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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远的距离-第1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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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怡推门开灯,吓一跳,赶上去坐到床头:“怎么了?做噩梦了?”又安慰:“这么大人了,做个梦还哭,快睡觉,都十点了。”
林曦看她要走,忙抱住她的胳膊,泣不成声:“我梦见方毅在水里!”
秦怡怔一下,后笑:“是做梦!做梦也是真的?别哭别哭!”
林曦小声啜泣,抱着她不放。
秦怡不再说话,一下一下拍她的背。一会儿,林蔚天又跑过来,看着怪异,便也坐到床边,看着那母女俩。
秦怡看坐了半小时了,笑:“早点睡吧,还有不少日子呢,又不是明天就走。”
林曦想起似的,探身去打苏哲的电话,打了两遍没人接;她呆一会儿,又拨方毅家的电话,也是没人接。她再找出杜雷的电话,恰是静熙接的。
“苏哲打电话过来,他出去了。”
“有一个小时了。”
“出了什么事?”
秦怡看她眼睛发直,忙劝:“没准儿苏哲去他妈那儿了……”
林曦就觉手上脚上冷起来,渐渐的,寒意向身上漫,她推开秦怡的手,去衣架上找衣服。
秦怡想叫她别胡闹,但看着心里又发毛。她忙叫林蔚天收拾收拾去,她自己也赶紧套衣裳。
秦怡林蔚天跟着林曦下楼,林蔚天本想去搬自行车,秦怡拦住,揽着林曦问:“你想去哪儿?”
林曦心里明白,但嘴里说不出,只向东一指。
秦怡一直盯着她的脸,看她神志似清楚,但表情却呆怔,遂压着心惊肉跳,柔声道:“你得告诉我们去那儿,我们打车去。”
秦怡不时侧脸――距离越近,她的眼睛越亮。她莫名的升起恐惧。
方毅不来,她一直挂心。
她看着他们这么多年,她看得清楚,那两人个性相左,方式不同,但心是一样的;她是希望他们对她好,但好过了那个度,她又担心;林曦出去三年,她本以为他们会淡些下来,至少也淡一个下来,不想三个还更好;她想过阻挠一下,但又怕挠坏了,何况都是那样的好孩子,怎么说怎么做?她只有尽往好处想;果然也是好了,定了大事,平平静静的不起风波,她大松口气,谁知如今又似要变天。
想着那些过过往往,秦怡脑里一片混乱,只把林曦的胳膊越抓越紧。
车子一进紫霞湖公园的大门,林曦就开始轻轻发抖,她垂下头,双手抱着,倚到秦怡身上。
秦怡一手揽着她,一面倾着身子,觑着眼睛看,开到一半,她隐约就听见声音,再近些,又看见无数红的蓝的灯在树影里晃,她的心突的一沉,一下喘不上气。
林曦觉得车子停了,她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一下甩开秦怡的手,连推门带跨脚,冲出的士。
紫霞湖畔灯火通明,一辆辆的警车救护车公车私车,排成行,连成线,给湖镶了一道边。她听不见任何声音,她只看得见无数的灯在闪烁,她木木的抬起脚,朝着最亮的地方走。
苏哲坐在湖边,眼睛盯着湖面,宛如木雕泥塑。
杜雷一来就看他这样,几乎没动过,他不敢跟他说话,他怕自己一开口就会倒下。那种熟悉的害怕感在他周边呼啸盘旋,随时能将他击倒;他手心里紧紧握着一块碎石,让疼痛给他清醒和力量。
方毅的父亲没有下过车,那里围着一层层的人,个个面容肃整;方毅的母亲站在车边,脸色雪白,她几次要往这边来,都被车里的那只手拽住,伴着嘶哑绝望的呼叫:“圆圆,圆圆,你在这儿,你哪儿也别去!”
那七八个大男孩女孩还挤在一起,他们的家人全部到了,或高或低的喝斥声不绝于耳,人人惊魂不定。他挨个盘问他们,每听一遍,手心里就是一片粘湿。
他不能想像,他生龙活虎般的兄弟的命能被这群人断送?老天爷怎么能允许这种事发生?好几次,他的拳头举起又放下,一切于事无补,一切于事无补。他纵然能将他们全部打倒,全部打死,但,他再也回不来了。他走了,就像他那些兄弟那样,一个个的,都是风华正茂的好儿郎,一眨眼,就像风吹过的灰,散了,没一点儿形。
湖面一动,他看着那四个潜水员慢慢浮上来;他用力一攥手,不觉得疼,无处爆发的哀恸火一样的蹿出来,他一抬腿,碗口粗的柳树应声而断。
苏哲听着身后一乱,脚步声随之响起,他霍然而立,转身一划手臂:“你们别过来!谁也别过来!”
众人看他双目尽赤、话音狠绝,一时都震住不动。
梁卫国奔在前头,眼看着潜水员都上岸了,尸体也放下了,他急着要查看,便催着人上前,他自己也迈脚,一边叫苏哲:“你别闹了!快让开。”
刚出去一步,就见苏哲疯了一样的扑上来,一拳击在他脸上,他来不及叫一声,“扑通”倒地,怎么也起不来。
苏哲一连串打翻好几个,满手鲜血。
田园路上看着,泪如泉涌,她抖着嗓子叫:“你们别动!别动!让他去!”
杜雷看苏哲一步步退到岸边,慢慢转身,跪下,伸手抱住方毅的头,蜷成一团;他就觉脸上一热,再也看不见任何东西;他用力一抹脸,大步往下,苏哲仿佛知道是他,纹丝不动;他一把按住他的肩:“别耽误时间,我们给他换衣服。”
苏哲略一动,将方毅的头放到膝上,接着脱掉身上的衬衫,小心的去擦他脸上的水渍。
杜雷一眼瞥见那苍白的面容,尖刀剜心一般,他捂着胸口,摇摇欲倒。
苏哲擦净方毅的脸,又去擦他的头发,等理好了,他才想起似的,探手放到他左胸。
杜雷看他许久不动,也不哭,也不闹,什么反应没有,他一吓,恢复些理智,重复:“我们上去给他换衣服。”一边要拉他起来。
就觉苏哲一抖手,把他甩开,埋下脸,紧贴方毅的额,低低的唤着“方毅方毅”。
杜雷压回眼泪,扳苏哲的肩,声音沉稳:“方毅死了!我们快给他收拾,他不是人了,他不会答应你了,我们要给他办后事!”
看苏哲还不动,他便伸手去抱方毅;苏哲手一紧,他抱不起来;他又急又痛,眼泪又滚下来;他拼命一甩头,大喝:“方毅死了!方毅死了!方毅死了!你让他安心去吧!”
苏哲长长的吸一口气,慢慢仰起头,仰到不能再仰,他看着天上的星辰,那么的近,近得他够不着,就像他抱着的这个人,也那么的近,但他再也够不着。十五年的前尘影事泰山一样倒过来,压得他直坠地狱;练狱之火蹿起,一层层的剥去他的皮肤血肉,磨骨成灰;他闭上眼,将承受的所有的一切都揉进肺里,挤摁填塞,百川归海,在到达窒息前的那一刻,他张开嘴,让它们随着气流,喷薄而出。
秦怡看林曦走得跌跌撞撞,她几次伸手都被推开,她便不扶了,和林蔚天一左一右紧紧贴着她。
渐渐人就多了,车子也塞着,三人并排走不起来,她揪着心,看林曦摇摇晃晃的在人缝里穿行。忽然,她看见她停住了,紧接着,她听见一个声音,她不能确认那是什么发出的,惨痛凄厉、椎心泣血,她的耳朵“嗡”的一响,仿佛震聋了,许久也听不见其他,包括她自己的惊叫――她看着林曦从人群中倒下,她发出的惊叫。
杜雷看着那群人,个个都在说,就是没人肯做主,芝麻大的事,层层请示,最后就卡在方正那儿。
他至始至终都不下车,不回复听到的任何请示,他只抓着他妻子的手,嘴里念念有词;谁也听不懂他在说什么,除了她的妻子。
她脸上满是泪,无数次的要甩开他的手,都是徒劳。最后,她靠着车门滑到地上,一遍遍的泣求:“你说这些有什么用?你让我去看看他!你说这些有什么用?你让我去看看他!”
杜雷只觉进了火炉里,烈焰腾腾,烤得他皮开肉绽、痛不欲生。
好容易苏哲放开了方毅。
他一直不肯让任何人近前,包括他,他紧紧抱着方毅,他要带他回家去。没有人拦得住他,也没有人再敢拦他,他疯魔一样,力大无比,围阻他的人无不头破血流、鼻青脸肿。他闯到路上,人人闪避。
他突然停住,被一个女人拦住。那是林曦的母亲!“曦子在这儿,她快死了,还没死!你顾不顾她?”他发出困兽般的哀叫:“曦子!曦子!”
他才得以伸出手去,接过方毅。
结果他们为换什么衣服争来吵去,半个小时决定不下来。
他的痛苦化为愤怒,挥开一拨一拨的人,他冲到方正车前:“你儿子死了!你管是不管?你不管就让别人管!你给句话!”
梁卫国捂着鼻子赶上前,正要训斥,忽听车内传来一声长长的哭嚎,垂死挣扎般,哀哀欲毙。他一抖,迈出的步子又收回。
田园慢慢竖起头,声音细若蚊蚁:“你是谁?”
杜雷蹲下身,屈一条腿点在地上:“我和苏哲一样,都是他的兄弟!”
田园模模糊糊的看着眼泪从他眼中滚出,她点点头,气若游丝:“你做主……”又冲着梁卫国:“你们听他的。”
魂兮
林曦次日七点醒的,苏哲靠在她的小床上,抱着她,彻夜不眠。
秦怡从没如此六神无主过,临到天亮,才想起通知何燕兰。
何燕兰晴天霹雳一般,头不梳脸不洗,飞奔而来;进来看苏哲一张脸跟石膏似的,只眼睛血红,吓得她抖衣而立,泪如雨下。
林曦一醒,立时紧抱苏哲,哭得气塞声堵、肝肠寸断。
苏哲一直不落泪,仿佛就在等她,她一发声,他也跟着嚎啕大哭。哭得坐不住,两人东摇西晃,如海浪里颠簸的小船。
秦怡实在看不下去,叫林蔚天守着,拉何燕兰坐到客厅,硬撑着给她准备洗漱用品。
杜雷看时间差不多了,示意梁卫国按追悼程序进行,他慢慢挪到角落里,握拳捶地、以头触墙。
铺天的挽联、盖地的鲜花、小号码的车牌、衣冠楚楚的悼客……又有什么用?那个人回不来!无数次,他凝望鲜花丛中的那个人,他觉得这是他的一出恶作剧,他喜欢捉弄人、吓唬人,他什么法子都想得出来,他一定是装的,一眨眼他还能蹦起来。天下所有的人都能死,他不能死,他一直那么开心,那么潇洒,要什么有什么,天塌下来不皱眉头,这样的人,也会死?还死得如此冤枉?他怎么能甘心?他怎么能相信?
他看着一个个的人从眼前过,他的心鲜血淋漓。一个又一个,他送了多少个兄弟?他想问:怎么不是我在这儿?怎么都是我看着死亡?忽念到静熙,她有他们的孩子了,他不孤单了,他的泪又冒出来:他都没满23岁!他都没有结婚!他都没有孩子!
杜雷按压不住,低哭出声,越哭越悲,恨不能抛开一切,放声大嚎才好,正极力强忍,忽听一阵哭声由门口直传过来,震天憾地,惨不忍闻。他听着耳熟似的,忙起身去看,就见信水一身黑衣,捂着白手绢,一路逆行,跌跌歪歪的奔进来,待看到水晶棺,纵身一扑,捶胸顿足。
维持秩序的工作人员见状上前想拉她,被她连踢带踹,打得不敢近前。杜雷看着,正要过去,见一个男子随后跑上,他一眼认出是给他们烧过饭的陆远。他遂站着不动,让他去劝,无奈信水哭天抹地,趴在棺上死活不走,还要去掀棺盖,要方毅活过来。
杜雷看绕行的吊唁人群开始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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