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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朝天子一朝凰-第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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备,江南鱼米之乡自古繁华,占领江南,无异于作用了一个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粮仓。攻下江南,坐稳南方,他再挥师北上将不再担心粮草供应,起义再无后顾之忧。
公元八七八年农历二月,即乾符五年初,也就是我和道长在诸葛坡一聚后的第三个月,传说中的冲天大将军黄巢就率领起义军横扫淮河南北各地,并乘虚南下渡过长江,一举攻下虚州、吉州、饶州。江南四大州中三州连连战败,江南各地吓得魂飞魄散,纷纷上表请降,归附黄巢,唯独七皇子李晔的属地信州如同汪洋之中一艘孤帆拒不投降。
农历三月初三,诸葛坡上二月蓝花开烂漫,漫山遍野与天穹连成一片,宛如浩瀚的蓝紫色的海洋,百里之外可闻其香,黄巢手下第一战将朱温率三万起义军兵临信州城下。
我尚留在信州境内,李晔坚守不出,死守城池,我也只能躲在城门内静候战况。
当年那个十四岁的少年如今已长成了威风凛凛的男子,而那对剑眉却依旧如同冲天凌云,桀骜不驯。
李晔镇守信州半月余,快马传书一封有一封趁着月黑风高发往长安,希望朝廷能发兵支援。
李晔的想法很好,他坚守到朝廷援兵到来,里外夹击,必能大获全胜。然而城中却有不少流言传出,说自黄巢起兵之后,起义军连战连胜,杀富济贫,尽得民心,而唐军节节败退,当今天子却全然不放在心上,凭借潼关天险,依旧整日躲在长安城里寻欢作乐,根本不管黎民死活。
此流言一出,守城军士人心大乱,纷纷怀疑此番拼死守城,皇帝压根不会派兵营救,他们再这样苦等下去,前方迎接他们的只能是弹尽粮绝冻饿而死。
于是十五日后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一名守将擅自打开城门,投靠起义军,迎朱温进城。
李晔闻讯后,捶胸顿足,但也无可奈何,只能仓惶逃离信州,连夜赶往长安避难,信州不战而宣告陷落。
我本来就对李儇没有好感,经此一役,更是对他深恶痛绝。湛儿为夺回一座西境雁门关,呕心沥血,力竭而亡,我虽然心疼,但也知道那才是一个合格的帝王所肩负的责任;李瀍为剿灭回纥,御驾亲征,若无夙沙相救,战死沙场;李怡辜负了晁鸢,可他治下的大唐繁华富庶,得到万世敬仰;李温残暴无道,我也从未觉得他该遭受天下唾骂,毕竟那完全不是他能左右。
而李儇,他有什么理由荒淫无道,他有什么脸面死在一个乡野村夫刀下,有什么资格把江山拱手让给旁姓?
我在兵荒马乱的江南各县又徘徊了整整一年,一年后,江南全部沦陷,黄巢驻扎江南,养精蓄锐,暂缓了推翻李儇的脚步。百姓自顾不暇,四处避难,我更无从得知墨白的下落。
晁凰送我令牌,本意是可以护我周全,可如今皇室中物却变成最危险的东西,但我舍不得扔,我攥着令牌在战火之中彷徨许久,抱着最后一点希望,我启程北上,返回凤翔,那是为数不多尚在皇族势力控制范围内的地方之一,心想着,那是我和墨白共同的家,万一墨白已经回去了呢?
☆、第一百三十四章 兵临城下
大唐西京凤翔城高墙坚,并且黄巢乱党起兵后未曾挥师西进,所以凤翔城内的百姓生活还算安逸。
颖王府很大,虽然曾经只有我和墨白两个人住,也不觉得空荡,每个角落都充满了生活的气息,皇宫曾经是我的家,自从我离开皇宫,我就把这里——和墨白一起住的府邸,当成了自己的家。
仔细数来,我已约莫六年不曾回来,颖王府变得落寞陈旧,庭院里墨白当年亲手种下的红梅全都凋敝了,葡萄架也在某场狂风暴雨中被吹倒。养莲花的水缸里,水已经干涸,早已枯死的莲花如今只能分辨出花梗。院里堆积着经年积存下来的落叶,入目的一切让人不敢回想曾经墨白把这座小园打理的多么精致美好。
房间里,餐桌上的青釉瓷碟里盛着满满的灰尘,房梁上布满蛛网,但凡我能看见的物什都变得破败不堪,唯独酒窖里存下的几坛梅花酿历久弥香。
我回来后将颖王府翻了个底朝天,甚至连仓房里废弃的木箱都倒腾了一遍,可心里明明心知肚明,墨白怎么会躲在木箱里?
我想我大概真的再也找不到他了罢。
我躲在酒窖里伶仃大醉三天三夜,王府里所有东西都在岁月之中陈旧了,唯独酒窖里储的梅花酿却越来越清醇香甜。
第四天旁晚,酒窖的门突然从外边被打开,我吓得一激灵,瞬间清醒,悄无声息往酒窖后挪了挪,抓起一只空酒坛防身。
四下一片黑暗,而我在里面呆了好几天,已经熟悉这样的黑暗,能在黑暗中模糊分辨出进来的是个男子身形。而那个男子刚刚从明亮的地方进来,一时无法适应酒窖里的黑,小心翼翼地摸索着,一点点向我逼近。
我虽然看不真切这个男子究竟是谁。但足以从身形分辨出此人不是墨白。我紧紧抓着酒坛子,心脏砰砰直跳,准备一旦他靠近,就卯足了劲把酒坛砸在他头上。
酒窖里除了酒香。什么都不剩,这人在我身前约莫五六尺的地方停住不动,我死死盯着他,屏住呼吸,暗自将酒坛举起来。
撕拉一声。火石摩擦之声响起的刹那,他手里的一盏油灯亮起来,亮光瞬间爬满整座黑黢黢的酒窖。
亮光笼罩之时,我和他四目相对,同时被对方吓得大叫一声。
油灯的微亮随着他身形一晃而猛烈晃动,待得光亮恢复平稳,他举着油灯凑近我几步,依旧不能置信道:“你莫不是当年墨公子身边的那位姑娘?”
我上下打量面前的老叟,花白胡子垂到胸前,满头白发梳的整整齐齐。满面皱纹,却不掩俊逸神采。
我惊讶道:“你认得我?”
“长安城外竹林里曾与姑娘有一面之缘,转眼竟已有五十载,姑娘不认得在下也是正常,可姑娘竟较当年没有丝毫变化,实在叫在下想认不出都难。”
他说话间,我再次细细打量他,穿着翠色的衣袍,隐约绘有苍翠青竹,拇指上戴着一枚翠色玉扳指。
“你是……温少卿?”岁月果真改变了所有人的模样。这副模样就算有朝一日面对面坐着喝茶,我也未必能发觉他就是当年那个玉树临风的温家大公子。我暗暗感慨最近真是遇见了不少故人,可偏偏我最想要遇见的却遇不到。
“你不是做了懿宗的太傅,迁往长安住了么?怎么会跑到这里来。还跑进我王府的酒窖?”我诧异地看着他。
然而他脸上却流露出比我更加诧异的神情:“自从竹林一别,在下与姑娘再未谋面,姑娘怎知我做过先帝的太傅?”
我顿时哑口无言,一时忘记了我得知他的去向是在一个幻境中,对现实中的他而言,我们的确从竹林一别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面。
他眼睛里流出亮光:“难道姑娘是天宫仙子。不仅青春永驻,还能算出人的过往?”
我连连摆手,尬尴地想温少卿年纪虽大想象力却还不错,到不过又一想,我虽不是仙人,但我还的确能青春永驻,能知晓人的前尘往事,好像也和仙人没什么差。
“你大老远从长安过来,难道朝中出什么事了么?”
他摇摇头:“僖宗登基后便废黜了朝中老旧,如今天下大乱,陛下却仍醉心女色,在下实在看不下去,上书建议陛下停修阿房宫,派兵讨伐乱贼,结果被贬了官,如今正在流放途中,路过凤翔,恰逢如今凤翔节度使是在下一个友人的儿子,告知在下墨公子曾住在颖王府,正巧有事想要转告墨公子,便来拜访,没想到在此遇见了姑娘。”
他这一副被流放了还神采飞扬好似只是寻亲访友的豁达心态让我想起了被李温贬谪的前宰相令狐绹,话说回来,令狐绹当年好像正是被贬到了凤翔城。
我们聊着从酒窖里走出来,天已渐渐黑了。
我问:“先生方才说有事要转告墨白,究竟是何事?”
温少卿思索着看了看我,哀叹一声,道:“黄巢起义军就要攻打凤翔了,原本打算前来支会墨公子,让他速速离开是非之地,如今既然墨公子不在,姑娘不如就随我一起暂避风头。”
“黄巢拿下淮南,刚刚在南方立住脚,这么快就要挥师北上?”我咬咬嘴唇:“其实我和墨白走散了,我一直在找他,直到现在还毫无线索,现在到处都在打仗,凤翔是我唯一能等到他的地方了。”
温少卿想了想,道:“墨公子自然会照顾好自己,姑娘若想找到他,必先保护好自己不是么?凤翔马上就要变成战场,姑娘一个人留在这里太过危险。”
他说的不错,若战事真的拉开,通往凤翔的要塞必会被切断,到那时墨白纵然有心回凤翔,也是回不来的,我徒留在凤翔也等不到他。我点点头:“那就烦劳先生了。”
夜幕拉开,凤翔上空的星光璀璨,如同一炬炬燃烧的火把。我做好随少卿一同离开凤翔躲避战火的准备。然而我们都不知道,在我们说出这番话的时候。黄巢的起义军已经如同风卷残云滚过大唐半壁河山,把西京凤翔围得水泄不通。
原宰相令狐绹被贬凤翔,早在桂州庞勋叛乱之时被李温升任凤翔节度使,兼领凤翔的全部守军。六年前,令狐绹在凤翔任上寿终正寝,安然谢世,他的小儿子令狐专承袭他的职位,如今坐镇西京凤翔。
我们在凤翔城门下遇见了令狐专。他亲临督战。寥寥三万人的守军列阵与城墙之上,剑拔弩张,抵抗数十倍于己的敌军。
卫兵通报后,身穿戎装的令狐专从城墙上赶下来,向少卿抱拳行礼时发出金属相撞的声响。“温伯,敌军包围地太快,四面都被朱温围得水泄不通,现在只得关闭城门,不能让您出城了。”
此次率军包围凤翔城的仍旧并非黄巢本人,而是黄巢麾下最令人闻风丧胆的大将。一年前未动一兵一卒就攻下信州城的战将朱温。
城外传来一阵阵铁蹄呼啸,起义军在城下嘶嚷叫骂,一个个如同长了虎狼的眼睛,恶狠狠盯着凤翔城头的龙字旗。
这些起义军都曾是大唐的子民,沐浴大唐皇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本分地过着自己的日子,如今却披坚执锐,冲阵在滚滚黄沙里,势要杀光每一个李氏皇族。
泱泱大唐。是从何时起积下了这么多的民怨?
“依大人看,西京保得住么?”我小心翼翼地问令狐专。
令狐专巧妙地婉言回答了我的问题,无奈地笑笑:“听说君上听到朱温挥师西进包围凤翔的消息后,已经着手准备舍弃长安南逃了。”
连皇城都要舍弃。区区一个西京凤翔,城破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我拼命地摇摇头,不是不相信这个悲惨的事实,而是觉得搞不明白一件事。
当今帝王李儇,虽然他打伤了墨白让我对他意见很大,而且他的荒淫无道又激起了天下人的反抗热潮。但这也是我觉得很古怪的地方。
他虽生的儒雅相貌,但从他和墨白之间那场打斗,从他雷厉风行的篡位逼宫,看得出他绝不是生性懦弱之人,连魔君李温当年听到庞勋叛乱都能大手一挥将叛乱镇压,现在大明宫中尚有几万禁军,长安城和其他州郡的唐军加起来少说也有百万,分明尚可一战,为什么李儇要毫不抵抗地丢盔弃甲逃跑?就算他真的是个昏庸透了的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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