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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洛京指着夏言道：“你简直无赖！”
夏言两手一摊：“不是我无赖，是基层干部想法往往就是这么无赖，你也别说他们小农思想，目光短浅什么的，干部也只是普通人，不是每一个干部都能像周总理和邓公那么高瞻远瞩的。有些问题，虽然是大家你我都看得到的，但是却不会有人愿意主动去改变。”
“可是，这不管是对他们还是对当地经济当地人民，都是有好处的呀！”王洛京有些无力的说。
夏言说：“我不否认，但是作为中央政令的建议文件，我们首先要考虑的，必然是他能否执行得下去，而一个根本执行不下去的文件，再好，也没用。”
“改革开放这四个字，我想作为发改委政研室的一份子，你应该不陌生吧？”王洛京点点头，夏言接着道，“改革开放毫无疑问是上个世纪咱们中国领导人做的最英明决策之一，可是你知道在改革开放的前期，遇到了多么大的阻力吗？有多少省市县的领导干部在集体抵制改革开放吗？别的不说，就说今天看来民营企业最好的浙江，在当年民营企业刚刚蓬勃兴起的时候，当地政府不知道出台了多少政策强行打压。要不是后来gdp成为了考核地方干部的标准之一，恐怕到现在改革开放还能是一副半死不活的状态。”
王洛京的神色有些沮丧：“我看到关于这方面材料，所以我不明白，怎么会这样呢？”
“还是那句话，关我什么事。”夏言说，“对于地方干部来说，首先他们自己是可以吃饱饭不愁饿的，所以至于人民群众究竟怎么过活，关他们什么事？他们只在乎自己的位置能不能坐好，而坐好位置的关键，就在于地方上不能出乱子，改革开放他们也不是不知道那是好事，但问题是，放开了市场经济就很容易出乱子，可地方政府又不愿意出乱子，因此最后的权衡结果，就只能是集体观望，或者是干脆阳奉阴违的打压市场经济了。”
“也正因为如此，大家都知道改革开放好，可直到深圳上海等作出了表率，再加上考核干部的标准变了，大家才不得不为了自己屁股下面的位置，尽心尽力的搞经济，所以，二十年，改革开放整整跌跌撞撞的走了快二十年，才真正步入正轨呀！”夏言如是感慨道。
“我明白了，我终于明白我们小组的方案为什么总是一再的被打回来了，我原来一直想不通，但是现在才知道，是我们太自以为是了，根本想不到下面干部的心思啊！”
王洛京的语气有些哽咽，夏言惊讶的低头一看，只见对方的俏脸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两行清泪，让夏言这才想起，对方再怎么天才再怎么优秀，再怎么是处级干部，她也不过只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姑娘，换做其他人，只怕还是憧憬浪漫爱情的时候，但是她却已经在挑起为国家撰写方案建议的重担了，再要她明白这个明白那个，是不是有些不近人情了一些？
夏言如是想着，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一包随身携带的纸巾绕过办公桌，递给王洛京，不过王洛京却并没有接过去，而是先抬头看了夏言一眼，然后直接抓住夏言的衣服抹起了眼泪。对此，自知有些强人所难的夏言也只能无奈的由着她了。
不过虽然夏言不在乎一个大美女拿自己的衣服擦眼泪，但是就这么一直哭也不是那么回事呀！所以夏言看着怀里无声啜泣的佳人，开口劝慰道：“一直以来，大家都以为中央的官大，中央好，中央一纸命令下面就得屁颠屁颠的遵从，但是谁又能知道，中央整天面对下面千奇百怪的想法，忙得焦头烂额呢？”
王洛京不为所动。
夏言接着道：“其实这也并不怪你，下面那帮人，就连国务院总理都没有办法，一个撤销开发区的命令一拖就是七年，一个调控房价的命令也等于放屁，所以可见这并不是你一个人可以解决的问题。整个中央那么多能人异士，他们都没办法，你一个小女孩也就不用太把责任都往身上揽了。”
王洛京还是不为所动。
夏言想了想，轻声道：“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志向远大的小孩，因为他从小受过很多的苦，所以从他进入书院开始念书的那一年开始，他就发誓要当天下最大的官，要铲平天下所有不平事，要让所有人都过上好日子。可是事情的发展总是不尽如人意的，这个小孩也是一样，他没考上科举，最终只能进入皇宫当侍卫，采取接近皇帝也谋得一官半职的曲线路线。”
“当然，最后他成功了，他利用文采得到了皇帝的认可，他本人也得到了皇帝的信任，可是当他进入官场以后才发现，所谓官场并不像他当初想象的那样美好，有些事情并不是他想做就能做的。”
“他有一次在奉皇命下去查办贪官，却在地方遭到了极大的阻力，很多措施根本无法展开，同时，又有很多人贿赂他和他的手下，再不就是栽赃嫁祸，甚至是以死亡相威胁，让他想做一个清官都不可能。”
“所以最后，这个小孩没有办法，就只能接受了那些贿赂，他的想法是，既然全天下的官都是贪官，那我为什么不去做一个全天下最大的贪官头子呢？将全天下所有的贪官都掌握在手上，就算不能制止什么，但至少，可以做到中央的命令令行禁止，可以利用这些贪官，去一点一点的实现自己富国强民的政治理想……”
夏言说到这里，怀中的王洛京突然抬头道：“夏言，你说的是和穑俊�
夏言低下头，有些诧异道：“这你都能听出来？”
“开玩笑，本小姐可是中科大少年班的天才少女，可是文理通杀的那种！”王洛京骄傲的扬了扬小琼鼻道。
对此，夏言只是笑笑，并不否认，这个时候，王洛京似乎发现了自己这样一头扑在对方怀里的姿势多少有那么一些暧昧的成分，所以王洛京羞得顿时一把推开了夏言，一张小脸涨得通红。
夏言眼睛翻向天花板，自顾自的笑了笑，只当是姑娘家的害羞，但是夏言却并不知道，在王洛京的心里，其实已经有了他的一颗种子。
王洛京之所以这些日子以来，没有再找夏言的麻烦，除了第一天被发改委秘书长还有人事司司长说了一说以外，更多的，还是李居朋那一句开玩笑说出来的‘嫂子’。
这个世界上有些事情就是这样，本来也许并没有什么，但是让人一说，就很容易在对方的心底埋下一颗种子，这就是所谓的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同时，夏言又是王洛京的秘书，基本上是整个小组接触得最频繁的两个人，再加上两人时常会有一些小矛盾小摩擦，就像欢喜冤家一样，这样一来二去，最初的种子就很快发芽长成了参天大树。
当然不能就这样的武断判定王洛京喜欢夏言，但是至少，对于这个一向精明，没有经历过爱情的女孩，在这种情况下，怎么都会对夏言有一种朦朦胧胧，连自己都不了解的好感，也正是因为这个好感，才让王洛京舍不得和夏言脸红脖子粗的吵架。
王洛京看着夏言不断鉴赏着天花板灯罩上的花纹，不由扑哧一笑，然后等到夏言眼神看过来，她又是一副柔柔弱弱的模样，似乎……她很享受这种被夏言关心的感觉。
“可是……这文件明天之前要上交到秘书处，怎么办？”王洛京诺诺道。
“你等一下。”
说完，夏言就走出办公室，然后不一会就回来了，并把一份文件递给王洛京，同时道：“这是我根据公共文件夹里的资料，自己编排出来文件，可能对你有帮助。”
王洛京愣愣的接过文件，看着夏言道：“你还自己写了文件？”
夏言嘿嘿笑道：“对呀，反正我一天到晚闲着也是闲着，其实不光这一次，每一次小组要撰写什么方案，我都是自己试着写了一份的，只不过因为水平不够，所以就没好意思拿出来，至于今天只是感觉特别良好，就拿给你看了，但是你看了可不许笑啊！”
看着夏言一本正经的样子，王洛京纵然不想笑，最后也还是忍不住的笑了起来，而夏言，对此也并没有说什么，只是陪着王洛京一起傻傻的发笑。
两个傻傻的人，似乎谁也没有发现，经过了今天的这么一出，他们之间的关系，他们彼此心之间的距离，似乎在无形之中，又被拉近了许多。

第五十三章　干爷爷干孙子

办公室里一片安静，只有纸张不时翻动的沙沙声，夏言已经离开，而王洛京则是在仔细翻看着夏言留下的文件材料。突然，王洛京不满的嘟起了可爱的小嘴，自语道：“什么嘛！原来你就这种水平呀，刚才还敢批评我的东西太过主观，太过的不符合实际，我看你的东西才是呢！”
然而顷刻之间王洛京气嘟嘟的模样就随之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淡淡的笑容：“难怪不要我笑话你，哼！还挺有自知之明的嘛！”
不过他的东西虽然没有什么前瞻性，可是却很有实用性，对于这些条款，想必就算是再自私自利的干部，只要不是那种喜欢钻牛角尖，或者是喜欢干那种损人不利己事情的人，应该都是能接受的，推行下去几乎不会遭遇什么阻力。
王洛京沉思了一会，然后将原先那份凝结了整个中国市场经济战略研究小组心血的方案放到了一边，拿起笔，对着夏言的方案，就开始逐条逐条的进行修改了起来。
这个时候，如果小组的其他同志在办公室的话，一定会惊讶得瞠目结舌，原因无他，王洛京虽然是天才少女，但她同时更是整个小组的领导，所以事必躬亲什么的基本只是传说。
当然，王洛京的专业知识是没得说的，因此最经常的情况就是下面的人全部忙完了，把成果上报到她这里，然后她再进行逐条分析，稍有不慎就能被她的伶牙俐齿讥讽得无地自容，恨不能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只能在领会精神以后重新改过。哪里能像现在这样，让这位小组的掌门人亲自操刀修改，那简直玉皇大帝都享受不到的待遇，除了夏言，估计小组里的任何一位碰上了，回去就要烧高香***祖先保佑的。
至于外面办公室的夏言，则根本不知道自己交上去的东西，现在已经被王洛京这个什么都敢做的疯丫头确定为上交发改委秘书处，甚至还有可能进一步的被提交到国务院的材料草本了。
事实上夏言也根本没有想到这一茬，毕竟夏言只是毕业于安徽的一所大学，就算他曾经是庐江县的理科高考状元，就算他在经济领域小有展望，就算他在安徽乃至整个中部地区率先引进金融与非金融机构，构筑了开发区的企业融资平台等等。可是这些都不能说明什么，相比小组内这些从全国范围内被筛选出来的精英们，其在专业领域内的造诣，仍然有着天壤之别。
所以，夏言最初的打算，也就是给王洛京一个参照，让她明白基层干部的想法而已，但是事情有时候就是这么的神奇，专业的遭到冷遇，不专业的反而得到了重用。
不过这也并不是说王洛京任人唯亲，只是对夏言有好感才启用的夏言文件，实在是因为她提交的建议草本被打回来太多次，作为小组领头人的她急于为小组挣些脸面回来。其次，是夏言之前的一席话，确实触动到了她的内心。
在此之前，没有过基层锻炼的她根本就不懂得下面干部的思维方式，所以总以为将文件做到最好做到尽善尽美就行，却很少想过这个文件会遭遇什么样的阻力问题。直到今天，被夏言一通说教，她才幡然醒悟，她才想起自己在进入体制的时候，一位前辈的教导：中央的政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