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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朝天子一朝凰-第1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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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后,后晋、后汉、后周三个朝代相继崛起于北方,南方亦有前署、后蜀、吴、南唐、吴越、闽、楚、南汉、荆南、北汉十国并存。
    短短五十年间,北方先后有五个朝代更迭,南方十国林立相互兼并。这五十年史官称之为五代十国。
    九州大陆陷入空前支离破碎、群雄逐鹿的乱世风云,当年那个繁荣一统的大唐盛世已如过眼云烟,彻底消失于历史的洪流之中。
    ……
    清冷月光似暗夜流霜,给空旷的凤翔城披上一层银色的光辉。我裹着狐裘漫无目地走在街上,风冷的彻骨,我搓搓手,对着掌心哈了一口气。白色雾气升腾,迷离了双眼,我停下脚步,前方客栈的旗子也在冷风中不停瑟瑟发抖。
    “风——月——楼?”我一字一句念出声。总觉得这个店名似曾相识。
    大概是名字取得太像青楼了吧,我心想,紧了紧身上裘衣,管不了太多,找地方取暖要紧,便径直走了进去。
    客栈里只燃了一豆烛光,烛下两个中年旅人对弈正酣,嘴里振振有词,我不知所云,也就将其自行忽略。
    柜台不见掌柜身影。环视四周也不见有旁人,只有通往后院的门是洞开,冷风穿门而过,我走过去正欲掩上门。身后啪的一声落子,回头时执黑棋的旅人面露喜色:“这盘棋你已无路可走,胜负已定。”
    执白棋地死死盯着棋局,不甘心地叹一口气:“哎,又输了!都怪兄台在对弈时与我议政,害我分了心神。”说罢将白棋丢进棋篓子里:“不过话说回来。自大唐亡国后,原本以为能过上太平日子,没想到过了二十多年还在到处打仗,这乱世何时才是个头啊!”
    “乱世风云,朝代更迭,争如一场镜花水月,最后受苦的不还是咱们老百姓?”
    “兄台所言极是。”
    两人一面说一面收拾棋具,吹了灯上楼去。
    客栈里一片漆黑,反倒是屋外被月色映得亮堂几分,我循着月色踏进后院。庭院里种了许多植物,但在寒冬时节大多已经凋敝,光秃秃的枝桠上还残留着未化的积雪。许是庭院四周高墙的缘故,已不再觉得太过寒冷。院里静谧无声,连只虫鸣都没有,显得踩上干枯树叶时的声响尤为清晰。远远地,有红梅残香飘来,让人心情为之一振,我紧走几步,情不自禁愣在原地。
    角落里一株红梅旁立着一个颀长身影,正双手把玩红梅花枝,花枝轻颤,红梅簌簌飘落枝头。乌黑墨发,玄色锦袍,月光照到他手指的每一寸肌肤,无可挑剔的修长莹白。
    他闻声回过头,看着我,眼底似藏有隐约笑意。月光打在他的脸庞上,薄凉的唇,高挺的鼻梁,细长的眉,近乎不真实的好看模样,无论我看多少年都看不够的模样。
    我像一匹脱缰的野马,张开双臂扑进他怀中,狠狠抱住他。
    这个怀抱,我曾依偎过无数次,每次却只能想象他的温暖,而此时此刻,他的体温沁透衣襟,缓缓融入我的肌肤、血液。他的怀抱比我想象的还要温暖舒适。
    撞入他怀抱的刹那,心里终于明白这风月楼,这对弈的旅人,这虫歇花谢的庭院,这里的一切为什么都似曾相识。
    这是我和墨白初遇时的情景,一切都似乎一模一样,又似乎不太一样。
    我依然清晰记得,当年的此时此刻,他熟悉的好听的声音从头顶贯下来:“小姑娘,初次见面就投怀送抱,是不是不太好?”
    “我终于等到你了,等了你这么多年,你终于来赴约了。”我这样说着,更加用力往他怀里钻,想与他贴近些,再近些,近到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再次把我们分开。
    “听姑娘说这话,倒像是与在下认识许多年似得。”他含笑打量我。
    他不认识我了么?我望着这张熟悉的面孔,他看着我,却像看着一个陌生人。我愣了愣,大片大片泪水濡湿裙襦。
    他的表情随即严肃起来:“姑娘为何哭了?”
    他伸出手轻轻抚上我的脸颊,想要揩去眼角的泪水,手指却徒然穿过我的脸,我的双臂间也忽然一空,抱着他的双手亦徒然穿过他的身体。
    我浑身不由自主打了个冷颤,难道只是个幻象么?他像一缕空气般停在红梅枝前,风吹过,花瓣零落,有几瓣红梅穿过他的身体飘到地上。
    月光下,他的身体突然一点点变得透明,渐渐与月光融为一体,我惊慌失措地扑过去打捞他的幻影,却只扑了个空。
    “墨白!”我尖叫:“湛儿!”他只静静观望着我,渐渐在月色中消失。
    我腾地从床上坐起,眼角还留有未干的泪迹,双手还保持着在梦里的姿势。
    良久,缓过神来,舒了一口气。
    又是梦。一模一样的梦,和墨白初遇时的情景,我已反反复复梦了二十四年。一次又一次,我在梦里重新遇见他,却无法触摸他。
    PS:  墨白终还是死了,那个威严冷厉,尊贵英明的帝王,那个风度翩然,倾世温柔的公子,不管他是为救墨源而死,还是为救大唐而死,他的结局,最终以悲剧收场。或许他的命运是已经注定了的——从他选择重新登上九五至尊的皇位,在风起云涌的乱世中殊死一搏的那一刻。大唐亡了,大唐的皇,也必将随着王朝的覆灭而湮灭在历史洪流中。
    原本五代十国那段乱世仍旧有许多可以洋洋洒洒的故事,但我想,即便要写,那也是另一本小说了,在这里,这是墨源的故事,之前她见证了那么多故事,管过那么多闲事,那是因为墨白还在,但现在,墨白死了,以她的性格,她是绝不可能那么快重新融入新的时代的,从墨白死后二十四年她都夜夜梦到他就能看出来了。
    所以我最终还是决定尊重我笔下的人的感情,把五代十国一笔掠过。
    不过,这一章并非故事真正的结局,大唐覆灭后墨源活了下来,这应是巨大悲剧中仅剩的一点希望,所以,我想让这点希望延续下去。
    明晚八点《一朝天子一朝凰》迎来最后一章,曲虽终,但人未散,大大们一定要来看这个故事最后的结局哦~~

  ☆、第一百七十三章 三生三世

昨夜下了一夜大雪,窗外被白雪映的很亮,隐约传来几只斑雀的鸣叫,夹杂着大雪压断树丫的声响。
    房间里冷清的紧,像是昨夜生好的火又灭了。我无奈裹上一条旧狐裘起身添柴,路过墙上挂着的铜镜时不由自主地停下来。
    我凑近了,能从铜镜里清晰看到脸上的每一条皱纹,双鬓的每一根白发。看着看着,自嘲道:阿白,我如今变成了个老太婆啊,还好没被你看到。
    二十四年前,我和墨白分别,独自逃到河中城。其实我一点也不想和他分开,可我最清楚自己的身体,魂裂之后,单凭着想要陪在他身边的强烈意志支撑破碎的魂魄寄留在这副躯壳中。那个时候,我以为我已经撑不下去了,所以才同意离开他,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死去。他虽然嘴上不曾说,但心里却一直在为找不到救我的办法而自责。至少不眼睁睁看着我死,他也就不会太痛苦,而我看不见他痛苦,也能死的好受些。
    然而去往河中的第二日,我在马车上醒来,脚下的土地却已经变成了梁王朝的国土。
    他骗了我,他再也不会去河中找我,说好的让我在三生石畔等他,他却走在了我前头。
    从那之后,我的身体发生了奇异的变化,之前不能感受到的冷热温寒、酸甜苦辣,都能够重新体会到,更奇异的是,我的身体也能够随着岁月的流逝而生长变老——我变回了正常人,一个真真正正的,活着的人。
    发生这些变化的原因,包括我还活着的原因,我大抵能够猜到。
    他最后还是用了分灵之术,哪怕他清楚地知道分掉一半的灵魂,他会很快死去;知道分用同一个灵魂的两个人将会受到永世诅咒,再也不能彼此相爱。
    身体开始不听使唤地剧烈咳嗽,鲜血溅到铜镜上,一路流淌到地上。也许是分灵的结果。也许单单是天意,让我同样患了曾取走他性命的肺痨,这副苍老的身子,已经快要走到尽头了么?
    可是。我还想要活下去,即便是这样孤身一人,我还是想要活下去。若我死了,往后的轮回中我再也不能遇到他,即使遇到了也注定无法爱上他。那个三世之约,怕是再也不能兑现。
    那么我只能在今世活得久一点,再久一点,才能把爱他的时间延续的长一点,再长一点。
    我抓起抹布将铜镜上的血迹揩去。添了柴,重新生着火,拿起扫把打算出门。
    二十四年前我辞别阿祚,他在河中隐姓埋名过得很好,颇擅水墨,娶了一位温柔娴淑的姑娘。也喜欢画画,两人情投意合,感情非常要好。
    我不再为他的余生操心,就独自来到令佛山上的浮生寺,在后山的帝王陵扫墓,一扫就是二十四个春秋冬夏。
    自大唐灭亡后,九州烽烟四起,北方朝代更迭如同走马灯,南方政权林立互相吞并。九州大陆每天都在打仗,每天都在流血死人。民不聊生,佛教荒废,这座当年香客如云的佛寺已经人去楼空许多年。
    破败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冷风穿堂而入。门口冲进来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这男孩是山下酒庄的孩子,前朝皇陵荒废,整座令佛山终年只有我一个人,近几年也只有这个小少年会时常跑到山上玩,每每离开都要讨我一罐蜜饯桃。
    “老婆婆,后山的荒冢上开了好多红梅啊!”他兴奋地拍着小手朝我扑过来。把我手中脱了絮的扫把撞落在地。
    “你又跑去淘气了?”我假装严肃地斥责他。
    “我才没淘气!”他朝我挤了挤眼,从身后拎出一个酒坛子:“阿爹说婆婆年轻时常常到我家里喝梅花酒,所以今晨阿爹专程让我送来一坛。”
    他把酒坛塞到我手里:“婆婆要不要尝尝?是阿爹亲手酿的。”
    酒坛在我怀中,沉甸甸的分量让我几乎无法承受。开坛的瞬间,酒香四溢,就像漫山遍野盛开的红梅花。甘甜酒水润湿喉咙,我笑起来。
    “婆婆,你在笑什么?”
    我端着酒坛停了停:“没什么。”
    我只是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一桩往事。那时候雪岭漫山遍野开满红梅,那人望着我笑:“我亲手酿的梅花酒,味道还不错吧?”“你还会酿酒?”那人得意洋洋:“我会的可不止这些。”“我看出来了,你对很多东西都很有一套。”那人嘴角的得意笑容愈发深:“哦?比如?”其实我早就在这句话上等着他,掰起手指头一一细数:“比如自恋,欺负人,强词夺理,胡搅蛮缠……”我乐于跟他斗嘴,并且乐此不疲,总觉得那人那么强大,而我能在嘴上打败他,也算是我比强大的人还要强大。
    小男孩挠了挠脑袋。
    几口酒下肚,身体里翻江倒海的痛苦突然涌上心口,我猛捶胸口,瘫跪在地上。男孩吓得小脸发青,慌忙搀扶我。
    原来我已经老弱到连一口酒都无福消受了?想起当年湛儿久受肺痨折磨的样子,那个时候,他真的很痛苦。
    “婆婆有一位故人,和婆婆一样爱喝梅花酿,这上好的酒,只我一个人喝,未免太过贪心了。”
    或许是因为我的身体停止生长了很多年,加之肺痨之症,这二十多年间我比常人衰老的明显快许多。去往帝陵的一路,只得由小少年一路搀扶才勉强抵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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