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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朵美腻的白莲花-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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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的确就是顾修戈偷的。那是他离开中央军的前一天,从军部聘来的美国枪械专家那里偷来的;把他能找到的书全部洗劫一空。可惜他没读过书;斗大的汉字都不认得一箩筐,更别提蝌蚪似的洋文了。刘文虽然念过书,可惜十几岁的时候就弃学从军了,让他写之乎者也倒是勉强,洋文一样是看不明白的。
  顾修戈把叶荣秋丢在窝棚里就走了,叶荣秋并没有立刻开始看书,而是坐着发了一会儿呆。
  他现在知道顾修戈为什么非要抓他了,顾修戈抛砖引玉,一步一步算盘打得真是地道,让他看枪械,让他上战场,他甚至怀疑他的那支枪是不是被顾修戈动了什么手脚才会炸膛。而黑狗应当是一早就看出了顾修戈的图谋,但却什么都没有跟他说,而是自己一个人在那里计划着,难怪那天黑狗突然跟他说想学洋文。叶荣秋实在猜不透黑狗打的究竟是什么主意。他对自己好,那是毋庸置疑的,日军第一次轰炸重庆的时候他就用身体护着自己,这一路走来没有他自己怕是早已死了。可是黑狗看不上自己应当也是真的,不然他不会私自把事情都打算好了却根本什么都没有和自己商量,他根本没有考虑过自己的感受。叶荣秋很悲哀地想,他对自己的那些好并不是爱,他说的是实话,那些只是意乱情迷罢了。
  叶荣秋不想像个提线木偶一样被人操控,他有些抗拒看那些洋文书,可是他一把书放下脑海中立刻浮现出昨日那把朝着黑狗落下去的刺刀,使得他一个激灵,烦躁地起身在屋子里踱来踱去。
  几分钟后,叶荣秋又坐了下来,垂头丧气地翻开了那本论文集。
  这一天日本人都没有打过来,士兵们在战壕里吹吹牛打打屁,一天也就要过去了。晚上叶荣秋终于从窝棚里出来,正巧赶上后勤发晚饭。他们物资紧张,一天只有两顿,早上是窝窝咸菜,晚上是每人两个馒头再加点野菜。
  叶荣秋领完馒头,回到战壕里,正打算吃,拿着望远镜执勤的战士突然大叫:“快回战壕里!敌人又要打炮啦!”
  话音刚落,只听轰的一声,敌人的炮弹出膛,越过望江,在江的西面爆炸,扬起漫天的灰尘。
  炮火声源源不断的响起,飞溅的泥土弹到叶荣秋的脖颈里、耳朵里和嘴里,让他很是难受。他把军装外套拉起来,盖住了头。
  皮胡缩在战壕里骂娘,田强大声吼道:“瘪犊子玩意你说啥呢?大声点!”
  皮胡扯开嗓子嚷嚷道:“他妈的小鬼子炮按一天三顿的打!咱饭都没有一天三顿的吃!”
  马霖叫道:“鬼子请客吃火药啦!”
  皮胡说:“我那份让给你吃好不好啊!广东佬!”
  几分钟以后,炮声停歇了。
  叶荣秋第一反应是去看黑狗,黑狗好端端地坐在那里,正在掸身上的土。许是察觉到他的目光,黑狗转过头来,叶荣秋立刻把目光收了回去。然后他低下头,发现自己手上的馒头沾满了泥土和灰尘,他犹豫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把馒头皮剥去。
  “哎哎哎!”皮胡看到他的动作,大叫道:“干嘛呢你?”
  叶荣秋愣了一下,不知所措地说:“都是土。”
  皮胡说:“你不吃?剥下来给我,我吃。”
  叶荣秋好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似的嗫嚅着把馒头外面的一圈皮都剥了下来,递到皮胡手里。皮胡直接丢进嘴里吃了,一口吞下去以后摸着肚子叹气道:“我真想念河南的菜肉包子。”
  马霖掸了掸馒头上的灰尘,一口咬掉半个,边嚼边说:“把小日本打回去就有的吃啦。”
  皮胡突然张大了嘴凑到他面前,马霖嫌弃地推开他:“干什么啊你。”
  皮胡说:“你边吃边喷馒头屑,别浪费了啊,喷我嘴里。来来,照这喷。”
  马霖把他推开,搓着身上的鸡皮疙瘩:“扑街啦死基佬,离我远一点。”
  皮胡问他:“啥是基佬?”
  田强说:“他骂你是鸡,啄别人吃剩下的玩意儿的鸡。”
  “哦。那你给我啄点呗,当鸡也好啦,饿死我了。”皮胡又张开嘴。
  田强在一边嗤笑:“河南佬,瞧瞧你那点出息。这啥呀,不就一馒头吗,以后你跟我回东北,我请你吃猪肉大葱馅的包子,吃到你撑。”
  皮胡嫌弃道:“谁要吃猪肉大葱馅的包子啊,我就要吃河南的菜肉包子。”
  马霖说:“痴线,讲吃的谁都不要跟我们广东人争啦。”
  叶荣秋低着头,有点难过。他想念重庆的火锅和麻辣牛肉了。这时候他听见孟元又在一旁纠缠黑狗讲故事,他心里更加低落。他好想抱住黑狗,宣誓自己的所有权,不许他再跟别人讲什么故事。但是不行,黑狗根本看不起他。
  有一段战壕被敌人的大炮轰塌了,士兵们涌上去把被埋的战士挖出来,活人送到军医那里,死人抬到后方埋了,其余人修补战壕,用木条加固。
  炮手缠着顾修戈说:“团长,我们也打两炮吧。”
  顾修戈说:“打什么打?你有把握一炮炸死一百个你就打!不然就留到关键的时候再打!”
  吃完馒头,叶荣秋又要爬出战壕,去窝棚里看书。黑狗问他:“你去做啥子嘛?”
  叶荣秋回头看了他一眼,想了想,什么都没说,爬出去了。
  叶荣秋回到窝棚里继续看书。虽然他懂英文,也许看一本英文原著的小说能够看明白,可是这种专业性太强太艰涩的东西他看起来非常痛苦,专业名词他根本看不懂,而往往一句话里除了无关紧要的连接词之外全都是专业名词。好在他英文基础不错,按照词根连蒙带猜,勉勉强强也能明白点意思。除了语言之外更让他痛苦的是那些算式,打他出了校门那些复杂的算式就已经忘得七七八八了,有时候光回忆一个算式的算法就要用去个把钟头。
  有很多次他都想放弃,不明白自己究竟为什么要照着顾修戈的意思学这些。可他想起那把炸膛的枪,想起黑狗的那句“我看不上你”,过不了几分钟他又会重新把书拿起来,咬着牙继续往下看。
  他看了一天的时间就只看了一篇论文。窝棚里没有电灯,叶荣秋看到天色全黑了就不能再看了。于是天黑以后他出了窝棚,又爬回战壕里。
  叶荣秋一回去,黑狗就笑嘻嘻地凑上来,小声叫道:“大侄子。”
  叶荣秋看了他一眼,还是不吭声。
  黑狗说:“买卖不成仁义在嘛,你打算从此以后都不理我了?”
  叶荣秋哼了一声。
  黑狗是很看得开,他本来也没什么可生叶荣秋的气的,是叶荣秋不愿理他。说起来他确实有不对的地方,别的地方他对叶荣秋是仁至义尽的,可是有一件事他做的顶顶不厚道,那就是他亲了叶荣秋。当年黄三爷纠缠叶荣秋的时候,叶荣秋是多么憎恨呀,被黄三爷亲一下就寻死觅活的,看起来恨极了男人近他的身。可这么些时间来叶荣秋任他又亲又抱,两人还光着屁股一起睡觉,他就差没把锤子顶到叶荣秋身体里了——其实差点就顶了,就差那么几公分。他自己没有做好要跟叶荣秋过日子的准备就贸然把叶荣秋拉下水了,叶荣秋发火揍他也不是全无道理的事,所以要和好还是他做小伏低点为好。
  黑狗小声说:“别的不说,我是你表叔叔也不说了,咱好歹还是老乡吧。你要走了也就算了,你既然留下了,还打算一辈子不理我?”
  叶荣秋被他气得肝疼。黑狗居然这么轻描淡写地说他们两人是老乡?!所以他们俩这么久的关系就被他一句老乡给打发了?!
  他恶狠狠地说:“你到底把我当什么?”
  黑狗想了想,为难地说:“大侄子?”
  叶荣秋气得把拳头捏得咯咯响。
  黑狗打量着他的脸色,改口道:“朋友?”
  叶荣秋把眼睛闭上了。
  黑狗说:“那就老乡呗……普通老乡就可以,你总不能把我当仇人吧。”
  叶荣秋怒火朝天,然后委屈地想哭。他咬牙切齿地说:“去死吧。”然后又爬出了战壕,朝着窝棚走去。他问顾修戈领了个手电,躲在窝棚里继续看书,疯狂地写算式,也不管算得来算不来,到了后来纯粹就在纸上乱写乱画。又过了一会儿,他重重把笔摔到一边,趴在桌子上流眼泪。他以前没发现自己那么爱哭,打从去年开始,他的生活一天比一天混乱,一天比一天糟糕,他快被压抑的疯了,流泪是他唯一的发泄方式。现在他多想扑到黑狗怀里,让黑狗像以前一样摸着他的头安慰他,黑狗的怀抱甚至比他的父亲都要可靠,可是这一次他的压力就是来自于黑狗。
  叶荣秋终于觉得自己很可笑。从还在重庆的时候开始,黑狗骂过他的每一句话都没有错。他算是个什么东西?凭什么骄傲呢?就像现在,他居然只会哭,居然还想着要依赖黑狗。
  沮丧过后,叶荣秋从桌子上爬了起来,擦干眼泪,拧干鼻涕,继续研究算式。他非要做出点成绩来,一定要让黑狗那个混蛋后悔!
  等叶荣秋再次从窝棚里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很黑了。他在手电微弱的光线看看书看得眼睛痛,现在外面原本的光线就暗,他看东西又起了虚影,只能眯着眼睛小步小步往战壕的方向迈。他走到战壕边上,正准备爬下去,却一不小心被一块石头绊了一下,整个人直挺挺地扑了下去。
  “哦!”
  叶荣秋直接扑进了一个人怀里,那家伙被他砸的够呛,一口气在胸口闷了半天才呼出去。这时候战壕里的士兵都已经睡了,叶荣秋连忙小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手在那人胸口摸了两下,僵住了——手感太熟悉,好死不死,他就砸中了位置在他旁边的黑狗。
  黑狗虚弱地呻吟:“龟儿子……痛死我了……”
  叶荣秋从他身上爬下来,默默地缩到一边。黑狗还在小声呻吟,但是他躺在那里一动没动。叶荣秋这才想起他背上还有一道很深的刀伤,怕是伤口裂了,痛的动不了,顿时又心虚又心痛。可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往黑狗身边又挪了一点,硬邦邦的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黑狗这时候还有心思说笑:“你娃,你想要我抱你就说嘛,做啥子直接扑上来。我差点叫你闷的没气喽!”
  叶荣秋委屈地说:“你!我不是故意的!”
  黑狗察觉到叶荣秋是真的不高兴了,虚弱地摆了摆手:“好好好,我不开你玩笑。你帮我看看,伤口是不是又裂了。”说着勉强撑着战壕的壁直起身子。
  叶荣秋靠过去借着月光眯起眼看,然而黑暗的光线下他根本看不清楚。他小心翼翼地伸手过去,摸到黑狗背脊的时候倒抽了一口冷气:他满手都湿了,那是黑狗的血。
  叶荣秋心疼、自责、难过,颓废地低下头不做声。黑狗自己背过手摸了一把,也摸到了满手的血。他察觉到叶荣秋低落的情绪,笑着打趣道:“你把这血往你身上脸上都抹些,黑狗血,驱邪的,保你晚上睡得好。”
  叶荣秋难过的想哭。
  黑狗叹了口气,小声说:“你帮我扎扎。”
  叶荣秋顺从地将绑在他伤口上的绷带扎得更紧。可惜这里根本没有止血药,他所能做的也仅此而已了。
  黑狗背上有伤,不能靠,趴着又不是回事,他换了几个动作,最后侧躺下来,拍了拍叶荣秋的腿:“让我枕枕。”
  叶荣秋乖乖把腿伸直,黑狗把头枕到他大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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