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督军-第1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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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冠侯苦笑一声“王爷,跟您老面前,也不藏着。卑职不过是个暗红顶,人家是巡抚,怕是在那说话也不占地方。老佛爷交代的差事,卑职不敢不尽心,但是人微言轻,怕是前进无路退后难,这比和克林德办交涉,还麻烦。”
庆王也知,他说的是实情,生怕他生出畏惧怠惰之心,这公事就无可挽回。连忙为他鼓气“冠侯,你跟慰亭是亲戚,这次又立了大功,与我就不是外人,我也跟你交个底。老佛爷派你的差,是回护着你。现在是论功行赏之时,你留在京里,就挡了别人的路。这么个干系,你该明白吧。所以到外面转一圈,躲躲不是坏事。这差事办好了,老佛爷不会亏待你。至于毓贤,你也不要怕他,他在山东,也待不了多久,该挪地方了。”
在治下出了绑架洋人的大案,朝廷论功过,本已经放不过毓贤。何况他又上本,要求先发制人,率先带领本部人马以及义民,偷袭普国军营。虽有一战定可成功之言,但是依旧被朝廷电旨严饬。
现在肉票之事没有头绪,毓贤自然不能走,否则谁肯为他背锅,不过等到此事一了,他的去职已经是板上钉钉之事。且大金各地巡抚,除去河南巡抚由朝廷直辖,其余各省巡抚均受总督节制,即使本省不驻督,亦受他省总督遥制。山东巡抚归直隶总督管辖。
目前韩荣依旧是直隶总督,虽有传言,直督将由丰禄接任,但是韩荣钳制毓贤亦是绰绰有余。有此两道保障,庆王倒不认为毓贤可以捆住赵冠侯的手脚,更不至于坏事。他只嘱咐道:“切记,眼下时局不好,京里面在闹,洋人那里就千万不要再起什么争端。不要让洋人寻到由头启衅,否则慈圣那里,怕是很难交代。至于强人的条件,商量着办,总可设法周全。左右是一群占山为王的强盗,想来也不敢将事做的太绝,只是洋人救出来之后的善后,便要你多想办法。路过津门时,记得多向容庵请教,要他为你指点条路,你也好有个方略。”
庆王这话,当然不是要赵冠侯问计于袁,而是要赵冠侯给袁一个暗示,做好山东接掌抚台大印的准备。顺带也是庆邸这里卖个人情,让袁心中有数。
事情很急,火车定在了转天,而当天下午时分,赵冠侯并没有去和十格格告别,而是奔了刑部,直奔天牢。
谭壮飞被捉是头一天晚上的事,他既以存了殉难之心,倒不曾露出畏惧之色。此时牢房里除了四京卿以外,就是上书诘问皇帝何以被废,引经据典,历数国有女主,必非社稷之福,终导致自己身陷囹圄的御史杨深秀,以及康祖仁。
这六人乃是一案,关到死牢,自度不免。其余五人皆无惧色,谈笑自如,尽显忠良风骨。只有康祖仁在牢房里哭天抢地,不时用头撞墙,哭喊着“冤枉!哪有做哥哥的闯祸,让兄弟来顶的道理。”连带着狱卒们,也只敬重其他五人,不爱理他。
被押的几个人,除去康祖诒外,都是有面子有靠山的,内中包括在刑部做过司官的。是以牢房里并没有难为他们。刑部大牢又称天牢,号称神仙难过。好在神仙法力有限,孔方妙用无边,赵冠侯使了钱,自有狱卒带他进入这原则上密不透风的死牢。
这里暗不见天日,白天也要点灯,四京卿等人,虽然是要犯,但终究有个体面,不和其他死号关在一起,而是单有几间牢房,收拾的也极干净。谭壮飞一身囚服,手带镣铐,衣服极是整洁,并没有受刑的痕迹,神色间也平静如常,依旧是个翩翩佳公子。看到赵冠侯进来,只朝他一笑“怎么?赵大人要来看看谭某落魄胆怯的样子?那恐怕,是要大人失望了。”
“复生兄误会了,我可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带了点吃食进来。这地方按说,不许带食物进,总是有公就有私,有私就有弊,使了银子,万事可行。”
赵冠侯边说,边将自己所带的包裹打开,里面乃是个食盒,食盒里放着一盘熊掌,一小壶酒,他又递了条热手巾过去。“趁热吃吧,熊掌这东西沾嘴,吃完赶紧擦,否则张不开了。五爷送的那对熊掌还没干透,吃不得。好在庆邸里有现成的熊掌,总算是做了一份,不误故人之约。今天来,算是跟您告别,也是给谭大爷道喜。”
他预备的筷子是特制的,尺寸较长,可以隔着栅栏,将熊掌肉夹起来放到口中,倒不用碟子进来。谭壮飞听到道喜二字,知道大限将至,只当是王五救驾得手,问道:“怎么,我的日子那么近么?还是朝廷里出了什么变化,不得不加快动作?”神色间,反倒是充满喜悦,而无惊慌或悲伤。
“事情和谭兄想的有出入,并没有谁起兵造反,也没有出乱子。只是洋人的态度比较怪,太后那里怕有人出来保你们不死,所以也就尽快动作,快刀斩乱麻。日子虽然不是眼下,但是也不会太远,我要出京,怕是赶不上送谭兄一程。就用这菜,全了咱的交情。”
谭壮飞不再多问,连吃几口之后,将筷子一丢,哈哈一阵大笑“因为怕洋人干预,就要加快问斩。这便是大金国了。赵大人,咱们相识是有的,相交谈不到,和我这个钦犯谈交情,与你的名声也不大好。今日能送一份熊掌来,这个人情,我记下了。可惜身在囹圄无从回报,只以近日所占一诗,权以赠君。”
他的牢房里有纸笔,此时来了兴致,提着笔,在那班驳的墙壁上,挥毫泼墨“望门投止怜张俭,直谏陈书愧杜根。手掷欧刀仰天笑,留将公罪后人论。”凤舞龙飞,字字如剑,仿佛要刺透这黑不见底的牢狱,钻破层层阻挠,直冲霄汉。
第169章 人比黄花瘦
韩荣进京,暂时不可能回来,直隶总督的印信,按说应由直隶布政护理。但是韩荣特意发了命令,由袁慰亭护印,提携之意,已经十分明显。等到赵冠侯自老龙头下了车,臬司衙门的车马,已经候在那里多时,一路来到直隶总督衙门,便见到了权充护印的袁慰亭。
上次闹了那一场风波,对于袁慰亭造成的惊吓不小,但是后来宫变发生,太后囚天子,杀大臣,再度训政。他也知道,自己这一宝总算没有押错人。且有赵冠侯书信往来,也让袁慰亭放心,韩荣和太后,都没打算对他下毒手。
山东劫车案,他也已经得到了消息,等到落座之后,先是遣散了下人,随后问了几句闲话,话题自然而然就转到了山东的案子上。
“这次被绑架的肉票中,有一个很紧要的人物,你也是认识的,就是汉娜小姐……巴森斯阁下,现在已经去山东商量解决的事,这里有你的熟人,做事就更要仔细了。”
赵冠侯一愣,暗道:这个丫头,怎么每一次进中国,都会被强盗捉起来。一个女子落入贼窝,确实前景不妙,但是他对汉娜的感情并不深,加之这种事着急无用,也就听之任之,并没有过多的表示。
袁慰亭道:“这次被架去的票里,有一个阿尔比昂人,在山贼劫车时开枪反击被当场打死。好在他没什么身份,只是个退伍士兵,赔偿一些钱就好了。可是那些要紧的人,可一定不要有损伤,否则,这事情就难办了。”
他边说边思忖着“山东的事,透着有些古怪。自来强盗绑人,图的无非赎金。向是一次抓那么多洋人,所图者,要么就是重金,要么就是枪弹,最大的可能,则是招安。”
“不管其所图为何,总要有人出来谈,否则两下信息不通,事态便会由缓入急,终至不可收拾。可现在的情形是,自劫车案至今,匪徒并未派人与官府通信,一不求粮,二不索银,这便让人颇为不解。若是我所料不差,这里面怕是有人从中作梗。冠侯,你这差,可不好做。”
赵冠侯苦笑一声“姐夫,您这话说的极是。我手里一无粮二无饷,又没有权柄,只派我去那里办差,毓贤若是不肯认,我便什么办法都没有。这差事,难干的很。那些匪徒要粮要饷,我就算想给,又拿什么给。”
袁慰亭道:“要粮要饷,总还好办,实在不行,便可以去借。你不是认识简森夫人么,向她借一笔债,总能把这笔款补上。等到将来……朝廷总不会不认这个债,也不会不还。真正难办的,则是招安。毓贤在山东剿匪甚急,万一这些强人想的是招安,你没有权柄,又怎么能办?这便得要你想想办法,多拖延些时日,总之,保住那些洋人不死,就有的商量。”
赵冠侯明白,袁慰亭的意思,就是先让自己答应下,不管是招安还是钱粮,只要保住洋人的命,就都先允诺。至于兑现,等到毓贤一走,袁慰亭巡抚山东,不管是钱粮还是招安,他都可以兑现。
目前第一要务,就是保住洋人不死,第二则是挤兑走毓贤,腾出这个位子。如果赵冠侯不能救出洋人,说不定毓贤反倒会为着处理是善后,坐的更稳当,于袁而言,亦是极大的不利。
这一案于金国朝廷而言,事涉山东局势,不可等闲视之。而于袁慰亭而言,则事涉自己的前程,更不可等闲视之。失去这个机会,将来再想实授巡抚,尚不知要熬多少岁月,毕竟大金的候补侍郎不少,不是所有人都有机会实授巡抚,是以他这番指点,绝对是发自真心,不含任何虚假。
为防不测,霍虬及袁家兄弟这两名老部下全要跟随,炮队中又选出了七名身手矫健,单手使枪的好手作为跟随,赵冠侯自己,则要回家一趟,取一件至关重要的物件,或者说他这次敢应下这个差事,亦是因为有这个保障。
“冠侯,这匕首……你是说,这次劫车的是孙掌柜?”苏寒芝见他回到家里,先翻匕首,又听他说了差事,心里大为不安。“她若是犯了这么大的案子,咱们当初又帮过她,会不会带来什么灾祸,受了牵连?”
“差不多吧,能做下这么大案子的人,第一是胆子大,第二就是势力大。蒙阴那边,有力量做这案子的不多。就算不是孙掌柜自己动手,跟那边必然也有往来,让她当个中人也好。若真是她做的,看在当初救她一命的份上,要人,或许也会方便一点。现在只求她不要犯糊涂,把票撕了,要真到了那一步……过去的交情讲不了,大家只好靠枪弹说话了。”
苏寒芝颇有些胆怯“冠侯,要是那样,你会不会有危险。我听人说,强盗们可不是都讲义气,万一她要对你下毒手?”
“强盗们不是都不讲义气,而是基本不怎么讲义气。跟他们谈义字,那是自己没活明白,我要跟他们谈的不是义,而是利。他们杀了这些洋人有什么用?相反,把洋人放了,要钱有钱,要枪有枪,只要肯放人,一切都有的谈,不放人,就一拍两散。何去何从,只要不是傻子,就都能想明白。”
虽然事情很急,但是赵冠侯还是将火车定在了转天,今天晚上,自是要和妻子在一起。他心里对苏寒芝颇觉得亏欠,也就格外的温柔,可是苏寒芝却摇头道:“别……别在我这种不出庄稼的地里白费力气了。趁早的娶个小,给你家延续香火才是,我不能害你绝了后。你看……凤喜怎么样?”
赵冠侯一笑“她?我还记得她在脸上抹巴豆的那副鬼模样呢,谁对她下的去口……”门外的凤喜,本来也知道苏寒芝的意思,心里自是不满。但是想到自己兄长致其父丧命,自己便只当替兄还债,所受的一切,都是代兄长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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