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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迟到了许多年-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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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北极风景单一,可是张张照片都有独特取景之处,一幅北极风光在利永贞眼前徐徐展开。

利永贞看得痴了,目光久久不能离开。

她要到稍后才知道一共两百一十九张照片,从封雅颂离开到回来,每天一张。

林芳菲终于忍不住发问:“这些都是封雅颂拍摄?”

“嗯。”

利存义赞道:“没想到他摄影水平如此高。”

“那是相机好。他上船前带了一整套的镜头。”利永贞反驳,“还有,单反穷三代。”

林芳菲当然比女儿更加牙尖嘴利:“哦?是吗?我不见你玩单反,可也穷得叮当响。”

利永贞立刻打电话给封雅颂:“二月八号这张我要放大,方不方便把底片传给我。”

“要多大?”

利永贞雀跃:“我要将北极熊的粪便和小黄花挂在床头。”

封雅颂知道她气来得快也消得快:“我送给你。”

“谢谢。”

林芳菲叹道:“雅颂真是个有心的孩子。送给贞贞的礼物这样精致,送给他女朋友的又该多……”

话音未落,利永贞已大力将相册合上,推到一边去。

她已经想歪了方向,还越想越歪。

过两日封雅颂果然将照片连相框一并送过来,而利永贞连水也欠奉一杯。

“利永贞,你最近情绪波动很大。”

“生理期,不行吗?”

封雅颂只得摇摇头,叹口气。

她浑然不觉自己这样疑神疑鬼,患得患失的样子,看在旁人眼内已经十分可疑。

钟有初劝解她:“你如果想知道相册原本的主人,就直接去问他。”

“怎样问——封雅颂,这相册是不是原本准备送给佟樱彩?她现在要不着了,才送给我?”利永贞摇头,“只怕什么答案我都不相信。”

钟有初轻轻道:“我不信利永贞会爱上这样一个轻佻的人。看轻你爱的人,等于看轻你自己。”

利永贞一字一句地咀嚼,醍醐灌顶:“有初,你说得对。”

可一时的醒悟并不能长久,在工作中看到封雅颂,利永贞依然不知道如何管理自己的情绪,要与他抬杠,斗嘴,针锋相对。

就连晨跑也要争。咦?封雅颂几时也有了晨跑习惯。不管,不给他说话机会,要跑到他前面去。

“为什么利工和封工还是水火不容?我以为他们合作了这么久,至少会有些默契。”

“默契从来都有,只是利工嘴上不饶人。”

“封工脾气收敛了许多。至少两人进电梯,他会按掣。利工骂人,他会圆场。”

“去过北极的胸襟就是不一样。”

不仅是胸襟开阔,出手也很阔绰。封雅颂很快买了车,头一位乘客是利永贞。

她却十分不礼貌,当成的士往后车厢坐。

封雅颂也没在意她的臭脸,发动了车子。他这辆车有全景倒车系统,但认真的他从来不用,仍是从驾校学的姿势,一手掌方向盘,一手扶椅背看车后的障碍物:“我给你讲个笑话——以前有一个财迷,从来不打的士。”

利永贞立刻疑心他在指桑骂槐:“什么意思?”

封雅颂转着方向盘将车拐到主干道上:“有一天财迷提着很重的箱子出门,实在没力气了决定打一回的士,结果和司机吵起来。你说为什么?”

和他较劲半辈子的利永贞立刻开始搜肠刮肚:“你这是脑筋急转弯?猜人名?地名?歌名?成语?歇后语?这得要个提示才行……”

她偷偷摸出手机来搜索,封雅颂从后视镜里看了急急忙忙碌碌的她一眼,不由得笑着摇了摇头。

“……不知道,你公布答案吧!”

“因为他是头一次打的,他很担心司机因为行李重多收钱。”

利永贞足足愣了三秒。

“真不愧是从北极回来的精英,连笑话都冷的彻骨。”

封雅颂继续说:“还没完。他已经做好了跟司机力争到底的准备,必要的时候就拿公交车跟他做比方……”

怎么还有下集?

“你在哪里看到这个笑话?我刚才没有查到。”

他们已经驶过电力大厦,汇入都市的夜归车流中。

“结果司机很友好的说,先生,行李绝对免费不收钱……”

“我知道!他一定是说那就把我也装进箱子里去!”

“没有。他就拿出笔写了个地址,说那司机麻烦你帮我送过去,我坐公交去了。”

“最后猜错了!”利永贞大为懊恼,“我觉得我的想法也很有意思!不应该有标准答案。”

前方的信号灯变成了红色。封雅颂停下车,转头深深地看她。

“永贞,我真的只是想让你笑一笑而已。你能不能不要总想着和我争锋,就安安静静地听这个笑话呢?不好笑你可以不笑。”

利永贞一怔。不晓得自己怎么突然说了一句:“专心开车,不要说话。”

封雅颂柔声答:“好。”

她随即就把脸转向了窗外,仿佛外面有很值得凝视的风景,过两秒看厌了,又转头看另一边;最后开始认真翻手机上的通讯簿,从A翻到Z,又从Z翻到A。

到了家,她正要开门进去,封雅颂喊她的名字:“永贞。”

她不知他要说什么,便站着等了一下,直到感应灯熄灭,两人都站在黑暗中,利永贞的心才猛烈跳动起来。

不知为何,她突然想通。

北极是她和封雅颂共同的梦想,从来都是。她不会和别人分享,封雅颂也不会。这和爱情无关。

封雅颂说:“晚安。”

“哦,晚安。”

她也如释重负地溜进门去,两颊烧得如同烈火燎原。

后来她就坐到副驾驶座上去了。

后来封雅颂每次接她回家都会给她讲个笑话。有听过的,有没听过的,有好笑的,有不好笑的,但利永贞再也没有插过嘴。

她问钟有初:“这样,是在追我吗?”

钟有初抚着额说:“我不知道。”

利永贞顿感惊慌:“我可一五一十都告诉你了,你要对我的感情路负责。”

钟有初无奈道:“我也只有倒追的经验而已——啊,你可以看他是否受你追。”

这提议真差劲。

“楚求是怎么追你?”

利永贞咦一声:“咸丰年间的事情不要再拿来说,没什么印象。总归是送送花,吃吃饭。”

她已经完全忘记楚求是曾经天天早上打电话骚扰她,可见此人在她心里并没有地位。

可怜人家也是青年才俊,敌不过封雅颂才接送几天,利永贞已经一颗芳心急急地要交付出去。

“好,那我问你,如果封雅颂追你,你要怎么办?”

利永贞声如蚊蚋:“不知道。大概会很气。”

“你是不是觉得封雅颂曾经和佟樱彩在一起,所以他爱你,没有你爱他那么深。”

这句话说到利永贞心上了。

“永贞,不要把曾经的情史当做瑕疵,把它当做疫苗。以后封雅颂就有抗体了,明白吗?”

利永贞觉得有道理,可毕竟不甘心:“那,我也去打个疫苗怎么样?”

钟有初轻喝:“你们已在暧昧,何苦伤害无辜的人。”

利永贞嬉笑:“我开玩笑。有初,和你聊天好愉快。晚安。”



雷再晖望向收了线的钟有初,一对鸳鸯眼似笑非笑。

“你只有倒追的经验?”

彼时他们坐在行政套房的起居间内,墙角点一盏弯颈白炽灯,温暖灯光撒下来,映得他一头黑发如鸦羽,手中的记事本正翻到崭新一页,上面工整写着几行工作安排。

“这……”

雷志恒身体愈来愈好,头脑愈来愈清醒,可是雷再晖并没有多高兴。

他好像来了兴致,整个晚上两人并没有说什么话,此时又加一句:“你教训起人来头头是道,老气横秋。”

不知是褒是贬,钟有初只得说:“我很喜欢偷偷看女主角的剧本。以前的台词写的很精致,引经据典,所有诗词都应景应物,美得不像话。”

雷再晖突然感兴趣:“说两句来听听。”

被他这样突兀一邀,钟有初脑中诗词完全忘光,一时只拾起两句:“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最通俗最浅显,三岁小儿都会吟诵的唐诗,完完全全写出雷再晖颠沛流离的人生。

幸好现在身在故乡,虽然是住在酒店里。

雷暖容不知何故,选在一个雪夜来访。

“雷再晖,你看——一搬回去住,父亲身体和精神都好多了,总说闲得发慌。我和妈妈打算为他出一本彩绘册,展示他一生所收集的琉璃。”

“若是扬名,会有更多珍品出现,寻找伯乐。父亲一定笑得合不拢嘴。”

“我们出力,你出钱。”

说的好不理所当然。

除开在片场,钟有初从未见过一个人的情绪可以变得那样快,她刚到医院时,雷暖容还将雷再晖看做唯一救星,死命缠着他;雷志恒稍稍好一点,立刻将雷再晖视作鸠占鹊巢的敌人。

变心如此之快,只有一个原因。

她并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什么。

雷暖容滔滔不绝说了一堆,雷再晖沉稳听着。钟有初坐在他身边,只见他长长的睫羽凝然不动,如同一尊雕像。

“喂!说话呀!”

“父亲知道你们的计划?”

“蠢啊你,这是个惊喜。”

“他恐怕不适合这样劳累。”

“那你不用管。我和妈会操作。父亲写的心得有一大摞。你拿钱出来,我找人润色。顶级摄影师来拍照的话,要提前一个星期预约。”

“孟国泰那种商贾都能出自传,父亲一生奉献给格陵电力,写本随笔有什么不可以。我们都希望他高兴。”

雷暖容这种无脑儿居然一套一套说得好不流利。钟有初心一直提到胸口,知道背后一定有人怂恿,趁这一家人病的病,老的老,弱的弱,要揩油水。

雷再晖一口拒绝:“不。”

雷暖容肯定做好和他争辩的准备,立刻高声喝他:“出一本书又不要很多钱!就算加上宣传费,对你来说也是九牛一毛!快点拿支票簿出来!现在是你表现孝心的时候了。”

毋庸置疑,雷志恒一旦康复,她还会将雷再晖扫地出门。

雷再晖道:“雷暖容,你想清楚。父亲并不是实业家,为何会有价值千万的收藏品。”

雷暖容脸色一变,咬住嘴唇不说话,面上慢慢显出懊悔和害怕交织的神色。

“切勿晚节不保。”

钟有初也觉得一股寒气慢慢爬上脊骨。

慈祥和蔼的雷志恒不是完人。不,远不是完人,而是浊人。

她忽觉锁骨间的琉璃地球有千斤重。

雷再晖又道出严酷事实:“父亲已经交待我,身后所有藏品匿名分批捐向美术馆,博物馆,低调处理。”

雷暖容乱了阵脚:“父亲现在稳步康复,你不要咒他。”

“父母已经教了你快乐,洒脱,自在和高傲,现在开始你要从我这里学会否定,挫折,沮丧和反思。”

“雷再晖,几时轮到你教训我。”

“长兄如父。”

雷暖容一肚子晦气,猛地起身:“就当我没来过。”

她似一阵风似的卷出去,落下外套也浑然不觉。钟有初赶紧给她送出去。她穿的很笨拙,钟有初帮她套上一只袖子。

“其实很晚了,天气又差,不如留下来。”

哎哟,还不是雷家人,已经摆出大嫂口吻。

雷暖容戴帽子手套,又缠好围巾:“爸爸每天晚上要起来三四次,我得回去。”

她有一份如假包换的孝心。

“钟有初,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蠢。”

钟有初婉转道:“那个人教你踏雪来访,好为你说的话加重几分筹码。可见并不关心你。”

“亏我还敬重他是父亲的老部下。”雷暖容冷冷道,“用心险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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