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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夫记-第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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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繁歌一身藕荷色半旧软缎长裙,正立于窗边书案前执笔作画。雪白的宣纸上,桑间长陌,一少年恣意纵马,眉目间神采飞扬。那画上之人,五官俊朗,却稚气未脱,分明就是少年时代的萧柏之。
  杜繁歌轻轻勾上了最后一笔,正提笔欣赏,就见木槿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木槿是杜繁歌的贴身婢女,年纪不过二十三四,可或许是她平日不爱笑的关系,看上去要比实际年纪老成一些。
  此时,这个平日不苟言笑的人正笑得眉眼弯弯,连声音也带上了一丝喜气,“大少夫人,喜事!有喜事!大公子回来了。”
  杜繁歌惊喜地抬头,“真的?大公子回来了?到哪了?进大门了没?”她说着,突然想起了什么,急急喊了起来,“哎呀,我身上还穿着旧衣呢!快快快,木槿,你帮我更衣!”她只顾着说话,一时没留意手下动作,手里的画笔一抖,笔尖上残留的墨汁便滴了下来,在刚刚完工的画作上留下一团污渍。
  木槿蹙眉,跺脚惋惜道:“大少夫人,你刚画好的画……”
  杜繁歌匆匆瞟了一眼,“没关系,明儿再画一幅就是了。”转瞬又着急催道,“你别顾着画了,快去帮我拿衣裳,大公子马上就要进来了。”
  木槿抿嘴笑道:“大少夫人莫急。大公子还没进府呢。不过是阿成远远的瞧见了大公子的马车拐过了街角,就先进来通报一声讨个赏。”嘴上虽这么说着,人却走到了衣柜前面,打开了柜门细细挑选,“大少夫人要穿哪件?拿前儿刚做好的那件娟纱金丝绣花长裙可好?”
  “行,就那件。”杜繁歌已心急地走到了屏风后面,开始动手脱自己身上的衣服。
  主仆二人齐齐动手,很快的便换好了衣裙,又坐到梳妆台前重新盘髻。堪堪把发髻固定好,就有嬷嬷来禀报,说守门的阿成又来了。
  木槿讶道:“这小子又来做什么?刚刚不是已经给过赏钱了么?”
  杜繁歌抬眸瞟了木槿一眼,“木槿,莫不是你赏钱给少了?”
  木槿嘀咕了一句:“还贪得无厌了这人!”又换了副语气对杜繁歌道,“大少夫人,你先挑一下簪子,奴婢去看看就来。”说完,转身退出了房门。
  片刻后,木槿去而复返,脸色却有些不太好看。
  杜繁歌扫了她一眼,一边继续在妆奁盒里挑挑拣拣,一边打趣道:“这阿成是讹了你多少银子啊?脸拉得比马脸还长。”
  木槿勉强一笑,走过来拈起杜繁歌平常最喜欢的一根玉簪子,插在她的发上,“大少夫人,阿成刚才来说,大公子已经到了……”
  杜繁歌哎呦一声叫了起来,“那我们得快一点了。木槿,你说是这支步摇衬这条裙子呢,还是这支琉璃钗好看?”
  木槿却迟迟没有回答。杜繁歌看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禁不住狐疑问道:“怎么了这是?有事?”
  木槿这才吞吞吐吐地答道:“大少夫人,阿成说,与大公子一起下马车的,还……还有一位姑娘。看他们两人的样子,很是亲密。”
  话音方落,就听叮的一声,却是杜繁歌手里的琉璃钗掉到了梳妆台的台面上。
  木槿急忙拣起那只琉璃钗,一边帮杜繁歌戴到头上,一边安慰道:“大少夫人,你先别心急。事情或许不是我们想的那样……”
  话未说完,杜繁歌已冷冷打断了她,“那姑娘多大年纪?”
  “听阿成说,大概二十左右。”
  “相貌如何?”
  “相貌……”木槿咬着下唇,飞快地梭了杜繁歌一眼,“听说模样还算周正,长得还可以。”看到杜繁歌面沉如水,她没敢说实话。实际上,阿成的原话是:那姑娘美得就像从画里走出来似的,看得老张头的眼珠子都差点掉出来了。
  其实,阿成不知道的是,老张头看得那样出神,并不仅仅因为新来的姑娘有着一张沉鱼落雁的脸,更因为这姑娘与先前府里的一个人长得极其相似。那个人在萧府里向来是个禁忌,萧夫人下过命令,严禁在府里谈论此人,甚至连名字都不许提。故而阿成这个才来了三四年的小毛头,对此人此事是一无所知,还道他老张头是色胆包天,见了美人连眼睛都挪不开了。
  只是,这些内情,木槿却一概不知。当下见杜繁歌神色郁郁,她不由出言宽慰,“大少夫人,你先别往坏处想。有些事,看到的是一回事,可实际上却是另一回事。这姑娘,与大公子也许不是那么一回事。”
  “那你说说,他们还能是怎么一回事?”杜繁歌的声音里,已经隐隐带上了一丝咬牙切齿的味道。
  “或许……或许……”木槿眼珠子快速地转动着,急切地搜索着说辞,“或许,那姑娘是遇到什么难处,大公子出于善心帮她一把呢。对!应该就是这样的。”她声调陡然轻快起来,“就跟木槿当年一样。大少夫人,你忘了吗?当初木槿走投无路,在街边卖身葬母,是大少夫人发了善心,把木槿带回了萧府。这姑娘兴许也像木槿一样,遭到了什么难事,大公子又与大少夫人一样,都是乐善好施之人,出手相救,把她带回府里安置,这不也很正常么?”
  杜繁歌脸色稍缓,嘴里却还是坚持道:“这些不过是你自己的猜测,谁知道是不是这样的?”
  木槿见状稍稍松了口气,一边往杜繁歌额间贴花钿,一边继续劝道:“大少夫人,就算你不相信木槿的话,可你总该清楚大公子的为人吧?大公子一向洁身自好,当初你的那两个陪嫁丫鬟妄想攀高枝,总是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在他面前晃悠,他可是瞧不瞧她们一眼的。这些年了,你可见过大公子拿正眼瞧过别的女子?他岂是那种好色之徒?”
  杜繁歌抿唇不语,手指无意识地拨弄着一只珍珠耳钉。
  木槿跟了杜繁歌三年,晓得主子这是把话听进去了,当下再接再厉,接着说道:“再说了,大公子对大少夫人的一片心意,夫人难道还不明白?且不说平日都是温声柔气的,单说大少夫人怀胎生小公子那一年,大公子都没有趁机娶妾纳小的,就凭这一点,大少夫人都不知羡煞了京城里多少的名门贵妇。老实说,木槿在京城里住了二十多年,就从没见过哪个大户人家,家里的正妻有了身子,却没有纳妾的。所以呀,大少夫人,大公子他不是这样的人。现在事情还没搞清楚,你就自个儿吓自个,没得白生一场气。”
  杜繁歌听到这里,脸上的眉目总算舒展开来,笑道:“你这小蹄子,就知道说这些话来哄我开心。哎呀,快把耳钉给我戴上,大公子该到了。”
  木槿弯腰,把珍珠耳钉给杜繁歌戴上,顺便在她耳边轻轻加了一句,“大少夫人要是不放心,待会大公子回来了,你亲自问一问他,不就清楚了?”
  杜繁歌正对镜端详,闻言一声娇嗔,“我才不问他哩!我偏要等他自己开口,看他如何给我一个交代!”
  正说着,房门吱呀一声,就见萧柏之一身风尘,推门而入。
  杜繁歌跳了起来:“柏之,你回来了。”嘴里说着话,眼睛却不由自主地往他身后溜去。然而,萧柏之的身后,只有一个阿信独自站在门口,除此别无他人。
  杜繁歌松了一口气,心里说不上是失落还是欢喜,正怔怔的,就听见萧柏之道:“坐了一天马车,满身的尘土。木槿,你去打点水来,我要净脸更衣。”
  杜繁歌这才回过神来,扯出一个笑脸来,走过去替其更衣。一边帮他解着衣带,一边问道:“柏之,你饿不饿?厨房里今天炖了冰糖银耳,你要不要来一点?”
  萧柏之摇了摇头,“不要了。方才进园子的时候,我遇见蔡嬷嬷了,她说我娘已经念叨了我好几天。我洗漱一下,就过去碧照楼看我娘。”顿了顿,又补上一句,“你也一起来吧。”
  杜繁歌心里微微有些失望。这才刚回来,转眼又被婆婆拉了去,小两口连亲热一会都不行。可不满归不满,她脸上却未显露出来。对着萧柏之温柔一笑,她轻声应道:“好,我跟你一起去。”
  更衣敛容,整装完毕,萧柏之携杜繁歌去了碧照楼看萧夫人。萧夫人半个月没见儿子,此刻见了面,自是欢喜不已,拉着他说个不停,甚至到了晚膳时候还不肯放人,留着他在碧照楼里用了晚膳。
  母子俩谁也没注意到,杜繁歌沉默了一晚上。她一直在静静地等待,看萧柏之是否有跟萧夫人提起那个新来的姑娘。可萧柏之口若悬河,从臻州的秀丽风光一直讲到当地的特产美食,就是绝口不提与他同车归来的那个姑娘。
  杜繁歌如坐针毡,到了就寝时分,蠢动了一个晚上的小心思终于按捺不住了。
  彼时他们已经从碧照楼回了平沙阁,正准备安寝。萧柏之一身白绸单衣,倚靠在床屏处翻着一本兵书。
  杜繁歌坐在梳妆台前,正对着镜子卸掉那满头的金翠。她从镜子里望了望萧柏之,终于忍不住问道:“我听说,今天跟你一起回来的,还有一位姑娘?”她侧头摘着耳钉,尽量做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来,可声音里一丝微微的颤抖到底泄露了她心里的紧张。
  萧柏之没有抬头,但翻书的手指却在半空中凝顿了一下。他不知道该如何对杜繁歌说!他原本打算,从臻州接回樱柠后,就大张旗鼓地纳她为妾,可没想到樱柠那混蛋却死活不肯嫁他!眼下,要如何对杜繁歌开口?说他想纳其为妾,却惨遭拒绝?那岂不被人笑掉大牙了?这叫他脸面往哪搁?
  默了一默,他轻轻掀过那页书页,方轻描淡写地回道:“哦,你说那姑娘,是臻州的一个舞姬,舞技不错,我就带回府了。”说着,他啪一下合上了手中的兵书,“坐了一天马车,又跟娘说了一晚上话,我有些乏了。我先睡了,你慢慢弄吧。”言毕,拉开锦被躺了下去。不过须臾,便有微微的鼾声响了起来。
  杜繁歌握着象牙梳,却迟迟没有梳下去。就那样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铜镜里的一张桃腮粉脸,慢慢地,一点一点地阴了下去。
  

  ☆、第九十七章 

  
  次日起来,萧柏之一早便去了宫里复命。杜繁歌用过早膳,到书房听账房的管事报账。
  日头斜斜地从轩窗里投射进来,在地砖上留下斑驳的影子。
  管事立在书桌前,一串串地报着数字。杜繁歌懒洋洋地靠在软垫上,眼睛虽然看着账本,心思却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正恍惚着,忽然听见房门处传来几下轻轻的敲门声,木槿怯怯地探进了头,“大少夫人……”
  杜繁歌一看木槿的样子,就知道是有事。反正她也没心思对账,索性对管事说道:“今天就先这样吧。剩下那些没对完的,改天再弄。”
  管事应了一声,折身退了出去。
  木槿闪了进来,脸色极是难看。瞅了瞅杜繁歌,她慢吞吞地说道:“大少夫人,奴婢刚刚得知,大公子竟是……竟是把昨儿那姑娘安置在了云起轩!”
  杜繁歌蓦地一怔。云起轩她是知道的,据说那是萧柏之以前的居所,不过后来有个丫鬟死在里面了,萧夫人怕晦气,所以才让萧柏之搬到了现在的平沙阁。
  不过,尽管萧柏之住到了平沙阁,平日里云起轩却还是照样有人打理;而且,据说是萧柏之吩咐的,云起轩不许闲人踏入一步;里面的一切摆设更是保持着原样,不许他人随便乱动。因而,杜繁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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