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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前来就医的兵士都是因为军中医者无法医治的重伤者，只好在回京途中直接找胡老神医救命。

　　　　然而，这些一个个断手断脚的清军士兵脸上都挂着无法掩饰的恐惧，抖抖索索地坐在地上不敢说话，偶尔外面一声狗吠都能吓得他们半死。

　　　　店伙计们都很好奇：谁把他们吓成这样？

　　　　他们可看得出来，这些士兵除了汉八旗，也有满八旗、蒙八旗，战斗力高低不一，但恐惧却如出一辙。

　　　　其中一个五大三粗，脑袋被白布包扎的汉子，肩膀被店伙计一碰，忽然就尖叫出来，啊啊啊的惨叫，整个人趴在地上抱紧脑袋，吓得店伙计退后一步，结结巴巴说道：“到，到你进去了。”

　　　　过了一会，那汉子也回过神来，一脸麻木地进入医馆后堂。其他士兵也是见怪不怪，无动于衷。

　　　　终于有店伙计忍不住，找了一位认识的兵士，“老张，到底发生什么了，你们怎么……”

　　　　那姓张的中年老兵转头看了一眼店伙计，他身上一道自左肩到右腰的刀伤更是无比显眼地暴露在后者眼前。比起医馆里的其他人，他脸色略显平静。

　　　　只见他叹息一声，“小三子，你不会懂的。”

　　　　店伙计却是不休，“你不说我怎么会懂？”

　　　　纠缠了一会，张姓老兵终于松口，说道：“我们前些天，在嵩山脚下，跟那些死人打了一仗。”

　　　　店伙计眼前一亮，死人大军席卷天下的消息早已风传天下，离京城不远的河间府自然也略有耳闻，不过大家都是当笑话来听听。

　　　　向来只有道士降服僵尸，哪有死人反侵朝廷？

　　　　但现在朝廷大军也已经被打败，那么就真的确有其事了，哪怕是最为顽固的老儒生，也不得不正视那些从坟墓里爬出来的死人。

　　　　“老张，那些死人莫非是戏文里刀剑不入，水火难侵的僵尸？会不会怕黑狗血、阳光？”

　　　　看见店伙计一脸兴致勃勃，张姓老兵叹了口气，说道：“交战之前，大军早已准备许多黑狗血，选的也是正午时分，然而……”

　　　　“什么黑狗血，怕阳光，都是那些装神弄鬼的假道士的胡言乱语！”

　　　　一个坐在地上的断臂军士忽然大骂：“那些死人，不怕黑狗血，不怕阳光，也没有兵器……”

　　　　“但它们看见我们就冲上来咬！用手抓，用脚踢，用口咬！妈的，妈的！好多，好多人就这么活生生被它们咬死了……”

　　　　断臂军士的话语像是唤醒其他清军的记忆，一个个泪如雨下，悬壶医馆不一会儿就充满这些粗汉的哭声。

　　　　店伙计一脸茫然：这……什么情况？

　　　　这时候，忽然响起马车的声音，一个和尚执鞭赶马，来到悬壶医馆便稳稳停下马车，跟一老一壮抬着担架进来，担架上一个昏睡的少年，脸色平和。

　　　　那和尚前来，便对伙计说道：“这位……少爷身患怪疾，还请胡老神医施以圣手。”

　　　　店伙计脸色略微难看，说道：“这位大师，你看这里都是等待胡医就诊的患者，这……”

　　　　看见有人相插队，悬壶医馆里几十名军士顿时脸色不善起来，纷纷站起来围着和尚一行人。

　　　　“这好办。”

　　　　那壮汉忽然说道，脱下头上的帽子，露出一头漆黑的头发。

　　　　那老者见此也是笑了笑，也脱下头上的帽子，露出头上的冠带。

　　　　旁人皆是一愣，旋即脸色一变：“反贼！”军士们退后一步，纷纷抽出兵刃。

　　　　那壮汉冷笑一声：“反贼？”接着他对和尚说道：“既然确定胡老神医在此，那我们就无须再假装了。”

　　　　和尚苦笑一声，低声念诵佛号。

　　　　接着壮汉一跺脚，大地仿佛一震。众人不明所以，紧接着外面忽然开始吵闹起来，许多人在街道上奔跑，随后便是一名轻骑的尖叫彻底引起混乱：

　　　　“死人攻城啦——”

　　　　众人一惊，那张姓老兵忽然脸色惨白，直接跪了下来，“你，你不就是死人的将军？”

　　　　听张姓老兵一说，其他军士也清醒过来。郑州一战中，死人大军皆是脸容可怖的尸鬼，唯有带头冲锋势不可挡的大将是一个依然有肉有血的‘死人’。

　　　　然而大将也是最厉害的死人。这里所有军士都知道，当时候统帅三军的赵将军便是被死人大将直接冲到本阵所杀。

　　　　所以清军才溃败得如此迅速，直接从两方交战变成死人大军的追击战。

　　　　店伙计也是惊讶不已，指着老者说道：“那你就是传闻中的史可法史阁部？”

　　　　没见过死人大军的店伙计，看着面前两个跟活人没什么两样的史可法和吴之番自然没多少恐惧之心，但那些从战场退下来的军士可不一样，感受到史可法两人身上那跟死人一样的感觉，他们惨叫一声，连滚带爬就离开悬乎医馆了。

　　　　吴之番笑道：“现在，可以让胡老神医看病了吧？”

　　　　店伙计们看得目瞪口呆，心中也开始惧怕起来，连忙让吴之番等人抬着少年入内。

　　　　胡老神医已经是须发皆白，颤颤巍巍为少年检查。一轮望闻问切后，胡老神医神色略微惊奇，说道：“这位少爷，身体没有任何问题。”

　　　　“没有任何问题，又怎么会一睡不起？”吴之番问道。

　　　　“老朽也是不明所以，据医书上言，这种症状一般是失魂症、疲累过度、力竭等原因。”胡老神医斟酌了一下语言，说道：“这种并非身体原因的疾病，老朽实在无能为力。”

　　　　史可法、吴之番皆是脸色难看。唯有和尚一脸平静，在少年旁边一直念诵佛经。

　　　　“……这里是哪里？”

　　　　听见熟悉的声音，史可法和吴之番低下头，看见一直沉睡不起的梅森居然醒了。

　　　　史可法松了口气，说道：“自从那天你施法后，就晕了三天三夜了！”

　第十五章　死人会铭记一切

　　　　我晕了？

　　　　梅森先是一阵迷糊，然后便马上反应过来。

　　　　那天尸鬼大军杀败清军后，留下遍地尸体。梅森一时技痒，便让尸鬼们将清军尸体堆到一起，他来一次十万死尸的【群体亡者复生】。

　　　　然后他就悲剧了。

　　　　饶是这些天在尸鬼中修炼，精神力突飞猛进，而且有史可法、吴之番两个鬼王辅助，但唤醒五千亡者后，梅森的精神力就彻底枯竭，直接晕了过去。

　　　　听史可法他们说，他们打听到河间府有一位神医就日夜兼程带梅森过来。然而这精神力枯竭并非药石可医，梅森看着垂垂老矣的胡老神医也是略感抱歉。

　　　　“那么他呢？”梅森指着旁边的年轻和尚说道。

　　　　“贫僧净海，特来为施主讲经。”

　　　　那天郑州大战后，少林寺不知出于何种考量，或许是讨好死人大军，或许是感化梅森，派出一名熟读诸多经典的年轻僧人到梅森左右诵经。恰好梅森晕了，便跟随史可法两人护送梅森到河间府。

　　　　梅森问：“所以，这些天是你日夜不停在我耳边诵经？”

　　　　吴之番大骂道：“梅兄弟，是不是这贼和尚在你耳边叽叽喳喳影响你了？让俺一刀砍死他这光头，让他叽叽喳喳！”史可法也是一脸不愉看着净海和尚，仿佛梅森一个命令，他们两就会瞬间送净海去见佛祖。

　　　　净海神色不变，答道：“是。这些天，贫僧往复诵读《金刚经》《楞伽经》《大悲咒》《静心咒》《般若波罗蜜多心经》五部经文。”

　　　　梅森一拍大腿，“真是极好！感谢大师诵经！”

　　　　净海和尚、史可法、吴之番均是一愣。梅森接着说道：“若不是大师诵经，我要恢复还得多几天时间。接下来如若可能，还请大师为我日夜诵经。”

　　　　净海和尚很是高兴，本来主持交给他的任务便是用佛祖真言教化梅森这个可以影响两大鬼王的活人，自然是无有不可，“度化世人，贫僧万死不辞！”

　　　　梅森也想不到，仅仅是净海和尚在耳边诵经，就能加快他精神力回复甚至提纯精神力，这哪里是和尚啊，分明是经验加速器和法力加速护符！甚至梅森已经在想，要是晋升正式法师，要不要养一个会背诵佛经的亡灵呢？

　　　　那画面，想想都觉得太美。

　　　　既然梅森无事，一行人便离开医馆。医馆前堂，许多店伙计担惊受怕地所在柜台后面。由不得他们不害怕，毕竟尸鬼大军整整齐齐封锁在悬壶医馆，身处这些脸目可怖的死人中间，他们不吓尿已经是扁鹊保佑了。

　　　　一边走，史可法一边说道：“这里离京城已经很近，不若我们马上攻城吧。”

　　　　顿了顿，史可法又说道：“这几天，有一个名叫天地会的组织来找我们商量，不过那时候你昏迷了，我和之番不敢随意决定，便让他们留在尸鬼军中。”

　　　　天地会？梅森眨眨眼睛，留几个活人在尸鬼大军中几天？他们还没被尸鬼那股尸臭熏死啊？

　　　　结果当然是没有。

　　　　看着面前数人虽然脸色苍白，神色略带惊惧，但依然能强振精神，为首的大汉对梅森等人说道：“见过史阁部、吴将军、梅先生，本人方大洪，携天地会帮众前来商讨大事！”

　　　　天地会方大洪，南少林五祖之一，台湾郑成功部将。

　　　　梅森不置可否地点点头，“不知有何事商讨？”

　　　　方大洪说道：“自然是为了反清复明的大事。贵军已经兵压河间府，不日便可挥旗北上，直捣京城，驱逐鞑虏，指日可待，正是光复我大明基业的时候！”

　　　　方大洪又对史可法、吴之番说道：“当初隆武天子殉国，留下朱三太子，如今行宫设在台湾，正盼望早日返回中原大地，复我大明衣冠。”

　　　　然而，出乎方大洪预料，史可法、吴之番只是点点头，并无热切情绪。

　　　　按理说，吴之番是南明部将，史可法更是前朝忠臣，听闻此消息应该兴奋不已，渴求迎接朱三太子才对。

　　　　方大洪心里一沉：难道史可法、吴之番想拥立面前这个姓梅的小子做皇帝？

　　　　现在已经有不少人知道整个死人大军里，有一个活人少年在里头。而且观史可法、吴之番两人行事，更是奉梅森为首，于是许多势力都在猜测：莫非是活人少年将史可法这些亡魂召唤出来的？

　　　　他们无从印证自己的想法正确与否，不过不影响他们将梅森放在一个极高的地位上。

　　　　现在中原大陆里，虽然大清依然占领大半江山，然而二十万精兵被打得只剩八万，西南又被吴三桂搞得一塌糊涂，基本是岌岌可危。反而是三十万死人大军，一路征战几乎没有伤亡，而且战力极强，已经被隐隐视为中原未来之主。

　　　　若不是生死歧途，人鬼隔阂，说不定已经有‘书生’‘军师’‘智囊’‘猛将’等投机者加入死人大军中。

　　　　而且，每一个野心家在得知死人大军的状况后，无一不心惊不已。

　　　　不惧病痛、无需给养、无需睡眠，而且防御力高，攻击力强，只要脑袋不被破坏（脑袋里有灵魂之火），几乎是不死士兵，这种战力，哪里是活人军队所能对抗的。

　　　　那些号称能降魔伏妖的江湖道人一时也敛息旗鼓，生怕被朝廷或者其他人抓去对付死人。

　　　　所以，如果死人大军要奉谁为皇帝，恐怕没人敢反对。整个朝廷的常驻兵力不超过七十万，其他势力的兵力也没有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