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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兴华夏-第4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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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义哲喜欢中国传统文化,懂得绘画,在前世好的书法绘画看得极多,眼前的这副青松图虽然画面简单,但却浓淡得宜,意境幽远,确是一幅很好的作品。

在他的印象中,慈禧的传世作品大都为花卉一类,今天却见到她画起青松来,林义哲不知她是何用意,不好随便评价,便取巧道:“皇太后笔力浑厚,画的这苍松雄健又不失英秀,寓意深远,臣佩服之至。”

慈禧太后眼中闪过一抹异色,她微笑道:“林鲲宇,你说这画寓意深远,深远在何处啊?”

“此松岁磊柯多,历经风雨,方成参天之木,用之大厦,当为栋梁之材。”林义哲答道,“人也是一样,孟子有云: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皇太后以此松喻栋梁之材成之不易,臣万分感佩。”

“林义哲,你果然聪明,不怪乎文相如此看重于你。”慈禧太后点了点头,说道,“不过,你只看到了其中一层,你再看看,这画中还有什么?”

林义哲仔细的又看了一下这幅刚刚画好的青松,他注意到这株青松的几处枝条似乎折断过,但在断处又长出了新枝,只不过新枝尚十分细小,他似有所悟,一时间竟有些失神。

慈禧太后注意到了林义哲的表情变化,悠悠一笑,唇角却噙着一丝冷意:“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林鲲宇,你可明白?”

林义哲立刻明白了过来,跪倒在地,道:“臣叩谢皇太后教诲!”

“得了得了,赶紧起来吧!”慈禧太后道,“你能记着便好了。”

林义哲起身侍立于一旁,慈禧太后坐了下来,看着林义哲,叹了口气,象是埋怨他似的说道:“林鲲宇,不是我说你,你这个人啊,能办事,也能惹事,你自己个儿说说看,到现在,我们姐妹给你挡了多少次了?”

“都是臣之罪过!求皇太后责罚!”林义哲额头汗下,赶紧说道。

“责罚倒是不必了。”慈禧太后笑了笑,说道,“你的事,文相都和我说了,听文相说,你宁死也不愿意做那张元、吴昊,是吗?”

“回皇太后,张元、吴昊之事,虽情有可悯,然乱臣贼子之名,终不可改。”林义哲道,“为一己之屈引外寇入侵,扰乱天下,致使生灵涂炭,白骨遍野,可谓百死难赎其辜。此为臣切齿痛恨之处,臣宁死不为。”

“我还听文相说,你竟然有了死心?”慈禧太后又问道。

“回皇太后的话,正如文相所言,臣确是有了死心。”林义哲的声音变得有些哽咽,“自臣姑母去世之后,臣每每忆及阴阳两隔,不能侍奉于侧,心中便难过万分,恨不能一死以代之。而臣巡视台湾,侍妾彩玥感染瘴疠,不幸病亡,逐倭之役,又亲睹爱侣额绫殉国,痛不欲生……此次臣受恶言诽谤,见疑于朝廷,心中愤懑,遂生以死明志之念,盖此去黄泉,便可与彩玥额绫等亲人相会,长侍于姑母左右了……”

听到林义哲的回答,慈禧太后想起了额绫的惨死,一时间心中愧疚不已。而想到刚才发生的文祥对林义哲的“生死问对”,她心中的愧疚感觉不由得更强烈了。

而林义哲刚才话中的至孝之语,也让她感动不已。

“你切莫再做如此想,林鲲宇。”慈禧太后正色道,“我明白告诉你,自今儿个起,大清没有杀你林鲲宇之刀,你可听清楚了。”

“臣……谢皇太后恩典!”林义哲再次跪下叩谢道,心中一块大石落地。

慈禧太后看见林义哲说着话,双膝还在微微地打着颤,知道他是在外边站得过多久导致的,心中不由浮起一丝怜意,心道:“此人还是要用的,刚才的敲打已经够了,若吓得他从此做事畏首畏尾,可就得不偿失了。”

慈禧太后微微一笑,说道:“起来吧。”

林义哲谢恩起身,慈禧太后看着他,笑着叮嘱道:“你实心任事,得罪的人多,我们姐妹都明白,以后有事,还是我们姐妹帮你顶着,你便放手办事好了。只是,你以后行事也要多多留心,这士林么,讲究个平衡之法,他们本就不是铁板一块,你是个聪明人,这一块儿,以后要多琢磨琢磨,要不然,他们整天的盯着你,你总想着对付他们,也不用办事了。”

听到慈禧太后竟然指点自己如何对付清流,林义哲不由得惊奇不已。

他当然知道,这“平衡”之术,正是慈禧太后左右朝中各派势力的不二法门,也是她最为擅长的权术之一!

看到林义哲惊愣的表情,慈禧太后禁不住失笑,说道:“我这法子,是看在文相欲收你为门生的份上,才告诉你,你可别不往心里去。换作别人,我可是绝不会说这样的话给他听的。”

“臣谢皇太后教诲!”林义哲赶紧谢恩道,他的语气诚挚无比,事实上也的确是发自真心的。

慈禧太后“嗯”了一声,提笔在画上题下“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省身自强,还是栋梁之材”一行龙飞凤舞的大字,然后盖上了她的两方私印,递与林义哲道:“这张画就赐给你了,愿你记得今日说过的话,时时自省其身,呵呵,你跪安吧。”

林义哲起身行跪安礼,双手将那张画高高举过头顶,毕恭毕敬地退了下去。

慈禧太后目视林义哲退出了大雅斋,眼中露出一丝笑意,她微微颔首道:“不自是,故彰;不自伐,故有功;不自矜,故长;果然不枉六爷文相一番栽培。”

听了慈禧太后的话,恭亲王和文祥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另一侧的雅阁之中,门帘挑起,慈安太后在李莲英的搀扶下,也走了出来。

“果如文相所言,此子若是真的给杀了,只怕我这后半辈子,都要悔死。”慈安太后感叹道。

“这一回咱们都可以把心放在肚子里了。”慈禧太后笑道,“不枉我画了这好一会儿的画儿。”

听到两位皇太后的话,恭亲王和文祥全都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

“恭喜文相收得高徒。”慈禧太后看着文祥,笑着说道,“只是不知道文相何时向他讨一张门生帖子?”

第四百八十一章庙堂之外

“回皇太后的话,这张门生帖子,待到他兑现削倭之策的诺言后,我再向他讨要。”文祥恭声回答道,“那一天才是臣对他的大考。”

“文相这几日真是受累了。”慈禧太后看到文祥一脸的憔悴之色,温言道。

“只要不误了国事就好。”文祥答道,“老臣受些苦累,本是份内之事。”

听到文祥的回答,慈安太后禁不住在心中暗暗感叹起来:“至忠至勤是老臣啊!”

“黄体芳毒言诋毁林义哲,该当如何治罪?”慈禧太后问道。

“黄体芳一事,还须从长计议。”恭亲王说道,“不可操切行事。”

“六爷的意思,是黄体芳背后,有主使之人?”慈安太后和慈禧太后对望了一眼,问道。

“李鸿藻是黄体芳的老师,难道说是他授意黄体芳上的折子?”慈安太后说着,皱起了眉头。

“回皇太后,黄体芳背后或许有主使之人,也可能没有,是他自己自作主张也说不定。”恭亲王道,“而黄体芳这个折子,写的很是巧妙,想要治他的罪,确是不易,仅是申饬一番,并无儆尤之效。”

虽然恭亲王没有明说黄体芳背后是否有主使之人,但他的回答却还是令两位皇太后起了疑心。

“若都象黄体芳这般,咱们大清还有敢办事的人吗?”慈安太后斩钉截铁的说道,“此等无端诋毁之风,绝不可长!”

听到慈安太后的话,恭亲王和文祥齐声称是。

“文相觉得,这个事儿,该当如何办才好?”慈禧太后问道。

“回皇太后的话,以臣看,此事不宜牵连太过,黄体芳须得严办,但不必急在一时,臣估计,黄体芳的折子一见邸抄,定会有跟风之人,且坊间亦可能有人藉此兴风作浪,议阻洋务。届时择其一二为首之人,明正其罪,则可收儆尤之效。”文祥道。

“文相所言,果是老成谋国之道。”慈安太后点了点头,说道,“那便照文相所言办吧。”

“臣领旨。”

“六爷,文相,你们今天为了这事儿,也累得够呛,这便下去吧。”慈禧太后道。

恭亲王和文祥告退而出。可能是忙活了半天了,慈禧太后和慈安太后也感到有些累了,慈安太后起驾回她的“集禧堂”去了,慈禧太后则自己去雅阁安歇。

可能是因为连日的劳累和焦虑,文祥回到府中之后,便感觉头晕目眩,躺倒在床上,管家见状大惊,和上次一样,他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急急忙忙的去请林义哲。

林义哲得知消息后也是一惊,他收拾了些自备的常用救急药物和医疗器械,便带了几个人,随着管家急急的赶了过去。

此时的林义哲并不知道,黄体芳给他弄出的这场危机还没有完全过去,一场新的危机,正悄悄的到来。

已是傍晚,在北京城至通州方向,一辆马车正在毫无人迹的土路上缓慢的行进着。

红日的余辉在天边逐渐暗淡,微凉的夏风穿过路旁林木,带起一片“哗啦啦”的声响。汗水顺着老车夫纵横交错的皱纹慢慢淌下,他使劲地甩了一响鞭,拉车的两匹老马丝毫没有理睬,依旧慢吞吞地向前折腾。离住宿的村子至少还有大半路程,老车夫心中也开始忐忑不安起来。他又甩了一鞭,这回结结实实地抽在马臀上,马受痛拼命向前窜着,车轱辘不胜重负地发出更大声响。

车里的人感觉到速度的变化,一个大腹便便的商人探出脑袋,边皱眉看着天色边问道:“车老板,还有多久才能到啊?”

老车夫擦着汗水答道:“快了,就快到了。”商人很不满意地发出一声哼哼,然后又缩回车内。

商人的老婆膝上放着个大包裹,用询问的眼神瞧着自己的丈夫,后者寒着脸一句话都不说。如果不是这婆娘心痛几个钱,本应该加入镖车的队伍去京城的。现在露宿荒郊野岭还是小事,遇上盗匪可不是闹着玩的。

两个传教士模样的外国人则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他们是叔侄俩,一路上用北方的官话和同车的人闲聊着。自从《北京条约》签定之后,传教士们的活动明显频繁起来,尤其在直隶一带,往来的官道上经常可以看到传教士的身影。

年纪大的传教士撩起车帘向外瞅了瞅,“这才到八里桥啊,今晚怎么也到不了村子了,看来要在野地露宿了。”

胖商人的眼角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年轻的传教士着急道:“这怎么行?听说路上最近很不太平。”

没人说话,妇人的脸上露出恐惧的神情,紧紧抱着包裹缩在丈夫身后。

车上一时没了动静,只听见外面马蹄的声响和老车夫的吆喝。车上的另外几名客商都有些好奇地看着两个外国人不安的神情,年轻的传教士似乎很想证明一下自己的勇气。年长的传教士感觉到侄子的蠢蠢欲动,就和自己年轻时一模一样,果然是一家人啊。他并不希望真的遇到盗匪,车上的行李中有他视若珍宝的东西,而且眼前的几个人都是一付需要保护的模样。

车后传来的马蹄声令所有的人一阵紧张,妇人的样子几乎是要哭了出来,商人脸上的胖肉间歇性的颤抖,年轻人一脸苍白地喃喃自语。老车夫偷眼望去,三个黑衣骑手正不紧不慢地跟在车后。车夫忽然打了个呼哨,手中的鞭子使劲挥着,两匹老马似乎也明白处境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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