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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地为牢-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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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破阵曲。”秦颜迟疑道:“这是哥哥弹的最多的曲子,我耳濡目染,渐渐的也会了,不过始终不及他的万分之一,毕竟伐戮沙场是现在的我不能够体会的。”
李绩听了后,没有再说话,只是遣退了身后的随从,挽着她的手转身向城门而去。秦颜不解其意,任由他带着自己走,她恍然中竟有种错觉,或许他会这样牵着自己走一辈子那么久。她微微挣开些,松手时,高峨的城墙已经在眼前。
李绩先行一步,踏着城墙边数百级的台阶,步伐快而稳。秦颜抬头看着一步之遥的背影,他身姿从容,玄色的衣摆一下一下拂过地面,始终没有再回过头。
终于到了城墙顶,秦颜胸中气闷,呼吸也疾了些,她借由宽大的袖摆将手扣在胸口掩饰。待调整好呼吸抬头看时,李绩正在不远处背对着她负手而立,墙头的大风吹得他玄色的衣衫和黑色的发丝四处飞散,他颀长的身影同这苍茫天地相比竟显得如此渺小,再也没了君王的盛气,显得独立出尘。
秦颜心中久没有这般刺痛了,不是旧疾发作的气闷,倒象是上次她看着李绩强压着满身疲惫离去时的心情。
她走上前去,本想同他并肩站在一起,但在要接近他时终究还是退了一步,站在了他身后,跟保护他的羽林军一样的位置。
“朕不拉你一起上来,是要让你知道这几百步阶梯是要靠自己一步一步往上爬的,太过容易便不知道这背后的疾苦,终有一天会坐失天下,成为千古罪人。”他回头看着秦颜,一字一句道:“朕若做不成明君,但求身后无骂名。一将功成万骨骷,秦鸿没有选择,朕也没有。”
秦颜却笑了,她说:“皇上你错了,你们都可以选择,区别在于你们想或不想。皇上首先想到的是你的天下社稷,而他首先想到的是这天下的黎民百姓,你们都已经分不清楚对眼前的事物究竟是真心喜爱还是一种责任,只能披荆斩棘一路往前走,好在最终殊途同归。”
“听起来似乎是如此。”李绩有些自嘲的笑笑,道:“朕已经忘了当初是不是因为这片江山做了皇帝,又或者是为了作好皇帝去守护这片河山,无法分清了。”
“清不清楚又有什么关系,反正已经没有退路。”秦颜极轻的笑着,捂着胸口的手不着痕迹地拽紧了袖口。
“秦鸿是你的哥哥,你不要怪朕。”他看着她叹气道。
秦颜失笑着摇头道:“这是他自己的选择,我有什么资格责怪,皇上不要多心。”
“如此便好。”他有些欣慰的笑了笑,转而冷声道:“不过有一点朕很清楚,朕只要在这位子上一天便不许有人威胁到朕。”
凌厉的气势弥漫在身侧,秦颜不再说话,只是安静的同他一起看着脚下的这片山河土地,云卷云舒。
天边的云霞连成一片,掩映着远处连绵起伏的山脉,每一座山就象一幅屏障,保卫着这片河山。山脚下有炊烟升起,居住着最寻常的百姓人家。城墙下就是繁华的都城,密密麻麻的黑点几乎浸透了都城每一个缝隙,他的子民无处不在。
这片安详平和下掩藏了多少人的鲜血生命不得而知,他们本就与战场上的风沙嘶吼隔的太远,那些金戈铁马纵横沙场于是渐渐成为历史,成为后人传说的故事。
秦颜知道他方才说的话是真的,如若威胁到他,即使是最亲近的人他也一样会毫不犹豫的铲除掉。
这个皇位本该不是他的。
在李绩还是四皇子的时候,宫中发生了一场叛乱,被先皇镇压,大皇子二皇子相继被剥夺爵位,贬为庶民,失去了继承权的他们流落民间,不知所终,再也没有人见到过他们。
传闻先皇临终前立了一纸诏书,放在太后那里保管,结果三皇子竟然乘机逼宫,在乱局中被人一箭射死,群龙无首的结果自然是乱党被一举成擒。因为此事,太后一气之下卧床不起,随着太后的驾薨,所有人的视线渐渐被转移。谁也不知道当时三皇子为什么突然逼宫窜位,更没有人知道那旨诏书到底有没有存在过,甚至有几位皇子挖空心思的想把它找出来验明正统,事情当然是不了了之。
事情到最后,有资格继承皇位的人,除了当时默默无闻的四皇子再无他人。有皇子们的党羽不服这个平日里看起来无所作为的四皇子,结果是这些人消失的消失,贬的贬,皇子们的势力也被一分再分,反对的声音在一夜间销声匿迹。时至今日,再没有人敢对李绩的作为多加言论。
聪明的人从来都懂得如何自曝其短,避其锋芒。只要安静的坐收渔人之利即可,李绩便是这样的人。
第十六章
玉兔悬空,银辉遍地。
大殿里灯火通明,宫乐伴随着人语声断断续续的飘来莲池。
秦颜身后不远处的石亭里聚集着一些随行的女眷,先前同她请了安,见她不大理睬便忐忑着散去。不愧是些官宦人家的小姐,一派轻罗团扇,这会儿就着宫灯在小亭子里舞文弄墨,听她们念出来的诗皆是一些婉约柔丽的哀怨之词,文采不俗,不过秦颜听了几首后开始觉得有些乏味,转而将注意力移开。她们念完后又是一阵嬉闹私语,倒是顾及着秦颜在场,笑声也不敢太放肆。
秦颜突然想到环儿有一日同她说的话,说在这后宫里人人都存了点心思,所以多多少少都要顾忌点东西,而她仗着皇后的身份软硬不吃,一般的束缚压不了她,别人反而没了辙,于是她在别人眼里就练成了一副刀枪不入的模样。有心思的人是不愿意同她多来往的,因为点通不透,运气好的话还能捞点好处,不好的指不定哪天就一起连累了。
她问环儿是不是后悔跟了她。
环儿倒是很爽快的摇了头,说她这样的人其实是最好相处的,只是她没说出后面的话,秦颜想她要说的是她这种人其实也最好利用,因为她接着告诉自己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让她对晨妃留意些,处处多些心眼。
看来她确实是有恃无恐,竟让环儿同她讲了这番话。
秦颜撑在莲池边的栏杆上,倾身看着池中泛着的银色磷光的水面,一株株椭圆碧绿的莲叶上托着或莹白或嫣红的花,花瓣层层叠叠的向四周张开,露出花中间嫩黄色的莲心,花姿娇柔,浮在水中央,在月光下显得出尘不染。
身姿修长,目光悠远,上身恣意地依在栏杆上,俯身时肩与颈形成一个优美的弧度,月光下醴艳的妆容在顷刻间消褪成莹白素净。池中睡莲怒放,肩上的帛带透过栏杆的缝隙垂在水面上凌空飘荡,衣衫随着夜风飞扬,如天外飞仙。
李绩看到的便是这样的秦颜,他发觉自己似乎从未注意到她的容貌如何,思绪间,赵辰君轻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月下美人,古人诚不欺我。”
李绩眉头微蹙,转身时依旧是平静无波的神色,他看着赵辰君,发现他正朝石亭那边走去,心下稍霁,他回头朝秦颜唤了一声。
秦颜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乍听到声音,有些迷茫的转过头来,看到跟在他身后的大臣们,表情立刻恢复了平静,从栏杆上起身走到了李绩面前。
赵辰君此刻已经到了石亭,手中正拿着小姐们作的诗,肖沉寰也在其中。过了片刻,只听到赵辰君笑了笑道:“小姐们好兴致。”
惹的一众女子掩扇轻笑。
李绩看了那边的情形,主动过去,身后一串的人自然也跟着往亭子里去。秦颜走在后面,突然觉得身后有人在看她,微回头,身后不远处便是献王,乘她停住的空隙目不斜视地越过她往前走去。
秦颜到了石亭时,李绩正伸手将写满诗词的纸张随意翻了翻,随口道:“词句幽怨,暗含情谊,都是些小女儿心态,对有些男人来说,酒色财权福禄寿,才是毕生所求。”
那些小姐们听她这样说,有些尴尬,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声。秦颜直觉到气氛有微妙的变化,偏不知是哪个善于阿谀奉承的官员突然冒出一句道:“皇上真是一针见血,这七字极妙,恐怕无人能对出下句了。”
如此一点拨,本来有些微妙的气息荡然无存,人群里有人开始窃窃私语,一边作思考状,一边摇头,还不时发出感叹。不过随口说的几个字竟达到了如此效果,秦颜在心中嗤笑一声,转头时见李绩也微眯着眼笑了,只是笑意并未达到眼底。
不知是谁道:“沉寰小姐或许能对出也说不定。”
此话一出,众人的目光全看向一脸茫然的肖沉寰,或者是有人对白日里的比试心中不服,此刻正好给她一个难堪。
有人提议,肖沉寰当然无法拒绝,她是皇后钦点的南越世子妃,自然要有过人之处。
肖沉寰根本没有想到皇上的一句戏言竟也能被人拿出来大作文章。她怔怔的看了赵辰君一眼,发现他一脸若有所思,并未注意到她求救的目光。她心中一气,在众人的目光下来到石桌前,执起了毛笔。冲动后却是一阵迷茫,脑海中也是一片空白,只有手中的笔仿佛重迂千斤,带着她的心一齐往下沉。
乘着大家将注意力集中在肖沉寰的身上,赵辰君悄悄来到秦颜身边低声道:“她毕竟是你钦定的。”
秦颜看也不看他道:“她将来是你的妃子。”
赵辰君只好道:“目前师出无名。”
秦颜自然懂,现在肖沉寰还未有世子妃名分,他不好出面,可事情因他而起,赵辰君是想帮肖沉寰化解难堪,如此体贴周到,也难怪有那么多女子对他倾心,可为什么他总跟自己过意不去。
四周突然有了动静,他们不再说话。原来此刻肖沉寰已经放下了笔,纸上依旧一片空白,人群里一阵议论声。
不等肖沉寰说话,秦颜突然道:“肖小姐果然高明。”
所有的人都转头看着秦颜,赵辰君猜不出她要做什么,站在一旁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秦颜走到石桌前,拿起那张白纸道:“肖小姐已经对出来了。”
众人不解,困惑的看着她手中的白纸,确实是空无一物,什么也没有。李绩却忽然笑了,依旧不发一言,只看她接下来如何分辨。
“你们没有眼花,上面确实什么都没有。”秦颜放下白纸继续道:“酒色财权福禄寿对上七个空有何不可?”
“此话怎解?”
秦颜寻着声音看去,原来是一直不曾说话的献王。
她并没有急着回答,迟疑了片刻才对着献王道:“秦有始皇统一六国,一时间天下无可匹敌,为了能永久的享用这般无上的权利,他不断派人寻访长生不老术,还命徐福带领五百童男女出海寻药,结果一去不回。后来始皇东巡,病死在路途中,他半生为长生,讽刺的是后人为夺权位,让他死后还不得善终。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长生不老之术,修短随化,终期于尽,任你权倾天下,终究不过一场空。”
她说的十分有理,可话中却含有大逆不道的意思。气氛瞬间僵持住了,没人敢看李绩此时的脸色,一时间满室寂然,连赵辰君也不禁为她的大胆捏了把冷汗。
一直沉默的李绩却突然笑了,道:“皇后所言极是,洪荒宇宙,唯有青史可留名,这七字加之于身,有时候反成了负担。”
众人紧悬的心这才落下,心中却对秦颜的莽撞大胆颇有微词,但都没有表现出来,脸上仍然是一片和乐,仿佛刚才尴尬的一幕从未发生,连那张白纸也不知被压在哪张纸稿里了。
秦颜没有理会献王如阴风附骨的目光,转身退回了原位。
一场聚会在磨枪擦火中临近尾声,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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