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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我喜欢过一个人，知道那种眼神，绝对不会错。所以姑娘也莫要说我随随便便，我想我断然没有猜错，那人定是中意姑娘的。”

“那麻烦洛大人告诉我你的恩人是谁？”

“此事便要对不起姑娘了，我答应了恩人不能说出他的名字。”

洛景不说，沈荼便不再追问，中意她的人，自是多得很，看看库房里那一堆投其所好送来的酒杯就知道了，但那些人，大部分不过是觊觎她的丞相之位以及想要得到她的提拔。

沈荼回来后跟慕隐说起洛景的事，还大夸洛景的痴情，可慕隐却丝毫并没有多大感觉，他画画的手停住了动作，想再下笔，却怎么也画不出那种感觉，索性将纸笔扔到一边。

沈荼听见慕隐说：“你可知道，洛景中意的姑娘是谁？”

沈荼自然是摇摇头。

“是当朝开国将军，苏志的女儿，苏绾绾。”

“洛景，他还不知道吧？”

“不知道，但他应该很快就会知道。”

沈荼脑子里轰隆一响，像是挨了一个雷，苏绾绾，也就是当朝宁锡的绾妃。洛景等了多年的姑娘，爱了多年的青梅竹马，洛景说这一生金榜题名时便要以十里红妆迎娶的姑娘，如今已嫁为人妇，洛景该怎么接受这个事实。

那时洛景满心满眼的笑，当他知道了这一切，那些纯净的笑意便会从此被泯灭，他一生的志向，会不会也从此坍塌，最重要的是，宁锡若是知道了这一切，洛景是否还有活口？

沈荼眼中早已堆积许久的泪水簌簌的滑下，她猛地仰起头，直直地盯着慕隐看。

地上的落叶被狂风卷起，扑打在两人的脸颊上，不觉得疼，只觉得冷。

天上的乌云压下，天地之间越来越黑，忽然一阵亮如白昼的闪电照亮了两人的身影，慕隐的眼中无悲无喜，如同汪潭，他眼中的沈荼眼底的泪光越来越亮，灿烂过星光。

刹那间暴雨如注，冲刷着两人的身躯，衣服被冲刷得光亮如新，鼻尖透着清凉，嘴唇却在大雨中微微发颤。

很快暴雨停歇，蓝天绽放，彩云归，泪水也不知不觉中被大雨带走。

两人满头满脸的狼狈，却依旧目光不离彼此，两人的眼中都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感情，在这一场突然而至的暴雨面前，谁也没有躲。

雨过，天晴，很快地上的雨水就被夏日的阳光蒸发干，两人的衣服也不知不觉干了。慕隐伸手揉了揉沈荼的头发，沈荼也伸手为慕隐将额前的发丝理了理，露出了脸，两人相视一笑。

沈荼知道，她此刻的哭泣，慕隐兴许只会觉得是她多愁善感，因为洛景和苏绾绾不能在一起而觉得难过，并不会想太多。

大雨来得快去得也快，雨幕中没有任何情绪的凝视，夹杂着泪水与微笑，蕴含着太多感情。有些东西，顷刻间的弥足珍贵，谁能发现无意中便成了永恒。

沈荼很清楚自己为什么而哭泣，假如此刻洛景和苏绾绾换成了是她跟慕隐，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接受这个事实，兴许，会哭死，对，一定会哭死，会比此刻哭得难过一千倍。

她不知道洛景得到真相后会怎么样，也不知道换成慕隐会怎么样，她只知道她根本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

她可以欣然接受肉体上的千刀万剐，却接受不了有一天慕隐会离她而去的真相，如果真的有那一天……

不，怎么可能会有那一天？她相信慕隐，慕隐说过的，他不会不在。

“慕隐，我想帮他，就算，就算是让他们见一面也好。”

沈荼怯怯的开口，不知怎么，她还是希望能够做一点点事，安慰一下这一个痴心的人，和那一段悲伤的故事。

慕隐沉默了一会儿，说：“我知道你的心意，可是沈荼，兴许洛景心中的那个姑娘此刻已经完全不爱他了，与其见了面让他们徒增伤感，还不如不见，甚至，可以直接告诉他，他心爱的姑娘已经死去了。”

“可是，可是洛景始终会知道昔日的苏绾绾，是今日的绾妃这个真相的。慕隐，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你就帮帮他们。”

在沈荼的死缠烂磨下，慕隐终于还是答应了。阳光下的树阴旁，他揉了揉沈荼的头发，宠溺灌满了眸子，他轻声说“好”。

沈荼再次见到洛景的时候他捧着那件宁锡赐的凤冠霞帔在太阳光下看，他对沈荼说：“姑娘，我当初一直在幻想她穿上嫁衣的样子，一直想啊想，这个幻想支撑了我这么多年的寒窗苦读。后来我中了状元，我每天都开心得不得了，想着她马上就要穿上嫁衣，坐上花轿，然后与我拜堂，成为我此生唯一的娘子……”

“洛景！”看着洛景此刻沉迷于自己的美梦的样子，想想他知道真相后该是怎么样的痛彻心扉，于心不忍打断了他的话。虽然知道真相或许让他很难接受，但瞒着他或许会让他更难受，她还是选择告诉他，沈荼试探性的问：“你知不知道，苏绾绾如今是谁？”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沈荼听见洛景在笑，笑得那般豪放，没了书香的气息，也没了见面时的恭敬。笑着笑着竟然哭了起来，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洛景，这是伤心到了什么程度？

笑够了，他喉咙也变得沙哑：“我知道，昨天，我见到她了。”

“是慕隐公子帮我的，他让他的一个武功很高的侍卫用轻功带我偷偷进了后宫，我见到她了。她真的长得比从前美多了，比我无数次在梦中见到的她还美，她的笑还是那么的好看，像花儿一样，只是，瘦了……”

只是，瘦了……

如同叹息一般的声音，与这个夏季炎热的气息格格不入。

他没有提及苏绾绾跟他说的任何一句话，只是一句“瘦了”，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一句“只是，瘦了”背后隐藏着怎么样的暗涌，那是无法用言语表达的痛。






第三十章　风云初起
更新时间：2014…05…08　20：22：20　字数　3124字
不久之后，礼部尚书宋怀景因为结党贪污被全家处死。

是夜，沈荼站在丞相府屋顶，红色的身影融进月色，她转身，衣裳上的红梅落了一地的妖娆，她回头，未束的青丝在夜风中微微颤抖。

她望着远处的黑暗许久，最终将目光锁定在身后悠闲的坐在青瓦上的慕隐身上，他蓝衣袖口上的墨梅优雅而宁静，如同它的主人一般。

慕隐身前是一张极小的桌子，桌子虽小，却也还是有四只脚，一个圆圆的桌面的，也正好应了那句话“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而且上面摆了一张桌布，一壶茶，两个杯子，一个水果盘子。

而慕隐也算是特有风趣，上个屋顶看个月亮还带张桌子上来。而且那还不算是张桌子，桌面是沈荼的一面很大的铜镜所制，慕隐说镜面太丑，结果拿了一张绣满了各种花的桌布来盖着，也不见得很好看。桌子的四只脚则是宁锡不久前送沈荼的四个铜质的杯子，虽说那四个杯子长得细长，可被慕隐拿来做桌子的四条腿也是特委屈的。但慕隐制作家具的能力算是挺不错的，以后要是开了家具店应该也是挺赚钱的。

慕隐对着沈荼比了一个手势示意她坐下，沈荼在夜风中微微叹气，坐到了慕隐对面。

“还是没有见到？”慕隐问着，递了一杯茶水给沈荼。

“那天，皇宫宴会前，我遇见了疏疏，她跟我说了很多话。”沈荼迟疑了一下，见慕隐表情丝毫不为所动，以为慕隐觉得曹疏疏说的都是废话，急忙解释：“她说的不是废话，她自从嫁给了宋谦煜变了很多。”

慕隐说：“我知道。”

“她说了很多关于她过去的事，最后跟我和好了。我现在终于知道她那天说的话为什么像是生离死别，因为她就是在跟我告别，她早就知道自己的时日不长了，她早就料到宋怀景一家的败落，而她既然已经嫁给了宋谦煜，自然命运便系在他们一家的身上。慕隐，我知道你跟我一样，想要救疏疏，可是，疏疏说宋谦煜很爱她，她纵使不爱宋谦煜也不要负他。”

慕隐的眼神在沈荼脸上，久久，最后，手情不自禁的抬起来抚上她的脸颊，轻声问：“谁打了你？”声音很温柔，听起来却是冷冷的。

“我今天去天牢，没有见到疏疏，只见了宋谦煜。宋怀景犯了结党贪污的罪被处以车裂，而家属被处以杖毙，疏疏受不了杖毙之刑，便在今日选择了自杀，宁锡知道了疏疏自杀，便派人将她的尸体剁成肉泥。宋谦煜拼了命也没能护住疏疏的尸体，他真的很爱疏疏，才见我就疯了一般冲过来想要掐死我，一口咬定是我害了他们全家，害了疏疏。”

慕隐紧紧握住沈荼的双手，沈荼却越发的颤抖不止，连声音都在颤抖：“我从来都不知道人居然能被剁成肉泥，就像红色的豆腐一样，脑浆什么的全部流了出来，鲜红一片，骨头被人用一人长的大刀一点点的慢慢剁碎，浇上盐水，粉红色的好看极了……”

“怪不得宋谦煜看过这个场面后见到我直接疯成了那个样子，我的脸上还好，只是被划破肿了点，疏疏她这么无辜，她都已经死了，宁锡连她的尸体都不放过……”

沈荼低着头，脸上和脖子上已经开始冒汗，她忽然猛地挣脱了被慕隐握着的双手，紧紧环抱住自己，她不敢哭，她有什么资格哭？

疏疏的死，是她一手造成的，她为了保全丞相之位，设计宋怀景，可却害得疏疏这样悲惨的下场。

而这些，疏疏都是知道的，疏疏不但不怪她，反而跟她和好，还这么信任她跟她说了这么多事，可最终却落得个剁成肉泥的下场。

“我现在只要一睡觉，满眼睛都是那一滩血水，夹杂着碎肉和骨头的血水。就算是梦里，也再也见不到疏疏完整的容貌，我梦见她变成了白骨，白骨上还挂着血肉，一步步向我走来，她已经没有了脸，只剩下一只被刀剁成两半的眼珠子狠狠的盯着我，她的表情……”

“够了！”

随着慕隐的尾音落下，接踵而至的是一杯冰凉的茶水泼到脸上，沈荼停止了说话，却还没有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只是口中尝到了茶水的味道，眼睛里有些模糊，脸上凉凉的，似乎慕隐生气地将茶水泼到了她的脸上。

沈荼更加委屈了，她都这么难过了，慕隐还将茶泼到她脸上，他是要她雪上加霜吗？眼睛更加模糊，似乎真的要哭了，慕隐忽然说：“茶里有药，可以消肿。”

沈荼睁大了眼睛望着慕隐，眼中绝对有委屈，有无奈，也有些欣喜，看着慕隐眼神有些飘忽不定，忽然觉得慕隐这个时候好可爱。

沈荼也不会真的要慕隐道歉，最多抱着他的袖子哭一场，他弄脏了她的脸，她弄脏他的衣服，这样多公平。可是慕隐却找了这么一个借口，让沈荼想笑，又笑不出来。

慕隐冷着一张脸，抱起了沈荼往屋顶下飞去。

沈荼抬起迷蒙的眼睛看着慕隐，明明很生气，明明很担心她，却用一副冷冷的表情代替这么多的情感。

这一刻，慕隐没有笑，这一刻，慕隐抱着沈荼的手却是温暖的，他的怀抱也是暖的，沈荼忽然明白，原来真正的慕隐，是没有笑容的慕隐，当他笑起来的时候，天与地都成了虚假。

沈荼躺在慕隐的怀里，依旧是那么的安心，忽然发现，似乎她每次难过的时候慕隐都在她的身边。

要是慕隐能早一点出现在她的生命中，那么她大概便不会有那么多不开心的过往了，可是，现在也不算晚，慕隐在，一直在。

“好好休息，这几天不要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