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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秦书-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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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引娃吃了一惊,问他骂谁呢?周立功说,还会有谁?我二爸嘛。引娃觉得奇怪,他爹对她好二哥为啥还要骂他?周立功告诉了她真相,引娃傻了。她不敢相信,那个人毕竟还是她爹啊,亲也罢,不亲也罢,他总该对得起这个称呼吧?那么,难道是她二哥吓唬她吗?故意挑拨她们父女的关系?她想都不会这么想,她从来不怀疑她二哥对她好。

  引娃不知道该咋办,她说我都答应我爹了。

  周立功说,这要看你自己,你到底愿意去不?

  当然不去!引娃有些生气,她二哥咋能这么问她呢?他难道不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吗?

  他们会逼你的,周立功说,你要有思想准备。

  我不怕,引娃说,大不了我再去住烂窑。

  周立功打心眼里佩服这个妹妹,他说,不过你放心,我有办法叫他放下这个念头。

  引娃兴奋地说,真的?

  周立功说,你就看好吧。

  那天下午周立功在寨门口截住了从镇上回来的周拴成,俩人在寨子外面聊了起来。他不想让事情扩散,这毕竟是丢人的嘛。这是周立功从北京回来后第一次跟他二爸会面,稍微寒暄了几句,他就切入正题了。周拴成很不高兴,说当女招待咋啦?她是这家里人,不该为家里出把力?

  周立功笑笑说,女招待是干什么的你告诉引娃了吗?

  周拴成没有说话,他知道在这个侄子面前狡辩没有用。

  周立功说,二爸也是念过书的人,年纪也比我大,什么钱该挣什么钱不该挣肯定比我清楚。就算引娃不是你亲闺女,她做这丢人事你老人家脸上也不好看嘛,别人会在背后戳脊梁骨,说我宝根兄弟是开窑子的,这多难听啊,他以后还怎么在人面前行走?

  周拴成被问得很不好意思,特别是周立功后面的话让他不能不有点顾忌。他反正老了,不顾脸不大要紧,可儿子还年轻啊,得给他留点儿脸面吧。心里虽然露怯,但周拴成嘴上仍然强硬,他说,这是我家里的事,要你多管闲事?

  周立功说,二爸,话可不能这么说,上次你烟馆的事就是别人给你管好的!

  周拴成知道他指的是啥,他不吭声了。

  周立功问,二爸,引娃的事就算了吧?

  周拴成哼了一声说,这事不是你说了算!

  周立功说,我哥说了算不算?他能叫你烟馆开门,也就能叫你烟馆关门!

  周拴成蔫了。

  十八

  周立功说他大哥的时候,他大哥正在行军途中。周立德的部队奉命剿匪,从西安出发浩浩荡荡开赴凤翔。

  西安解围后,冯玉祥的西北军被武汉国民政府改编为国民革命军第二集团军,东出潼关,参加北伐战争。宋哲元被任命为国民革命军第四方面军总指挥兼陕西省主席,留守三秦,他向冯玉祥请求从各军中挑选一些陕籍军官留给他,以利于他在陕西行使治权。宋哲元在西北待了多年,很清楚陕西人的乡党观念,用陕人治陕可以省去很多麻烦。冯玉祥很赞赏宋哲元的主意,顺便提到了周立德。就这样周立德又转到了四方面军,留在了西安。宋哲元已经风闻过周立德的枪法,像孙良诚一样,他也舍不得把他下放连队,就收在自己身边,在手枪营里当连长。

  西北军赶走了镇嵩军,只是占领了西安及周边地区,陕西大部分还在军阀和土匪手里。他们各霸一方,不服调遣,根本不把省政府放在眼里。为了政令军令统一,巩固国民革命军后方,宋哲元必须荡平这些地方割据势力。

  在这些军阀中,有两个势力最强,一个是同州的麻老九,一个是凤翔的党拐子。他们一个在东,一个在西,遥相呼应,像钉在关中道两头的大橛子,戳得宋哲元心痛。宋哲元先是出兵东征,经过两个月的鏖战,攻克同州城,毙了麻老九。部队稍作休整,立即挥师西进,矛头直指党拐子。

  党拐子全名叫党海清,拐子是他的外号。这外号名不副实,党拐子的腿根本不拐,这拐子是指他拐骗人口。这事情说起来也有点冤。党拐子是把人家一个闺女带跑了,至于算不算拐骗那还真难说,只是因为他后来当了土匪,大家厌恶他,硬把这屎盆子扣在他头上了。

  其实党拐子出道前也不是瞎,相反还是一个情种。他自小跟村里的一个郭姓姑娘相好,也可以算是青梅竹马了,可党拐子家贫,出不起彩礼,一直无法向郭家提亲。他家不提别人家自然会提,这郭家姑娘长得心疼死人,多少人抢着娶呢。郭家闺女十六岁那年出嫁,男方是本地有名的一家富户。郭家本身并不富裕,他们贪财,在男方高额彩礼的诱惑下,等于把闺女卖了。

  为啥这么说呢?因为这富户实际上是买童养媳,男方比郭家姑娘小一半。富户之所以愿意结这样一个门不当户不对的穷亲家,一是看上郭家姑娘的美貌,二是门当户对的人家谁愿意大闺女配小女婿?尽管郭家闺女寻死觅活地闹腾过一阵子,可胳膊哪里扭得过大腿,婚姻大事向来都是父母做主的。

  党拐子那时十八岁,正是血气方刚的年龄,自然是怒火中烧,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人被别人抢走。党拐子想约郭家姑娘私奔,可无奈见不到她。郭家早知道他家闺女跟党拐子的事,唯恐有个闪失,越是临近出嫁越是防得紧,不让闺女走出家门半步。党拐子没有办法,只得另想主意。

  郭家姑娘出嫁那天,党拐子怀里揣着一把尖刀,埋伏在中途,准备半道上劫了新娘。可娶亲的队伍过来了党拐子却不敢下手,男方是大户,娶亲的队伍人多势众,他冲不到轿子跟前去的,光八个轿夫手里的四根大杠子就够他受的了,更别说敲锣打鼓的手里都有家伙。

  党拐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花轿一颠一颠地从他面前晃过去,可他不甘心,就远远地尾随着人家。到了那家富户的门口,党拐子马上发现有机可乘。这结婚是乱事,双方的客人来来往往,乱哄哄的你方吃罢我登席,谁也顾不了管谁,党拐子乘机溜进了富户的院子。他在里边乱窜,窜着窜着就窜到了新房所在地,这时新郎新娘在外面拜天地,所有人都被这热闹场面吸引去了,党拐子乘机钻进新房,藏在了衣柜里。他想到了晚上夜深人静之时带新娘逃跑,要是这姑娘不跟他走,他就先睡了她,不能把这初夜便宜了别人,权当拿她这最宝贵的东西抵了自己这些年的痴情!

  到了夜晚,好不容易熬到闹新房的人散去,党拐子以为这一对新人马上就该睡觉了。只要他们一睡着他就钻出来,然后偷偷弄醒新娘子,俩人一起私奔。可奇怪的是,这两个人面对着撒满花生枣儿的婚炕却同时哭了起来。新娘哭自己命薄,嫁给这么小的瓜娃娃;新郎也哭自己命薄,这么小就被大人从父母的炕上赶到了一个陌生女人的炕上。这娃娃不明白为啥昨晚上他还在他妈怀里睡觉,今晚上他爹就要把他撵过来。刚才他赖在父母的炕上不走,朝他爹吼道,为啥叫我跟她睡,我又不认识她,她是你弄来的,要睡你去睡,我就跟我妈睡!他妈扑哧笑了,他爹说你真是个瓜娃么。这个瓜娃后来硬是被他爹抱到新房的,明摆着他爹妈不要他了嘛,他咋能不伤心?俩人哭完了,新娘自己上了炕钻进被子,新郎却跑过来开柜子。原来这八岁的娃娃还尿炕,晚上睡觉要垫褯子,这褯子平时晾在外面,今天他妈怕人看见了特意把它藏在衣柜里,叮嘱儿子晚上记住取出来塞在裤裆中。这新郎把柜盖儿一揭开,当下就看见了猫在里面的党拐子。党拐子猛地跳了出来,这一对新人被吓得失声大叫。

  党拐子赶紧压低声音对新娘喊,我是海清,海娃子,新娘这才敢正眼看他,一看之后眉开眼笑,不叫了。可那新郎还在尖叫,党拐子咋吆喝他也不听,党拐子只好亮出尖刀,那娃娃由叫喊变为哭喊,直到党拐子把刀子架在他的脖子上他才噤了声。

  即使噤声也晚了,新郎的父母已经听见了。本来这老两口就没有睡踏实,他们惦记着儿子。儿子一直跟他们睡,现在把儿子赶走了自己反而不适应。儿子的第一声吆喝他们就听见了,老汉戳了一下被窝中的老婆说,你听,看把咱娃舒坦的!老婆拧了他一把说,老不正经的。可一听到后面儿子的哭声他们就睡不住了,这媳妇也不能霸王硬上弓吧,毕竟新郎还是娃娃,牛犊子拉不起大车。俩人都爬了起来,要去提醒新娘。他们到了新房前就发现事情不对:房门关着,里面黑着,任凭他们咋叫都不开门!

  老两口慌了,当下大喊大叫,夜深人静的,这一番折腾吵醒了长工,也引来了邻居,大家把新房团团围住,有人建议破门而入,看看里面到底出了啥事情。

  党拐子知道自己已经错失了最佳的逃跑时机。他应该从柜子里跳出来后立即拉上心上人颠了,不要理会新郎官。不过这新郎父母也来得太快了,让党拐子一时没有了主意。他只得解下新郎官的裤带把他绑在椅子上,堵上他的嘴,关紧门,自己和新娘抱在一起,一声不吭。现在外面要破门了,一旦破了门,事情将无法收拾,就算他能砍倒几个人,侥幸逃了活命,这姑娘无论如何是带不走的。情急之下党拐子忽然高叫道:我是太白山的白眼狼,今天特来此地娶我的压寨夫人郭娘娘,我看谁敢进来!

  这一喊外面立刻哑静了下来。白眼狼谁不知道啊,恶名在外的大土匪!党拐子要先镇住外面的人,然后再想办法脱身。这老两口果然被吓住了,他们知道白眼狼是惹不起的,这恶物杀人不眨眼,谁敢跟他作对!新郎父母不知道咋办,有人说这土匪是冲新娘来的,新郎应该不打紧,跟他谈判,要他放了儿子。有人反对,说他放了儿子咱们敢放他吗?放了他是要跟他同罪的!原来这白眼狼早就被县衙悬赏缉捕了,通风报信者赏五十两银子,取了首级者赏二百两银子,窝藏包庇者与案犯同罪。这同罪是啥罪?当然是死罪!

  老两口没有主意了,别人的主意倒很多。他们轮流给新郎父母出主意,他们越说,这老两口就越乱,越乱就越不知道咋办。一来二往就耽搁了时间,让巡防营得到了消息,他们的骑兵像刮风一样飞来了。他们一下马呼啦啦地包围了新房,枪栓拉得哗啦哗啦响。

  巡防营驻地离这里不远,邻居中有人贪图赏金,早就悄悄报了案。巡防营一到事情就麻烦了,他们不管别的,只要白眼狼的人头。

  党拐子本来还得意呢,觉得自己借钟馗打鬼的计谋不错,谁知道却假鬼招来了真钟馗。外面巡防营的把总喊道:白眼狼,你听着,你已经被包围了,就是插翅也难逃,识相的就乖乖出来投降,免你死罪,要是负隅顽抗,我们就冲进去乱枪把你打死!党拐子一听傻了,自己真成大土匪了!他吓得直冒冷汗,本来要承认自己的真实身份,但一想不能,这一要给爹妈惹麻烦,二是巡防营才不管你的真实身份是谁呢,打死的就是白眼狼,他们就指望着这个领赏呢。

  党拐子打算装到底,借着白眼狼的威名说不定还有生机。他清楚人质在他手里,外面的人总有忌讳。党拐子喊道:外面的都听着,谁敢乱动弹,我就宰了这新郎官!说完他把堵新郎嘴的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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