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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红灯笼高高挂-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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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理会我的催促,他慢慢道来,意在解释,“本王母亲说,廷尉司失火之事,父皇甚感恼火。然则追查下去,其中牵连的亲贵权臣众多,更容易引起贺兰、宇文、昭平三大姓氏的敌对纷争。思前想后,父皇未能想出折中法子,此案,只能暂且搁置…… 没过多久,相王便反叛起事。”



语意稍有停歇,拓跋信陵凑近身,以指抬起我下颚,细美的眸子流露出逗弄,“镇国公宇文虚中、兵部尚书昭平攸二人,并非相王的对手—— 昭平攸,死在相王的剑下,以身殉国;而相王,也被随后增援的杨继业大将军刺中腹部要害,血流不止。”



静默了片刻,我才清了清嗓子,问,“然后?”



“遗诏上…… 父皇恩准德妃晋封为太皇太后,可能是看在昭平攸当初的衷心。”斜倚了身体,他朝我露出一抹意蕴复杂的冷笑,““野史记载,相王并没死。皆因镇国公宇文虚中体恤女婿,愿用自己性命,换取杨继业大将军饶相王不死。 坊间亦有传言,是杨继业意图独揽护帝之功,先杀了相王,再杀了负伤在身的镇国公。”



听及此,我忽然有几分明了,为何拜为中郎将的沼泽君,视我为陌路。



“无论谣传是否属实,本王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相王棺椁内,并无尸身…… 杨大将军解释,当时对峙场面异常混乱,相王不知所踪,似凭空消失。”



避开我伤腿,拓跋信陵把我拥入怀,“怎么不吭声?” 似心情大好,他恶意地吻上我的唇,用牙齿轻咬以换取我的反应,“总而言之,最后包围相王府,把所有家眷、家仆押送刑场的功臣,是杨继业大将军…… ”



毫不犹豫推开他,我嫌恶地以手背拭了拭唇,“再然后?”



“宇文丽妃听闻惨讯,曾偷溜出宫,恳请杨大将军向大行皇帝求情,饶恕无辜牵连者…… 可惜,杨大将军铁面无私,不但不网开一面,反而把株连在内的若干宇文氏族旧臣,近三百遗将绑缚刑场。大将军的行径,与父皇赶尽杀绝的心态,不谋而合。”



“本王母亲说,那一年夏天,西市血流成河、尸骨成山。亦有黑心流贩,从乱葬岗偷走无数尸身,剔其骨、削其筋,以新鲜肉馅卖出…… 恐慌,漫布着盛京城。以至大户人家,数月不敢食肉。”



凝视了我好一会儿,拓跋信陵笑脸不复,而他道出的言辞,透出彻骨寒意与笃定,“小丫头,你最最重视的杨府,同样踩着众多无辜者的尸骨,血淋淋发迹。 朝堂之上,无论文官,抑或武将,从来没有干干净净、清清白白之人。 杨继业与本王,本质上无任何区别。惟一的不同,是杨大将军拥有冠冕堂皇的行事藉口。”



凝视着轻抚我唇瓣细伤的长指,我倏然觉得自己很疲惫,很躁郁,“所以,你邀约拓跋平原、宇文昭则相聚于此,是想密谋诛除杨家?”



“错。若是想算计杨家,本王便不会私下见你。恰恰相反,是宇文昭则约本王与怀王一聚,有它事相商。”拓跋信陵毫不隐藏他的反应,鼻子里溢出赞许的冷笑,“昭则挺聪明,懂得装傻以韬光养晦。 尔今他得幼帝信赖,即便将来,杨府有幸不被本王击溃,亦会遭逢他的算计,重蹈宇文氏覆辙。”



我明白拓跋信陵的警告。



眼下,德妃可以削夺怀王、韶王的禁军辖制权,自然而然,她更想拿回杨家对于府兵的遥领控制权。



怀王、韶王已经看威武将军府不顺眼,加上一个阴晴不定的太皇太后(德妃),再多添一位复仇归来的宇文昭则…… 杨家树敌太多,正处于风口浪尖之上。



抚着我的颈,拓跋信陵的嗓音倏然放轻,“当然,在德妃尚未失势之前…… 你我、包括五弟怀王、包括宇文昭则,皆受制于德妃。只要你‘嫁’给我,帮本王诱引德妃出宫,他日若有不测,本王定当保全你们杨家平安无灾。如何?”



“诱引德妃出宫?”哑然失笑,我挑了挑眉,“待到德妃出宫,殿下您大刀阔斧杀了她、再手刃了我?继而,找个藉口栽赃嫁祸杨府…… 韶王,你是不是利用我的次数太多,以至于真把我当猪头?”



“本王尚未觉得你愚蠢,你倒有先见之明,开始自我反省?” 拓跋信陵轻叹,亦猝然握住我的纤细五指,柔和的握捏,语意暧昧,“鹬蚌相争,得利的只有渔翁…… 本王若想成为最后赢家,想杀的,自然不是你。”



吃痛抽息,皆因他蓦地合拢掌、力道粗鲁。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拒绝。” 凑近脸,拓跋信陵定定凝视着我。他眉宇间的柔情不见,先前的厮磨|缱绻仅是作弄人的消遣,而语气,也恢复了惯有的凛然与傲锐,“不过,本王有心让你欣赏杏林|春|色、刻意让你享有被男人宠爱时的快乐,也有本事让你……”



“痛。”强忍屈辱,我答出后半句。



痛楚,骤然歇止。



而下一瞬,遗落在席上的外衫,无声无息覆于我身。



“回府后,你静心想想,再答复本王。”沉沉哑叹,拓跋信陵把我整个人拥抱在他的怀抱里,而沉稳的心跳,近在咫尺。一次又一次,扰乱我并不平静的思绪。吻上我的额,似安抚,他大手温和摩挲着我微冒冷汗的后背“记住了…… 若想玩些花招,须先欺骗自己的心,方可蒙蔽他人的眼。否则,只会贻笑大方。”



他…… 他在反讽我方才的举止。



面无表情地,我颔首,“谢韶王教诲。”



“不必客气,互勉之。”拓跋信陵垂下长睫,微微歪了歪头,戏谑,“留你在身边,本王从不能掉以轻心。”话音未落,他用力亲了亲我的脸颊,薄凉笑,“你先走罢…… 本王仍有要事傍身,不远送。”



作者有话要说:(捂脸)阿花明天就走了,有几天不在电脑前…… 咳咳,不要因为俺不在,就不给俺留评撒花O(∩_∩)O哈~



—— 2010年6月25日,被迫修改(其实这一章真的没啥啊… …!)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从【杏林别苑】出来,黑幕已然降临,街市却灯亮如昼。似乎柔暧月夜,从来不能减扰盛京城的半分热闹。



卖玉尖面的老贩,正推着板车缓慢前行,兜售上元花灯的小摊铺,更随处可见。各种悠然叫卖声,亦不绝于耳…… 明明,周遭气氛如此繁盛喧嚷,我却在通往【渭水泱泱】的锦绣街巷,踟蹰了步履,悒郁了心境。



眼前的这根灯柱还在,三年后,青葱单蠢的我,为何倒退发展?有时候,镇定不过是镇定的样子,放浪不过是放浪的形骸,皆做给外人看…… 落单时,依然会倦怠地希望,人生可以像闹钟一般,在进退维谷时刻任意按停。



走不动了,腿疼。



顾不得衣衫会弄脏,我一屁股坐在冰凉地上。 即使知道杨延风再过两盏茶时间,会去【渭水泱泱】接我回府,我仍不愿起身前行。



人生,是一段征途。



征途的定义,是努力克服诸多意外。 既知幸运与不幸运,是两条交错的双行道,尚未搞清楚下一站分岔路口在何方时,我不敢贸然转身,免得将来,无法再选择。



北风寒冽,吹得人神思惘然。



“杨排风……”连名带姓的清冷呼唤,从拐角处一顶华轿内传出。 余音未歇,一道高大的身影掀开轿帘而出,步至我面前。



仰起脸,视野里的他眸色深沉,蕴涵着我不太习惯的冷漠。 好像有一瞬,心脏跳动迟缓了半拍。可是,无期待,果真不会失望。



笑着颔首,我勾了勾唇角,礼貌道,“见过怀王殿下……” 话,尚未说完整,一只大手蓦地托起了我下颌,让我的双眼毫无逃避的直视一双深邃黑眸。



“本王,等了你许久。”



*******************************************************************************



延静堂



尽管茶坊【延静堂】与【渭水泱泱】遥街对望,但我从未有机会前来此处,更未料想能在此地与拓跋平原对坐品茗。



端起茶杯,我抿了一小口碧螺春。



银澄碧绿的茶水入喉,缓解了闷热干渴。然则彼此相顾无言,颓靡的心境,亦有几分糟糕。以手拂了拂额前发丝,我垂着眼睑,“怀王殿下,你是不是想问,韶王何故邀约我?”



“若问,你愿意据实回答?”淡淡回应,打破了近半盏茶时间的静默,拓跋平原抬起眼眸瞥我,低沉嗓音了饱含了冷漠。



“我……”不善的语气,令我无奈苦笑,“倘若殿下继续为‘欺瞒之事’而叱责排风,我无话可说。” 顿了顿,迎着平原君倏然沉鸷的脸色,我舒了一口气,缓和道,“怀王,你若是想逼我写下‘议政王’敕诏……”



“喜帖收到了么?”



没头没尾地,拓跋平原猝然岔了一句。



后半句,硬生生憋屈。凝视一眼神色自若的拓跋平原,我艰难颔首,嗓音里多出不自然的绷紧,“嗯。”



“离婚宴还差四天,你可以慢慢考虑…… 不急。”低声道,拓跋平原为我斟满茶盅,“今日,仅议私事。”



不待我应允,拓跋平原放下茶壶,“茶解酒毒,你不妨多饮。”他的眸光,无声无息扫视我的周身,继而停歇在我的面容,似家常闲聊的言辞娓娓而来,“才几天不见,你气色愈来愈红润…… 杨延风,有没有欺负你?”



半口茶水,哽在喉处险些呛到自己。



仓促放下茶盅,我努力拍抚胸口以平复接连咳嗽,“没、没有……”以指拭去眼角余泪,我忙不迭摇首,“他依礼待我。”



“没有就没有。”素白的丝帕,递了过来,“你慌张什么?”



老老实实接过,我不好意思地垂了眼,而视线对上的丝帕,并非普通用度,以金丝红线绣有的鸳鸯戏水图纹,分明为定情信物。



骤感尴尬,我双手奉回,“殿下,你拿错了。”



拓跋平原并不接,“无妨。 东西,总得拿出来用。”他唇角微微上扬,细长的双眸里是清淡的笑意,“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本王若不用,如意还会绣更多。”



如意?



是即将嫁入怀王府的温家小姐,温如意?



僵硬地挤出一抹笑,我把丝绢搁置在桌缘,不愿再触碰。 既是缓和沉闷气氛,亦是抒解复杂心绪,我随口道,“如意姑娘…… 她可好?”



“是位冰清玉润的好姑娘。”想也不想地答,他眯了眼眸,嗓音含着肯定、含着赞誉,“她很好……”



冰清玉润,似格外刺耳。



哭也不是笑也不是,我放低了嗓音,“我的意思是,如意姑娘身子骨是否安康?虽为正月,然则春捂三分暖,切勿着凉。”



神情镇定自若,拓跋平原颔首,重复,“她很好。”



沉默,足足维持了一刻钟。



我不说话,是不想自讨没趣。他不开口,是不是无言以对?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拄了自己的长拐,慢慢站起身。 抿了抿唇,暗哑声音有着不易察觉的僵硬,“殿下,我得回府了…… 告辞。”



“还记得这个么?”随性的问话。



目光,接触到了一本字迹熟悉的札记,不敢再轻易挪开。



仍然记得,从禁闭于廷尉府开始,我便养成了书写札记的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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