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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回大明十二年-第10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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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晴。。。。。。”
站在一旁打扇子的万宫人总会平静的如同太液池的清水,从不会泛起一点波澜。她始终是从容不迫的,纵使是这样的时候,依旧只是略略抬头,唇角衔着一抹若有若无的苦意,“娘娘,可是又做噩梦了?”
她微微出了一会儿神,却默默摇了摇头,伸手只是握住了衣襟上缀着的通碧点翠的翡翠扣儿。半响,却只是低低的出神,“阿晴,我梦到先帝了。”
先帝呵。万宫人在打扇的手瞬时停住,薄透如轻纱的镂空刺绣银线缎绡从扇柄坠下,烛光下银光闪烁,缠绕纠结的似是九天之上理不清的袅袅云雾。
第一次见到先帝的时候,她还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女,自幼与父母兄长住在一起,连家门也未出过一步。后来父母过世,兄长不善经济,又嗜酒好赌,渐渐便将家业都败尽了,最后只剩下祖产的一间酒肆度日。
本来吃些苦头过日子却也没什么,可兄长偏偏娶了位凶悍的嫂嫂,终日里指桑骂槐只是给她脸色看,嫌她光吃饭不干活,只恨不得立马赶她出门去。她许多次哭得无奈,却也没有叔伯亲戚可以告知。只能委委屈屈从自己的绣房里搬出,挪到嫂嫂指派的酒肆后的马棚里入睡,每日里在酒肆后干一些粗笨的活计,却也勉强能填饱肚子。
那一年又是春上,北方的风沙真大啊,嫂嫂又叫她去前村去送酒,她把白布裹在脸上,勉强能够冒着大风前行。过村口的时候,她似乎看到了有一对华丽的车马远远行来,尘土飞扬处,却传来了女孩们清脆的笑声。
她站在路边呆呆的看,那高大的马车上都是精致的绣花透帘,非常透气,却正好能挡着风沙。车马一动,马头上挂着的金铃就会叮当作响,真是好听极了。而那车里的女孩们却都是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年纪,衣着非常的华美艳丽,各各都身着五彩的轻纱衣裙,就像画上的仙女那样衣袂飘飘。车行了老远,那金铃的叮当声,女子们的笑声,如同一首美丽的乐曲,依旧还在她脑海中回味。她们过的该是什么样美好的日子,她无法想象出,却愿意用自己所有最美好的想象去品位。
她在路边站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还有送酒的事。急急忙忙的赶去送,然后中午回去的时候依旧晚了些。中午的时候生意冷清,小酒肆的哪里能有什么客人,到处都是空空荡荡的桌椅。
哥哥又不知道喝醉了酒去哪里赌钱了,嫂子照例面色难看的要死,只是破口骂着,“死蹄子,又出去玩的不要命了。让你在外面丢人显眼。”嫂子抓起手边的笤帚,伸手就往她身上打去,她不敢躲,怕引起嫂子更强的怒气,只是委屈的抱着头,尽量不然嫂子打到自己的要害。
新扎的笤帚最是有韧性,抽在身上火辣辣的,她身上早已是青一块紫一块,哪里还分辨的出什么疼痛滋味。她拼命地咬住嘴唇,只是忍了泪,默默的承受着这一切。
忽然抽在身上的火辣停住了,她反倒有些不适应,抬起头看,却见一只大手在半空中有力的握住了那笤帚,将嫂子拦住,“好端端的,打这小姑娘作甚。”那男子的声音很是年轻,说起话来漫不经心的。
她吓得傻了,整个村子谁不知道嫂子是最泼辣凶悍的,敢拦她的笤帚,那不是虎口里拔牙?
那男子却全然不以为意,手渐渐松了开,大棘棘的往条凳上一座,手中佩剑扔在桌上,手一挥道,“上两壶热酒。再看着配几个小菜来。”他神色虽然疲赖玩笑,一举一动间却不自觉的散发出一种威严的气度。那佩剑咣的一声被掷在桌上,竟然铮然一响,有金石之声。她的目光不免投了过去,却见这把剑身闪闪发亮,竟然镶嵌了数颗鸽子蛋那般大的宝石。她心中暗暗吃惊,却见一旁的嫂子的目光也被那宝石吸引了。
“客官稍待。”平日里最是泼辣的嫂子竟似是被这人镇住了,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却是讪讪的放下了笤帚,自是准备酒菜去了。
她有点不敢置信自己就这么被放过了,偷偷揉了揉被抽得全是红痕的胳膊,却斜眼向那男子觑去。只见那男子大抵二十出头的年纪,身穿一件雨过天青的锦布长衫,看上去乌缎缎的不知是什么材料,边角一水的滚着藏云边,那绣活真是出奇的好,枉她自诩是这前村后店的女红能手,看到这样的绣工也只有暗暗佩服。
那男子坐在一张临街的桌上,也不介意外面刮得风沙,不多时便见嫂子麻利的端着四碗蒸食出来了,外加两壶热的滚滚的酒。那男子看了一眼菜食,不竟眉开眼笑,一碗炖的烂烂的水晶蹄髈,一碗儿滤蒸的烧鸭,一碗春不老蒸乳饼,最后一碟却是里外青花白的磁碟里盛着一碟凉拌蒸茄子。菜色虽然不多,却是有荤有素,都淋了香油,很是喷香扑鼻。嫂子原就是能干的,厨艺更是所长。那男子就着小菜下酒,不一会儿就盆干碗净,吃的肚圆。
嫂子难得敛了神气,静悄悄的站在男子桌旁,看他用完了酒菜,起身便欲走人,这才佯堆起笑容,说道,“客官用的可舒坦了?”
“善!舒坦的很。”那男子打了个饱嗝,连连点头,起身拿起了桌上的长剑,提起就往外走。
“客官,您还没付钱呢。”嫂子一急起来,就放开了嗓门,声音大的震耳。
“哦,付钱。”那男子这才是刚刚想起一样,伸手假装去摸袖里。他走路时都是甩着袖子大步而行,袖子里哪会能有东西,他头一歪,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今儿忘记带了,老板看能不能赊个帐?”
这下就连嫂子也看出他是假装了,不免又气又急,原本以为是个初次出门的有钱崽子,才卖了力整治这些酒菜,指望着多讹点银子。谁知到竟然是个混吃混喝的泼皮青头,真是白费了她一番用心,嫂子果然是沉不住气的,顿时跳起脚来,扯着那男子的衣袖就骂道,“吃白食还想走,指望着老娘是开粥铺的?今儿你不把钱留下来,老娘就跟你拼了命了。”
“你莫扯,你莫扯诶。。。。。。”那个男子一看嫂子扯袖子,也有些着急,不知道是不是心疼衣服,只是叫着,“没带钱有啥办法,你还担心本少爷赖账不成!笑话,天。。。。。。宣府城里谁能不认识本大相公?”
嫂子放开他的袖子,狐疑的大量了他一眼,却见他年纪轻轻嬉皮笑脸的,怎么都看不出有“大相公”的样子。她白眼一翻,眼珠却瞥到了那柄长剑上,囔道,“赊账不成,倒是可以把这剑抵下来。”那男子墨眸一沉,只是犹豫思索。嫂子见他起意,不免心中暗喜,怂恿的更加卖力。
那剑通体如乌墨一般,剑身上鸽蛋大小的宝石更是显眼夺目,难怪嫂子起了贪念。她心里觉得不妥,一顿饭钱毕竟值不了几钱,于是低声道,“嫂子,要不让这位相公赊下吧,他看上去也不是没钱的人,回头把饭钱送来就是了。。。。。。”
“你个作死的小蹄子,”嫂子一听这话就炸了,一巴掌狠狠的刮到她脸上,“还没找婆家就学会吃里扒外了,真没皮没脸的,看老娘不打死你。”
“别打了,别打了,”那男子手脚甚快,一瞬时就架住了嫂子的连环巴掌。
“要你管老娘家的事,老娘想打就打!”嫂子正没好气呢,恨不得连他一快扇了。
他看了一眼捂着脸正在哭的她,却一眼瞥见她嫩白的手臂上都是累累伤痕。顿时,男子年轻的脸庞上升起了薄薄的怒气,转头对嫂子喝道,“她是你家买的丫头还是奴仆,奇Qīsūu。сom书这样认打认骂?你多少银子买的她?我出十倍价格买走!”
嫂子气急反笑,只当他是疯了,“你连一顿饭钱都付不起,还要买人?”
“你说个价吧。”他抓紧了她受伤的手腕,不知何时收敛了面上的疲赖之色,黑黑的晶眸中都是光华流转,“只要你说的出来,我就拿出来。”
“五百两!”嫂子白了他一眼,报了个天文数字。五百两,那时买一个丫头也就二两银子,五百两可以买二百五十个了。那时候一个城市里的五口之家,一年的饮食起居费用也不过五十两银子,五百两,够许多人生活一辈子了。
谁想那男子头一点,竟然二话不说就沉声答应了,“好,我晚上带来给你。”
她骇得呆了,猛然气急的甩开那男子的手,怒道,“我不是买来的丫头!这是我哥哥嫂子的家。”
嫂子反应了过来,心里暗自嘀咕,这回难道看走眼了,这还真是个大富大贵的主?
不管怎么样,不能和银子过不去。嫂子虽然心里不信,却还是赶紧换了笑脸,“好,那就照客官说的,咱们晚上见面交易,银子拿来,这丫头就归了你——我可丑话说在前头,要是今天太阳落山前,小相公的银子没有送来,明日再来,这价格可就得翻上一番了。”
“你!”她气到急处,指着嫂子的手已然发抖,“我爹爹娘亲的新坟还在屋后,嫂子。。。。。。你是叶家的媳妇。。。。。。你怎能当着他们二位老人家未远的亡灵卖了我。”
那男子也是看着她嫂子,目光中似笑非笑,亦是疑问。
“这丫头怕是烧糊涂了,老李家的人都死光了,你现在出去问问现在这房子地都还姓李不。”嫂子说话又犀利又毒辣,“小相公愿意买你,那是你的造化。不然迟早也是把你卖到窑子里,死活谁去管你。”
她听了几乎要晕了过去,哪里还说得出话来。
那男子却是听了点点头,沉声道,“好,那我们一言为定,我黄昏前带银子来买她。”
“客官慢走嘞。”嫂子一手拿了那把乌沉沉的长剑,只是望着那男子远去的背影,挥着帕子甜滋滋的喊到,“我们等着你咧。。。。。。不,是我们家凤儿可等着你咧。”
番外四。 望断天涯路——凤姐李氏(中)
那天的日子似乎过的特别慢,日头从头顶一点一点挪到山后,她便眼睁睁的望着那日头出神,心里似小猫一样的抓,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当做丫头卖出去,这浑然是种侮辱。她心里冷了笑,难道便看着我如丫头一般?可她望望自己破烂的衣裳,满面的尘土之色,却不免自己先冷了心,可比大户人家的丫头还不如吧。
太阳一点一点挪到后山。夜幕一丝一丝拉开,她面上的失望之色更深了些,那人只是句玩笑话吧,谁可会真的花五百两银子来买自己这么个什么都不会使的笨丫头。嫂子倒是全然不在意,她把那长剑翻覆擦拭了干净,伸手摸着剑上鸽子蛋大小的宝石,满脸都是笑意,“我的个乖乖,这要是卖出去,可得值多少钱。”嫂子一转头却看到她在发呆,没好气的训斥道,“好你个赔钱要命的,还在这待着干嘛,指望着谁八抬大轿来接你啊,还不快去把井里的水挑了。”
她低低的应了声,自去后院挑水。新箍的木桶还未用过几次,桶边有许多毛躁的尖刺,她不提防被刺到手指,十指连心,最是疼痛难忍,她慌忙去挑指尖的刺,不曾想到木桶却落到井里,“当”的一声闷响。她顿时吓坏了,这木桶是新箍的,桶上连麻绳也未栓,嫂子本来就暴躁,要是知道家里新箍的木桶也掉在井里,还不要剥了她的皮。
她慌忙把手伸到井里,尽力去抓那木桶,可这井何其深,她勉力靠在井台上,半个身子都进了井里,也依旧什么都抓不到。忙乱中,她的脚一直在地上蹭着,却一步踏空,脚下一滑,人更是往前倾了些,她的手抓不稳光滑的井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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