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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世富贵-第8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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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头上架了一副大的望远镜,观察对面的情形,徐平凑上前,风雪中却什么也看不清楚。失望地抬起头来,徐平对桑怿道:“乘着党项还没有派大军前来,你要派人去详查周围的山川地理,每一个山头,每一条河流,每一个渡口,全部都要了然于胸,包括对面的兰州地区。等到战事起来,要怎么做,我们便条理分明。打仗千军万马,靠的不是主将敢打敢冲,而是如何合理布置兵力。借助天时地理,使我军一个人当两个人甚至数个人用,敌人几个人当一个人用,这才是主将要做的事情。”

    桑怿应诺:“节帅说的是。便如庖丁解牛,依乎天理,神乎其技,才能游刃有余。只是一味大砍大杀,就落了下乘,十万兵只好当一万兵用。”

    “不错,秀才,说出这话,你便足以独当一面了!这雪看起来越下越紧,只怕一时住不了,走,我们饮两杯酒,一起赏雪!”

    细碎的雪花越来越大,飘飘扬洒下来,周围星星点点的土黄色全被笼罩,天地间银妆素裹,成了一个琼玉世界。入眼都是白茫茫一片,再也分不清山川河流。

    榆中城新筑,纯是一个兵营,没有园林,也没有什么盛景,在风雪中显得格外肃穆。

    张亢吩咐军中备了酒,点了一个火炉放在城头,旁边煮了一锅羊肉,与桑怿一起请徐平。一边喝酒,一边赏雪,一边说些杂事。

    看着雪越下越大,徐平饮一杯酒道:“想十几年前,我还是白沙镇种田的无赖少年,也是这种大风雪的日子,跟秀才去抓两个在周边做药银的落第进士。真是世事变幻,今天我们两个在城头饮酒,远眺党项叛贼,那两个做药银的竟成昊贼座上之宾了。”

    “当时谁能够想到有今天!”桑怿饮了一杯酒,把酒杯拍在桌子上。“当时做药银的那两个进士,现在改了名字,一个是张源,一个是吴昊,在党项甚是得意。昊贼用兵,国用缺乏,据说正重用这两个人,为党项敛财。当时早知有今日,便一剑斩了两贼!”

    徐平笑道:“何必斩他们,让他们替党项人敛财,对我们未必是坏事。自从战起,我们在陕西诸路低价卖细盐,绝了党项青白盐销路,现在他们的日子可是不好过。张源、吴昊又有什么通天本事,凭空变出钱来?难不成还能给昊贼制药银?”

    张亢道:“党项地瘠民贫,绝了青白盐财路,他们还能从哪里来钱?他们的富人用的茶叶、绢帛都是来自本朝,现在也没有地方买去,看还能支持多久!”

    “所以昊贼才要让党项人恢复蕃羌旧俗,衣毛皮,髡发不戴冠,不然他们衣服都没得穿!我们觉得打仗难过,其实他们的日子更难熬。张源、吴昊两个人,帮着蕃贼生财,又能有什么好办法?无非是杀鸡取卵,党项难过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徐平说完,张亢连连点头:“听说张吴二人找了本朝逃到那里去的两个逃犯,就是在京城骗贷引出大案的,要学着本朝发行纸币,也不知成与不成——”

    徐平举起杯来,笑道:“成,他们一定要成!只要纸币在党项推行开来,一两年间必然大乱,我们坐观其成就好了。来,同饮一杯,祝这几个人在党项做出一番大事业来!”

    桑怿和张亢两人对钱币财货之类不熟,并不明白徐平为何这么说,不过徐平任三司使多年,造就了现在国用充足的局面。既然徐平祝党项成功,那必然不是好事。

    三人饮了酒,看着周围纷纷扬扬的大雪,徐平道:“其实要让昊贼破败,并不一定与他打打杀杀,只要麟府、鄜延和秦凤、泾原东西两线,各自做出架势,引得党项大军来来回回奔波几次,再断了他们的财路,昊贼自然支撑不住。只是现在四路各自为战,不能连成一体,很难协调得来。各自出兵,军令一不严,就容易让蕃贼各个击破。”

    现在摆明了党项大军不在西线,徐平的兵锋指向会州,也曾上书建议泾原路从镇戎军前出,向天都寨一带佯动,看能不能引动党项露出破绽。可惜夏竦严令曹琮泾原兵马不得过镇戎军一线,生怕出现闪失连累自己,此事只好作罢。

    在草原大漠迷失方向也就算了,现在跟党项交战的地方,包括党项国内大军移动的路线,都是半耕半牧的地区。这样还不能掌握党项大军的动向,畏畏缩缩,徐平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自己其他几路的同僚。陕西四路的兵马加起来,仅仅是禁军就几乎是党项的两倍,占据绝对优势。但一说出兵,每个方向都兵力不足,协调能力确实烂到极点。

    其实大宋并不需要攻到兴庆府去,只要东线聚集兵力于夏州附近,跟党项对峙,做出进攻的架势,党项就不得不救。同时泾原路大军再前出,做出要出葫芦川的架势,党项还是要过来救急。这两地相距千里,党项又不能分兵,一年两边各跑一次,就把党项的钱粮耗光了。可惜徐平提出来,枢密院对自己军队的实力却没有信心,不敢实行。

    现在党项西线空虚,泾原路不前出,徐平兵力不足,也不敢进攻党项腹地。以三四万兵马去对党项的两个监军司,还有附近能够调动的蕃落军队,徐平没有一点把握,只能坐视机会白白溜走。现在东线一片迷雾,西线平静下来,那里着实有些危险。

    张亢好酒,喝了几杯,酒兴上来,松开衣袍,迎着吹来的寒风道:“鄜延路的范节帅举止失措,他的用兵到现在也看不出个章法来,只怕会被昊贼所乘。我们远隔千里,又能帮得上他们什么?等到吃上两阵败阵,朝廷自然就明白过来。那时我们兵精粮足,再与昊贼一决胜负也不迟!等到川蜀招兵回来,我自统兵,到时节帅让我带兵去攻会州!”

    “放心,那个时候,我们要数军齐出,没有哪个会闲着。手提十万兵,与昊贼正面对决我们也不憷他,就不用再像今年这样瞻前顾后了。”

   


………………………………

第98章 一起发财

    由于徐平坚持三都川一战的迁官赏赐一次性给旨,免得招致军中不满,枢密院、三班院、审官院等衙门忙了一个多月,迁官的诏书敕令才到秦州。

    总的原则,凡是有功的普迁两到五阶,官低的迁转的官阶多一些,官高的少一些。徐平由陆海节度使、礼部侍郎改忠武节度使、兵部侍郎、临汝郡开国公。桑怿落遥郡,为江州刺史。高大全和张亢同迁三阶,带遥郡雄州防御史。景泰入横班,为如京副使。

    遥郡不在本州系衔,大多都是取忠、康、雄、荣、吉等好听的州名,员额不定。大致的规律是边将用雄州、忠州,宗室外戚用荣州,医官则用康州。如果详细计算遥郡官的升迁次序,则达百数,不可能按部就班地升,这一阶段实际相当粗略。

    杨文广和贾逵两人各迁五阶,是这一战升官最快的两人。杨文广由三班奉职升任西头供奉官,贾逵则由散直升为左班殿直。就在不久之前,在延州的狄青刚刚因为战功超迁四阶,为右班殿直,反而落到了贾逵的后面。

    此时已入腊月,诏敕到了秦州,大家升官发财,欢欢喜喜地准备迎接新年。

    位于党项腹地的兴庆府,却没有多少年味。对于牧民来说,冬天是最难熬的时节,天寒地冻,一不小心就有牲畜冻死。到了来年春天,还不知道能剩下多少家财,哪有心思。

    张元带着五六个随从,身穿裘皮大氅,摇摇摆摆出了府第。此时大雪初晴,在地一片白色,踩在雪上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

    到了城中最大的酒楼前,门前的小厮急急应上来,躬身道:“大人今天如何得闲?今天店里新来了一种上好的烈酒,大人来得可是巧了!”

    张元跺了跺脚,把鞋上的雪花震掉,随口问道:“酒可是从宋境来的?我们这里酿的烈酒,只有一个烈字,没有半分味道,可是吃不得!”

    小厮陪着笑道:“大人,酒是从汴梁城运来,真正上好名酒!”

    张元点点头:“好,取两瓶来,今天我要宴客。还有,选一间临窗的阁子,周围都要空出来,不许再有其他客人。做得好了,我自有赏赐!”

    小厮答应一声,唤了另一个人来吩咐了,前边带路引着张元上楼。

    厉中坛和童大郎、病尉迟三人走在路上,见童大郎面色阴沉,对他道:“哥哥,我们只是从党项人这里求财,你又何必闷不乐?帮他们做些事,自领赏钱,又不是上阵对抗朝廷。”

    童大郎叹了口气:“我在宋境犯下了杀头的罪,来到这里只是求个平安,哪里会想到被你们再三拉拢。早知如此,便就不来这里,哪怕事发了,也不过一刀下去碗大的疤。若是一不小心中了你们的圈套,给番人做事,岂不是埋没祖宗!”

    “我们只是求财,又不替党项人当兵打仗,哪里就会埋没祖宗!哥哥,异国他乡,只有自己人靠得住,你就当为人做事赚些钱财不就好?党项国里,给番人做事的汉人多了去了,不少还做到高官呢,我们算什么!”

    听了厉中坛的话,童大郎冷笑摇头:“高官?是说张元那厮吗?他不过是帮着元昊揽钱的忠犬而已,也敢称高官!”

    厉中坛吓了一跳,左右看看,周围并没有行人,才小心地对童大郎道:“哥哥,番人虽然并不怎么讲避讳,但你如此肆无忌惮乱说,是要惹来麻烦的!”

    说完,生怕童大郎再说出什么犯忌的话,乖乖闭上嘴,不再交谈。

    为党项发行纸钞的事实际并不需要童大郎参与,他虽然帮着别人管了许久的公司,实际上只是傀儡,能够粗略看懂账目而已。只是现在张元和吴昊在元昊面前得宠,特别是张元,攀上了在党项握有实权的张家,炙手可热。跟他们合作,厉中坛生怕自己被坑,拉上孔武有力的童大郎好歹心里踏实些。

    到了酒楼,由小厮领着到了张元订好的阁子,厉中坛向张元行礼道:“大人最近气色不错,想来必然是正得圣宠,前途无量!”

    一边的童大郎冷哼一声,不屑地道:“我们汉人,阿爹才称大人,你这是认贼作父么?”

    厉中坛满脸尴尬,连道:“入乡随俗,哥哥何必在意这些小节!”

    虽然这样说,却也不再称张元为大人,只是称相公。

    元昊立国,官制大多仿自宋朝,文班归中书,武班归枢密,凡三司、御史台、开封府等等一样照设。张元此时被元昊任为中书令,专门执掌印制纸币,年后就要发行。

    中书令是很大的官,本为丞相之职,宋朝已经只存其名,不再除授。但在党项可不是如此,名义上这是中书长官,文臣都归中书管辖,实际上却不是这么回事。元昊只是仿宋制初设了这些官位,国家制度根本不可能随之变过来,真正管事的人是他另外任命的。中书令党项人也称宰相,称相公,那是学着宋朝人叫的,其实际职事是沿自原来夏州节度使的令史,只是管理文书的中下级官员,张元连跟元昊一起议事的资格都没有。

    张元可不管实际如何,他日常以国相自居,特别是对熟识的人,摆足宰相的架子。只是此时用得到童大郎,虽然他一再冷嘲热讽,张元也只当没有听见。

    分宾主落座,张元吩咐倒了酒,举起杯来道:“这是从大宋开封府来的上好烈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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