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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生活面面观-第5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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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妈在杭州呆了好几天,归家听到范陈氏提到五小、姐说四小、姐有悔婚之意,已然觉得这事太过于突然,正思量着如何劝说小、姐,哪想到没两日就听到方氏说出来的这番话,惊得一脸惨白。“这不可能当年大舅奶奶可是拿了生辰八字去合过的,大表少爷二月出生,小、姐八月的,二八月份,再合适不过了……那甚么大师说的话,焉能作得准?沈家老爷子自己也能算得些,当年就是他说了,八字相合……这会儿怎么出尔反尔起来?”
  方氏哀凄凄地道:“现下说这些也没用。只看沈家到底是怎么说的。若是大师说的是真的,沈家要悔婚,人家当然是顾着孙子儿子性命要紧……”
  陈妈非要找沈姜氏问个明白,奈何人家现在迟迟未决也是一种态度,这说明人家不想轻易下这个决定,也在意文箐。难道自己真要找上门去,撕破脸?
  正在方氏与陈妈两难的时候,没想到,黑漆儿来了。
  他不一个人来的,还带了一个男人,另外沈贞吉作陪。
  方氏与周德全还有陈妈三个人如临大敌的看着沈贞吉,哪想到对方所来不是为文箐的事,而是说黑漆儿的事。文箐到得厅上,听得介绍,才知那个男人竟是黑漆儿的父亲。
  可是,黑漆儿的父亲不是去世了吗?记得听杨氏唱的曲子,虽不太明白,可隐约是病死的,怎么又活过来了?
  原来他是宣德三年左右派去了日本,那一年正好是足利义教主政之前,足利义满几个儿子纷争不已的时候。到宣德四年左右,足利义教上台,但因其主政,引发各种不满,随后多年来一直有山民暴动。而黑漆儿父亲杨七郎到了那里,正好陷入动乱中,不知去向。可当时同船的工人传言,有人说他被杀了,有人说他受伤寒病死了……总之到得杨氏这里,已然是儿子没了下落,死无全尸。故而,宣德五年时,苏州发生水灾,杨老爹与族人不相睦的情况下带了孙儿想投奔蜀地亲友,才有了黑漆儿流落异乡的事。而实际上,黑漆儿父亲并没有死,他流落日本,颠沛流离,语言不通,与家乡音信断了,波折不断,最后凭借着手艺苟活,直到前两年,碰到出使日本的船只,于今年五月才返国。
  杨七郎是个漆工,这几年在日本也学了好些倭漆本领,如今归了家,知儿子竟然不被族人所容,幸得外人救济扶养,心里感慨万千,对周家与沈家的恩德感激不尽。
  文箐见他压着儿子要一同跪下来拜谢,哪里肯受。而杨七郎此来,也不只是感恩,却也是带着黑漆儿辞行来的。
  黑漆儿如今不再是当年瘦小苍白的孩子了,长得比文简略高些,虽然不太壮,可至少这几年没怎么生过病,前几年的漆疮,留下的斑痕也尽去,长得倒也是不寒碜,那双当年与文简相似的黑潭般的眼睛虽然不再清澈,可是面对文箐姐弟,他一脸的感激与信任。因为他父亲要带他上京去,他不想离开苏州,害怕到陌生的地方,再次被亲人遗弃,所以此时已没了先时见到父亲的欣喜,反而是有几分失落。
  黑漆儿小声与文简在门外道:“少爷,我想在苏州,这里有您与小、姐,还有栓子哥哥;大舅爷教我绘漆,大少爷教我识字,四少爷都有教我作画……”他说的大少爷自是指的沈颛,他与沈颛呆得时间最长,很是舍不得。
  文简瞧瞧屋里他爹,对于一个陌生人,长辈都在,他没有开口的地方。现下年纪大了,他也没法恃宠撒娇。“我大表哥与你一道回来了?”
  沈颛带着黑漆儿出了一趟门,好似去寻建兰的名贵品种。
  黑漆儿点点头。文简问道:“那大表哥怎么说的?”
  沈颛认为黑漆儿既然生父在世且回来找他,他自然要返杨家的,更何况,当年文箐从杨家带出黑漆儿,早就有言在先。自然是没话可说,只劝黑漆儿好好随父一道去京。
  文简出主意道:“要不你去求大舅。我大舅人最好,他要是说话了,你爹或许会同意。我与姐姐,也得听大舅的。”
  黑漆儿低头,不吭声,外头明晃晃的太阳烤得地面发焦,热浪腾腾,蒸得人透不过气来。
  文简碰了碰他,小声问道:“我大表哥怎的也没来?其他两个表哥不是原本说要来我家度夏的,怎的还没来?地窖里还留着冰,我姐姐要做冰糕呢……”
  黑漆儿瞧了瞧文简,知晓他还不知道沈家发生的事呢,自己也开不了口,最可怜的是大表少爷。一想到这,他更加缄默。
  华庭偷偷地跑过来与黑漆儿打招呼:“嗨,黑漆儿,多好啊,你爹回来了,你可以上京去了。简弟说京城可好玩了,人多城大铺子多,想要什么就能买到什么,好多玩意儿……我还没去过呢……”
  文简看着黑漆儿哭丧着脸,又瞧了瞧大舅与姐姐他们;逆光看不清他们的神色,便道:“唉,京城还有我的宅子在那呢,以后我也会去。黑漆儿,你先去,过几年咱们北京见,好不好?”
  黑漆儿抽泣着点了下头。“我那些伯母在张罗着给我爹娶继室,我……”
  他一直寄人篱下,只有在周家才过得安稳些,能做些事,更能学到东西,还能得到夸赞,原来离开周家在杨家呆的一年半,却是总被喝来斥去的。现在更是眷念周家沈家的这分温暖,生怕来日重蹈覆辙。
  华庭嫌他没志气,道:“你都这么大人了,怕甚么?我表妹当年还带着简弟千里把家还,你怎么一个男子汉,还这么窝囊?”
  文简原来经黑漆儿陪伴过一年,在岳州的那段日子,十分亲近,对他的境遇也十分同情。“你莫怕。我姐姐每月给我零花钱,我都没怎么用,我给你一些作盘缠。日后你爹要是娶继母待你不好,你就直接乘船来找我们,反正一路坐船就到了苏州……”
  小孩子的话别,一人是表示怀念,其他几人是想仗义疏财,华庭与沈肇都学文简,私下里将零花钱送了出来。谁又晓得:这次的相助,就是因,更是换得了来日的肝胆相照。
  沈贞吉几次欲言又止,可是面对方氏与文箐姐弟,那就是妇孺孤幼,实在是开不口,最后也只是陪同着杨七郎父子离开。
  方氏是既不放心又稍稍松了口气。却为晓得,沈贞吉归家后,被沈母一顿责备。“这有什么开不了口的?这么大的事,难道你还拖着耗着?终有一日要解除的,拖得越久,来日周家只怕也怨咱们的……”
  沈贞吉言道自己有愧,张不开这张嘴。
  沈母怨儿子:“这事又不曾遣下媒婆立下正式婚书来,你开不了口难道我还遗媒婆上周家门将这事闹开来……有信物不假,可是如今不是我们故意为难他周家,实在是颛儿性命要紧,这人命关天的事……“你生为人父,难道就坐视儿子性命不保于不顾?你这样,你妻子也这样,一个个都怕自己作恶人,那好,我去”
  这事本来是想瞒着沈颛就到周家去解除婚约的,哪想到,沈颛没去建州,而是去了杭州,寻得几盆兰就归了家;打乱了沈贞吉的计划。瞧着儿子兴冲冲地说要栽培兰花,种出名花来,日后或许能用花换回几本画来……
  沈澄看着孙子烈日炎炎下东奔西跑,为的全是文箐,心里着实不高兴,责孙子不事孝道,未替曾祖母好好在家守制,有违礼制。沈颛当头被浇了冷水,犹不知理由。只是向来不敢违逆长辈,也认为祖父之言没错,自己确实疏忽了,便自去祠堂跑下请罪去了。
  只看得其母姜氏心痛不已。“可怜的他,这叫我如何开口与他说文箐的事来……”她一想到儿子若是听晓与表妹无缘,不能在一起,只怕定然会伤心难过,多年来一直以表妹为妻的想法,如今要是破了他这美梦,他焉会轻易过得的?就连自己当初,听闻此事,只道是胡言,根本不敢相信。可是不敢相信是一回事,只听得华庭讲完,归家后忡忡不安,忍不住与沈母提起。
  沈母十分忧心,便让沈贞吉请了人再批八字,有人说合,有人说不合。沈澄开始也不信,可是沈母找来的人批的多了,他也动摇了。与沈贞吉一道去访了智信,智信与他们讲一袭话,尤其是看了文箐的八字后,直摇头。智信对沈澄父子道:“我当日在太湖边上得遇令郎,曾劝过,只令郎执念太深,为情所困,怕是不妥。有心点化于他……”
  最后见他们仍不信,智信顺便带了他们去南京钦天监高人,结果人家掐指算来,却是一语道出:“此女与令郎本来确是八字相合,只是她要是幼年无难,便是一生平遂。若是幼年遭难,则是寿短之命……大师拿此生辰来试探,某断言:此女七岁左右必逢大难,此八字实不是生人之相。若是生人,必然是九死一生,命盘已改,与令郎结亲,只怕弱冠之年必有大灾,性命攸关。”
  沈澄父子见他说出来的文箐的事实在是太相符了,大惊,不得不信。沈贞吉求如何才能开解。不外乎两个:下策是另选一女;上策是出家修行。

  正文372婚约解除愧疚难安
  小孩子的心只专注一事,所以一提某事便立时看得十分迫切。比如黑漆儿也不可能是立时就随杨七郎上京,杨七郎还得去归州迎回老父与妻子的灵柩。文简听到姐姐提这事,“哦”了一声,一时情绪过后,也没有之前那么忧心了,转眼就似乎风轻云淡起来。
  相对于大人们来说,事情可不是这么简单说能放下就马上可以放下的。比如沈家现在以沈颛性命为忧,谁都是吃不下睡不香,如何向周家张口提这事,显然是慎之又慎。
  沈颛一个人被家人蒙在鼓里,先时说想出外寻兰花给表妹作个礼物,姜氏也觉得他不在身边也好,免得事儿还没查清就走漏了风声,担心儿子到时受不了。于是沈颛出门拟寻得名兰,加以栽培,要么学表妹一样,能给家中积点薄财,要么是送于表妹作生辰礼物以表达心意。前者却是不好正面说与家人知,因为沈家家风向来以淡泊清雅为重,不逐利不求名。沈颛归家后,小心地将这打算与父亲说的时候,期待父亲的支持。
  可是沈贞吉却只是淡淡应了一声,转过头去皱眉不语,直觉上是儿子受文箐影响,已与家风相违背,略生不满。他更没想到的是,儿子寻完花回来,却开始加倍读书,读的正是四书五经,再看其案上所摆,不再是绘画宣纸,已然是生员应试之题。沈贞吉大惊,询问儿子。
  沈颛小心翼翼措辞,委婉地说出自己想过两年替曾祖母的守制期结束,准备应科举之制,恳请父亲同意,并发表决心:以十年之期为限,考个举人来。
  沈贞吉心中发颤,问道:“然后呢,逐功名求通达?”
  沈颛见父亲面上无半点喜色,已知不妥,不敢再将心事说出来,只低声回答:不是。
  沈贞吉逼问道:“昔年你周家姑父也说是求得功名为民作主,又如何?最后却是被人所诬构陷至祸,家破人亡,身死异乡,余恨不绝……”在某种程度上,华嫣的想法或许同其爹一样,认为名利这些物事,便是招祸上门。沈贞吉更是得沈澄之髓,讲求独善其身,而非周济天下。
  沈颛面对父亲的质问,知父亲生气,再不敢违逆多说半句。他既不能拿周叙周复来回驳父亲,激怒父亲,又不能替自己辩解,毕竟来日谁也不能预料,更何况这本来就有违祖训,理亏在先。父亲不理解,不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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