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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地为牢-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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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
一名士兵突然从李绩身后策马而来,落地后急忙道:“羽林军方才在千驼山入口截住了劫持太子的一伙人,他们身着兵服,皆以就地正法,太子已经获救。”
秦颜听她这般说,突然有些后悔方才为什么不顺便把车轴的血迹弄的再干净些,毕竟是第一现场,被人看出破绽就要多费些力气了。
李绩听了后笑的越发冰冷,将手中的腰牌扔到地下道:“他们是不是想靠这个混出去。”
那士兵只看了一眼道:“正是。
还不等李绩发话,树林里突然闯进一名内监,口中直呼道:“娘娘,娘娘,不好了……”
那太监跑到跟前,发现一群人都在看着他,转眼见了人群前的李绩,连忙下跪行礼三呼万岁。
李绩不耐烦的挥手打断他道:“出了何事?”
那太监战战兢兢道:“奴才方才从驻地过来,先前的守兵劫持了晨妃娘娘,正巧被巡视的羽林军撞见,奴才来时,见那些守兵已经被羽林军制服。”
李绩转首看着跪在一旁的张千轻笑道:“抓了朕的妃子,劫了朕的太子,谁给你的胆子,莫非是想造反不成?”
张千闻言色变,本来健壮的身子抖的如风中落叶,他惨白着脸分辨道:“臣冤枉,是有人报告臣驻地出了事,臣才快马赶到驻地,是有人想栽脏陷害,臣冤枉啊……”
站在李绩身后的一众官员议论纷纷,不知是谁喝了一句:“证据凿凿,当着皇上和众人的面,你还想抵赖?”
这一句激起千层浪,顿时得到了更多人的附议。
眼看大势已去,张千慌不择路,转头朝杨延辉哭喊道:“臣冤枉,大将军救我……”
杨延辉此刻的脸色已经变得有些青白,他指着张千厉声喝道:“你住口!我竟想不到你跟随我数十年,到头来竟存了谋逆之心,真要陷我于不忠不义,且让我亲手了结了你这逆贼!”
不待李绩发话,杨延辉转身从他身后的人手中抽出一把长剑,几步跨到张千面前。剑光森寒,那张千急忙想躲,挣扎着爬起来指着杨延辉要骂,还未等他说出口,杨延辉立马冲到他面前,毕竟是久经沙场的人,身上的杀气足以让人心寒。张千本未站稳,脚下突然一个踉跄,就这一下,杨延辉随即手起刀落,一蓬鲜血倏地飙出,就洒在秦颜前方不远处,接着是重物落地的声音,一剑毙命。
秦颜动也不动,只定定的看着,目光如莹。
杨延辉收刀跪下请罪,李绩只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说,接着命人将张千的尸体抬走,然后有士兵迅速的上来将地上的血迹抹去,一切波涛汹涌都被掩埋在那层薄薄的沙土下。
有时候想抹杀一个人,也不过点头的时间。
赵辰君自下马后,便站在了秦颜身侧,他看着秦颜平静无波的侧面,心中微有不忍,轻道:“你不必太难过,至少他最后还是将你引开了。”
秦颜微微一笑,并不回答。
在这局棋里,他们都是棋子,是李绩分权离势中安排的一个重要环节,每一颗棋子的身份都足以令人信服,他们被用来抛砖引玉,引诱所有人一步一步踏入他安排的陷阱,最后对敌人反将一军,杀了个措手不及,逼得对方不得不弃?保帅。
自古权臣功高主镇,杨延辉的马前?已失,犹如自断一臂,元气已经大伤,一时间无力作为。
李绩待处理完眼前的事物,突然道:“陈凌空何在?”
“臣在。”陈凌空握箭屈膝跪下。
李绩拍着他的肩膀道:“今后张千的职务便由你接管,你莫要再辜负了朕的期望。”
“臣定不负皇上重望。”陈凌空低头沉声道。
李绩朗声笑了起来,秦颜看了一眼杨延辉,不复来时的意气风发,倒有些象是斗败的公鸡。
秦颜心中并未如预期般觉得畅快,她有些自嘲的笑了笑,这一切只不过是一个开始。
第十九章
夜已经十分深沉,秦颜坐在营帐里的烛台前,望着烛苗窜动,久久没有睡意。
李绩掀了帘子进来,见秦颜背对着他一动不动的坐着,本想开口唤她,没想到秦颜突然自己转身看过来。被那样波澜不惊的眼睛注视着,李绩反而想不起自己要说什么。
于是李绩绕过烛台坐在秦颜对面,中间隔了不过一人的距离,沉默在空气里无声蔓延,四周只听见烛火的‘滋滋’声。
良久,李绩声音略显干涩道:“你今天受了惊吓,怎么不早些歇息?”
秦颜摇头,道:“真正受了惊吓的是太子。”
李绩目光一闪,微侧了头轻道:“日后他要见的血比今日更多,朕的子孙不是无能之辈。”
秦颜无法反驳他的话,眼神微敛道:“我听人禀报说太子一直缠着伺候他的宫女追问皇上的安危,今夜太子一人恐怕睡不着。”
李绩闻言,轻轻的笑了一声,侧首撑着额头道:“宫里早有规矩,晨妃不能去陪太子。”
秦颜伏在膝上的手微微一动,不再说话,她不知李绩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太子无非是想见他一面而已。
“把手伸出来。”
秦颜身体一颤,微带不解的看着李绩,烛影下他的面容有些晦暗,沉柔似水。
依照着吩咐拂去宽大的袖摆,秦颜将右手抬起,李绩却道:“是左手。”
秦颜知道无可避免,也不再忸怩,伸出左手置于桌案上,手心摊开,掌心一道暗红的伤痕盘踞在中心。
因为握那柄箭时太过用力,箭峰刺入,便留下这道伤痕交错在掌纹之间,想是李绩下马牵起她手时发现的,那时候秦颜还不曾察觉自己的手受伤。
看着掌心中纵横交错的纹路,秦颜突然想到曾经有人对她说过,她掌中的纹多且杂,可成大器,但注定一生命途多舛,想来如今多加这一道也无多大所谓。
“怎会如此不小心。”李绩皱眉道,一边从腰间取出一条白色方帕,替她将手掌小心的包裹好。
李绩的手不同于秦颜,他的手干净修长,毫无瑕疵。
“是箭太过锋利了。”
秦颜随意答道,她有些意外,一个地位尊崇,一呼百应的君王竟会随身带着一块不起眼的方帕。她看了看手上的方帕,又看了看正在专心替她包扎的李绩,目光一动不动。
仿佛感受到了秦颜疑惑的目光,李绩抬头笑了笑,道:“有些事情,还是自己来的方便,且不能为外人道也。”
正说着,李绩熟练的包扎打结,同他取剑的动作一样驾轻就熟。
秦颜看着烛影下低着头专心包扎的李绩,原本凌厉的气势被光影晕开,眉眼间竟显出一丝温柔的神色。
这个人,既温柔又残酷,既简单又复杂,手不沾血,杀人无数,对敌人狠,对自己更狠。
终于包好,烛影抖动时,李绩起身道:“明日一大早就要启程回朝,你早些休息,朕还有些事要处理,不能陪你了。”
秦颜点头,本想送他,但李绩不允,于是作罢。
李绩走后不久,秦颜走到榻前合衣躺下,睁着眼看着上方,依旧没有睡意。
恍惚中,秦颜将左手举至鼻端,果然留有淡淡的叶合花的幽香。放下手时秦颜脑中更无睡意,辗转了几下,终于从榻上坐起来。
想了想,秦颜还是掀了帘子出了营帐,没想到一见之下发现帐前的守卫都不见踪影。
秦颜心下一惊,怕是有人想夜袭,她连忙转身朝最近的太子营帐看去,太子的营帐跟她隔了不远,现下月华如练,远远的就能看清楚对面的情形。
待看清楚时,心下的焦虑一瞬间平复,秦颜怎么也想不到方才还说有事要处理的人此刻正站在太子的营帐外,一动不动,只有衣袍随着夜风微扬,身姿如松。
秦颜下意识的后退一步,退到一个李绩看不到的角落,再侧身看时,李绩正伸出手,象是准备掀帐帘进去。手指轻握,秦颜目不转睛的注视着李绩一举一动,却没想到李绩突然握了拳将手放下,也不离去,只是站着,明明天上明月如勾,可一身玄衣墨发的李绩几乎与远处的夜色溶成一体,再也看不清晰。
秦颜哑然的笑了笑,这个人,平日里杀人都不眨一眨眼,此刻却没有勇气揭开一层薄薄的布。抬头看着天上的明月,秦颜依稀记得一次李绩去她宫里的时候,曾邀她一起在院外赏月。秦颜依言去了,不过心里不大喜欢,最后连李绩也看出来了,问了她一句,秦颜记得自己随口答的是:“只是一个月亮而已,千百年来日沉夜升,无非月满盈缺,不甚稀奇。”
李绩听了,只低低的笑了两声,可眼中的失落却如何也掩藏不去,秦颜知道他是触景生情,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于是相对无言。
如今也是明月当空,依旧没多大差别,不过正好她也没有什么睡意,秦颜心想就陪他站一站吧。想着想着,突然想到自己先前答应过要亲自泡茶与他喝也没有做到,不过她接着心道下次有机会再补上就是。
只是秦颜没想到这一站,便是一夜。
琴宫。
“他们一个是我的夫君,一个是我的父亲,我无法选择,唯有不去面对。”
杨妃苦笑道:“所以在琴宫里孤独终老或许是最好的方法。”
秦颜抚琴的手停滞了片刻,抬头看着杨妃笑道:“你已经做出第三种选择了。”
杨妃闻言,神色一黯,笑的有些晦涩,她道:“皇上其实是一个痴情之人,若是他喜欢的东西,会铭记一辈子。”
“痴情的人通常也很无情。”秦颜低头随口应道,指尖专注的拨着琴弦。
“娘娘说的或许不错。”杨妃点头道:“皇上当年登基时,一夜间赐死了当朝为臣的顾旭满门,翰林大学士顾旭曾经是皇上的授业恩师。”
杨妃说的事秦颜倒是清楚,秦颜听后只微微一笑,不做回答。恰巧宫女小蔻将泡好的茶端来放在秦颜身旁,然后目不斜视的退下。
秦颜掩下眼睫,试了几个调子,突然抬头道:“这首曲子我大概都会了,不如我弹一遍,由杨妃来指点一二。”
杨妃客套的笑了笑道:“岂敢。”
秦颜伸手拨琴,琴音如水淌开,本该缠绵至极的曲调在她手中如水击卵石,带着飞花断玉之声,却偏偏夹杂着一份柔丽,极为奇特。
你若无心我便休,青山只认白云俦。
飞泉落韵怡然夏,飘叶成诗好个秋;
十五情形怜月冷,三千愿望对星流。
前尘影事皆如幻,浩气当初贯斗牛。
巫山原属古追求,你若无心我便休。
冬雪寒江抛直钓,春潮野渡泊孤舟;
落花成土多真爱,飞叶随风有至愁。
许是今生缘未了,还从梦里记明眸。
意趣曾经慕十洲,云笺封月遣谁邮?
缘如有梦情长在,你若无心我便休。
俗侣花间蜂又蝶,仙朋波面鹭和鸥。
至今尚羡袈裟客,竹杖芒鞋任远游。
为谁消瘦为谁忧?二月桃花五月榴。
燕舞莺歌翻寂寞,凤衾鸳枕忆温柔。
水因有性山长在,你若无心我便休。
红泪笺成何处与?天涯渺渺路悠悠。
清水寒潭落叶浮,忍将往事下眉头。
纵然桂魄都圆缺,况复萍踪不去留?
孤枕偏生蝴蝶梦,吟鞋怕上凤凰楼。
此情应是长相守,你若无心我便休。
秦颜并不唱,只是压低了嗓子一句一句的浅吟,声音低柔却不娇媚,与琴色和谐为一体,缭绕百转。
一曲终了,杨妃若有所思的看着秦颜,微微笑了笑,道:“诗词琴声都是如此干脆利落,光是娘娘的这份气魄就无人可比,除了秦氏一门还有谁能出其右,是妾资质愚钝,无法看开。”
秦颜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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