎唉了声,悄声道:“侍中大人您何必呢?再这样下去性命不保啊,陛下说不准已经……”

    秦英披头散发地靠在灰墙之上,透过巴掌大小的窗口看着夜空:“陛下没有事。”如果有事的话,岑瑾就不会气急败坏地向他追问陛下的下落了。

    各路人马都在搜寻岑睿的下落,可从江中烧船那日起,她似乎就从人间蒸发了,谁也没有再见过她。一日找不到岑睿,岑瑾一日就不能在龙椅上坐踏实,甚至不敢坐在这龙椅上。因为他不仅找不到岑睿,也找不到傅诤,这一切得来的太过顺利,国内也太风平浪静。所以他更害怕傅诤与岑睿在暗中谋算着什么。现在,他从暗到明,而岑睿他们则转明为暗,这让他不能不加倍提防。

    “孤就不信,以那个窝囊废的软心肠会丢下你们不管。”岑瑾阴鹫地盯着阿昭和煜儿:“孤倒要看看,等你们其中一个人头挂在城墙上,他会不会现身!”

    “陛下,谢大人让小人传一句话来。”岑瑾身边的人已经改口喊他陛下了。

    “什么?”

    “岑煜是燕王的儿子。”

    岑瑾冷哼一声,看向阿昭:“这个总不是燕王的女儿了吧。”

    岑煜立刻警惕地挡在阿昭面前:“你要是敢伤害阿昭,我就和她一同死。父王绝不会放过你的。”

    “……”好!好得很!连个总角孩童也敢威胁他!岑瑾捏着拳,手背凸起数道青筋,温文一笑:“孤,怎么会眼看着小世子你去死呢。”这倒提醒了,他现在手里也有了限制燕王的一张牌了。

    ┉┉ ∞ ∞┉┉┉┉ ∞ ∞┉┉┉

    同一时刻,另有一队人马也在找岑睿,两边像在进行一场无声而紧张的比赛,谁能率先一步找到失踪的天子,谁就赢的了这场竞赛。

    又是一个时辰地毯式的搜寻,探子折马回来向傅诤禀报:“大人,吴江下游这一带的城镇村落已彻底搜寻过了,没有人见过类似陛下的年轻男子。”

    傅诤神情乃至坐姿都和上一个时辰一样毫无变化,语气冷淡:“再找。”

    “是。”

    “我说,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么死心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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