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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阳学堂-第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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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天法门的结界里看上去比护队的要精良很多,不是搭建的帐篷,而是一个个简易的临时海滩小屋,旁边就是洗秋泉,泉下一片澄蓝色的湖水,与翠绿色的天空辉映,看上去,天更似湖面,湖更似蓝天。

图门清进入结界基地就把自己锁在亦蝶的屋子里,直到第三天傍晚才出来见人,这几天就窝在网上找资料,学堂电子档案库里的库存几乎让他翻了个底掉,关于暗羽手,关于法门律,关于三大法门,关于亦蝶加入暗羽手前后的一切一切。

三天前,当他第一眼见到韩攸的时候,就知道姜霄的性命必是交代了,韩姜两家的订婚酒宴当晚,角天照把他拽出去喝了个烂醉,没想到这韩攸竟进无天法门当了暗羽手,如果姜霄的人头真的成了韩攸的敲门砖,那天照的死……

一时间,图门真的有些许不知所措,脑袋里一根根线索捋不齐整,最后迫不得已推翻了所有表面的即成事实,才琢磨出一些门路,从开始便是一个局,一个专门为他辛苦设的局。

看着亦蝶,他不觉茫然了,曾经以为自己是那个最可怜的人,未婚妻跟着哥们跑了,只给自己留了顶绿帽子,然而事实全然不是所见所想,自己反倒成了他们的包袱,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要顾全他图门清的信念。如果不是为了他,亦蝶也许不会去当暗羽手,如果不是天照舍命,亦蝶也许就当不成暗羽手,如果不是那该死的“传世家规”,这所有悲剧也许都不会发生,至少不会让自己显得如此的无能。

望着远处的公羊、其歌还有孟三儿,想到发生的过往,图门的脑中闪过一念,先前他对父母、对家规和阴阳学堂的诸多反抗,不论是阳奉阴违还是抵死不从,最后还不是落得这般妻离友散的下场,以他们现在的实力来看,所有的反抗都是徒劳的,父辈们总是有方法把一条条“规矩”捆绑到他们的身上,一天不成为强者,一天就无推翻之力,小打小闹只能徒增笑耳。

图门心里清楚,以他的家世背景和地位能力,在学堂里要成为振臂一挥万军听命一类的统率可能性几乎为零,这种英雄式人物的位置都是留给那些大家大派的子弟,至少也要是四律其中的某个救世主,而他最快的捷径就是通过暗羽手这个门路,但暗羽手终究还是要听命于人,所以,他要做得是可以操纵暗羽手而非加入暗羽手,一旦可以掌控暗羽三法门,他想保护谁,想杀掉谁,就不由得什么家规不家规,门规不门规,更由不得学堂里阿猫阿狗说了算的了。

“牺牲。”图门小声嘀咕着,眼睛看着左钦钦,头脑里却失了神,光顾着整理乱糟糟冒出来的思绪,忽略了钦钦眼中绝望的目光,他感觉到了气氛不对,感觉到钦钦的反常,甚至感觉到了钦钦要自杀,心底里有一丝想要挽救的念头,可还是被熊熊烈火般的情绪燎断了,亦蝶为了他杀了不知多少人,就算钦钦死了又能如何?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也不少,本想在巡山除掉白雅的魂魄还钦钦一个人情,但现在看来这帐终要留到下辈子了,天照的帐,云七的帐,那些为他而死的人,为他而欠的债,都要留到来生再做弥补。

现在要冷血就要冷的彻底,就算心冷不下来,也要装得像个冷血的模样,失去这次机会再要打入暗羽法门就不容易了,眼睁睁看着左钦钦死在自己的面前,头脑中出现的却是天照的影子,那一刻,他突然想把自己藏起来,哪怕只是几分钟也好,让自己可以一点点鼓起勇气接受这突然逆转的事实。

“不论你们仨现在懂不懂,时间会证明一切。”直面着小迁那疑惑的目光,图门心里暗想,最终还是没把这句话说出口,望见遍体鳞伤的其歌,明白了为什么他总是一副小孩子般的性格,总是吊儿郎当的模样,他把自己的心埋得太深,这个面具戴得太过投入,而现在自己也要戴上那副面具,或许一辈子都摘不下来,就像一个烙印,暗羽法门的烙印。

“你……”阿罗看着图门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离开得太久,他变冷得让人难易亲近,“晚饭,你的,先吃吧。”

图门头也没转,伸手去拉托盘,指尖一丝冰冷的触感,亦蝶刚要撤手,一把被图门抓住,看着亦蝶的手,白皙而修长却冷若冰凌,手背一道淡淡的疤痕,从手腕蜿蜒蔓延到无名指的关节,图门抚摸着那道疤时想起了林逋的《长相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罗带同心结未成,江头潮已平。”亦蝶低声呢喃,一字一句直钻图门心底,抬头看着亦蝶的脸,图门慢慢站起来,左手紧攥着亦蝶的手不放,右手食指顺着她的脸颊缓缓滑下感受那久违的细腻,清突然一把抱住了她,拥在怀里,手轻轻摸挲着她的短发,闭上双眼深深地吸了口气,低头贴在亦蝶的耳边,轻声说了句,“对不起。”

亦蝶一时怔住了,她从未想过子休会道歉,难道他知道了一切,这道歉来得太突然,也太奢侈了,三年多的辛酸换来这三个字,已经很满足了,泪水在眼眶里转了两圈没有掉下来,太长时间没有哭过了,亦蝶比任何人都珍惜这眼泪,抬起手臂轻轻环住他,双手抚上子休的后背,渐渐抱紧,不论是否是在做梦,她都希望时间可以久一些,再久一些。

那一夜,以为回到了过去,那段不知千年学堂律,不晓万年世家规的无忧生活。可激情褪却后,图门清醒地意识到,回不去,永远也不可能回去了,不止因为顽心,因为暗羽手,而是只要迈入学堂就永远也会不去了,前行是唯一的选择,他不知道自己走的这条路是否真的会有出口。

图门善赌,可人生这赌局,他迷惑的是怎么才算赢。

清晨醒来,亦蝶没有叫醒熟睡的子休,独自把玩着他的手机,最后一条短信是刚离狮山时候发的,给管承鸥,上面写着:“迁、沐、歌、雎重伤,狮山独柳,速。”

小迁、公羊和其歌在病床上躺了两个多星期,他们临走那天正赶上巡山结束,陆续进来了多批在巡山中的受伤学员,每批都超半百,最多的时候将近二百人,盛况空前,三人又做了几天的义务帮工才大包小裹地回寝室。

其实小迁不到两天就康复了,他的伤不重,既没伤筋也没动骨只是皮外伤,但是不想自己回去,就佯装内伤在温楼的医疗室陪着他俩。公羊醒的比较早,肋骨断了,虽有医家圣手之一的马小关用纯技给接上了,还是需要调养休息,沐打从醒来后情绪就一直很低落,不论小迁说什么,他就只嗯、哦几声搪塞过去,偶尔点点头摇摇头,也摸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其歌醒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多星期以后了,他整整折腾了五天,从沐醒的那天夜里开始,其歌就说一些莫名奇妙的话,足足听了三天才听出一点东西来。

那天晚上,小迁翻来覆去静不下来,总是想不通图门的事情,闹心得很,突然听到其歌说了声,“真是对不起。”迁以为他醒了,他这么一客气,自己就挺不好意思地回了句,“没什么,咱俩谁跟谁啊,别客气。”没想到其歌又一连说了十几个“抱歉”和“对不起”,声音越来越大,还带着哭腔,随后大声叫嚷着,“我去还不可以么?为什么非要他去。”小迁这才意识到他不是跟自己对不起。

迁蹑手蹑脚下了床凑到其歌的病床边,推了推他,“喂,哥们,说梦话呢?醒醒。”

“潘伯伯,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靠,哥们,这么投入啊,我是邹迁啊,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其歌晃着身子,继续叨咕着,“心楚,不能他们说啥你就做啥啊!”

“其歌,你不会精神失常了吧。”小迁猛按呼叫器,“护士,护士,这里出事儿了!出事儿了。”

值班医生马小关很快就到了,看看其歌摇摇头,“没什么大碍,就是头部受到撞击,等他睁开眼睛吧,现在意识比较混乱。”

“可他总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啊!”小迁听见他呼唤心楚,生怕他是中了什么邪,“他这么叫要叫到什么时候?”

“能说话就应该快好了,多则一个星期,要是快,也去明天早上就能醒了。”小关拨开其歌的眼皮瞅了瞅,“没问题的,绝对死不了。”

“那,他醒来后会不会失忆啊?”

“这个我保证不了,不过失忆的可能性不大,他现在说的话应该跟他的部分经历有关,否则不会这么有这么激烈的情绪波动。”

之后,其歌又陆陆续续说了一两个小时,直到把沐说醒来,“三儿,其歌他怎么了?”

“沐,你醒了?”小迁生怕沐也来其歌那一手,“他已经说了几个小时了,总是对不起,要不就是前面加上个潘伯伯,不知道到底为什么对不起,我觉得应该跟那个潘心楚有关。”

“哦。”公羊淡淡地应了一声。

迁见他没再问起,也就没追着回答,只是一边守着沐,一边听着其歌的喊声。也记不得是什么时候,其歌喊累了声音渐渐小了,小迁的心情不知不觉地平稳下来了,又想起宠泉那晚漫天的婆喜蛾。

第二天一直都很安静,大约下午一点的多的时候,其歌身子抖了几抖,又开始说起来,不过这次没有激烈的叫喊,也没有悲切的认错,只是好像在颇有感情地朗诵着。

楚太子有疾,而吴客往问之曰:“伏闻太子玉体不安,亦少间乎?”太子曰:“惫!谨谢客。”客因称曰:“今时天下安宁,四宇和平,太子方富于年。意者久耽安乐,日夜无极,邪气袭逆,中若节轖。纷屯澹淡,嘘唏烦酲,惕惕怵怵,卧不得瞑。虚中重听,恶闻人声,精神越渫,百病咸生。聪明眩曜,悦怒不平。久执不废,大命乃倾。太子岂有是乎?”……

“沐少爷,他在说什么?”小迁听来似乎有点熟悉,却想不起来在哪里学过,感觉像是赋,可汉赋那么多,自己只有《洛神赋》能磕磕巴巴背完整,但也默写不下来,这首听着稀奇古怪,半天都没完没了的到底是什么?“是赋么?”

“是汉赋。”公羊闭着眼睛,微微摇着头,小声地跟着默诵起来,“连廊四注,台城层构,纷纭玄绿。辇道邪交,黄池纡曲。溷章、白鹭,孔鸟、鹍鹄,鹓雏、鵁鶄,翠鬣紫缨。螭龙、德牧,邕邕群鸣。阳鱼腾跃,奋翼振鳞。漃漻薵蓼,蔓草芳苓。女桑、河柳,素叶紫茎。苗松、豫章,条上造天。梧桐、并闾,极望成林。众芳芬郁,乱于五风。”

“是什么赋啊?”瞅着沐也这么入神,小迁难免有点急,连连感叹自己的底子太薄,“你们说的我都听不懂,到底是哪首啊?”

“枚乘的《七发》。”沐目光转向小迁,连连叹了两声,“其歌估计受了不少罪,吃了不少苦。”

“怎么?”迁一听是《七发》多少有点明白沐少爷的意思,原先学《辞赋》的时候,这首是重中之重,但是因为篇幅过长,就懒得背内容,只粗略背了个梗概和评析,大概说的就是说一个吴客给楚太子看病,说得天花乱坠,罗嗦了半天的“要言妙道”不外乎就是精神与物质的协调什么的,其实就是想说一个人的物质达到一定水平就要提高自己的精神境界,以枚乘的想法,其实他是想推而广之到一个国家,或者整个民族,用现在的话说就是,高度的物质文明没有高度的精神文明与之配合就会造成社会的病态畸形。“这《七发》跟其歌有关系?”

“忧国者赋《七发》。”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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