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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云的面色稍稍好转，环视一圈后，道：“顺数第三排从左至右第七个，告诉我你的名字和主修院系，然后作答。”

魔神的裁决（16）

一个大概十三四岁的少年倏然挺立，稚嫩的脸庞上有着掩饰不了的傲气，他铮铮有声道：“克莱齐奥，【骑士学院】【战争骑士系】。历史告诉我们，战争是一种用武力抢夺财物的捷径，它仅以武力的强弱来决定财物的所有权。帕雅战棋告诉我们，战争是大人物们捏来捏去的棋子，掌生伐死在一念之间。权势告诉我们，战争是最大的政治，它无关邪恶与正义，只有延续和消亡。”

“感谢你没有告诉我，战争是窃国窃民的最佳形态。”沈云摆摆手，示意其坐下，而后笑着说道：“事实就是，战争确实是窃国窃民的最佳展示形态。这并非贬义，但这里有一个前提，我们必须忠心于自己的祖国。克莱齐奥所阐述的战争，是一种将他人之物夺为己有的手法，且只有大人物们才具备拥有这种手法的资格，它关乎到政治立场，却无关正义与否。最终的目的，是从战争中获益，获取的利益，可以是财物，可以是权势，可以是诸多你能想象到的一切。”

沈云展现出了良好的幽默细胞，这给满堂的学生带来了一个不错的印象，气氛霎时间没有之前那么拘谨了。

短暂的停顿后，沈云继续问道：“有没有人补充？或者对克莱齐奥的作答存在异议？”

举手的学生少了一大半，但还是有数十人在第一时间便举起了手。

“第九排第二十三个。”

这是一个在学生年龄中偏大的女学生，从她的装束上看，很难辨别她的职业。她款款起身，微微躬身后，优雅说道：“佛洛伦丝，【剑士学院】【宫廷剑匠系】。学生认为克莱齐奥同学的阐述有失偏颇，趋于主观。战争是政治集团、民族部落、国家联盟以及宗教信仰之间，矛盾的最高表现形式，是解决纠纷最高、最暴力的手段，通常也是最快捷、最有效的解决办法。也可以解释为对秩序的破坏与维护、崩溃与重建。这其中包括利益掠夺，但并非全是利益掠夺。”

这个时候，克莱齐奥鹤立鸡群的将自己的手举了起来。

沈云笑着朝他点头。

克莱齐奥站立起来后，回过头面向佛洛伦丝，说道：“对于帝国而言，战争就是掠夺，它没有任何附加意义。对此，我对帝国的强大表示最为诚挚的敬意。”

佛洛伦丝从容淡定的与之对视着，脸上的笑容不似克莱齐奥那般自信满满甚至于已然自信到了自负的地步，而是趋于雄辩家那种成熟做派，她淡淡的看了台上的沈云一眼。事实上，这是委婉的在向沈云征求意见。在课堂上展开一场学生与学生之间的交锋，有必有获得老师的认同，这不仅仅是对台上老师的尊敬，同时也是在警惕自己，课堂上的发言，不过是另一种求教方式而已，不管发言如何惊艳绝伦，其出发点都必须建立在虚心这一基本原则上。

魔神的裁决（17）

沈云微微一笑，很乐意看到学生之间进行交锋的他，自然是欣然示意佛洛伦丝对克莱齐奥的发言进行反驳。

得到了沈云默许的佛洛伦丝，气势陡然一变，如同军事会议上，执掌重兵的霸主，极具威严道：“如果对于帝国而言，战争就是掠夺，那么帝国从‘十国之战’以来就停止了这种所谓的掠夺。因为自那以后的大规模战役，基本上都是由家族领导的，国家权力机构根本没有太多的余力插手。帝国版图的辽阔导致不得不分权，于是帝国绝大部分兵力都掌控在家族的手中，历史上从未出现过如同【贝斯帝国】一般强盛的帝国。‘十国之战’让帝国步入了巅峰，但是，谁也不能否认，这些年来，帝国也许没有后退，但一定没有前进。没有一位真正关心帝国命运的人，会声称帝国是圣伯龙皇室的帝国，【贝斯帝国】比任何一个国度都要贴切于‘帝国是贵族的帝国’这句话，这并非圣伯龙皇室自愿的，而是不得不如此。各位既然有魄力出现在【战争骑士系】课堂上，想必肯定明白这其中的缘由吧？如果克莱齐奥同学一定要坚持战争对于帝国而言就是掠夺，那么容许我补充一句，几乎所有的掠夺都是家族在主导，而并非严格意义上的官方。”

如果没有佛洛伦丝反驳性的补充，克莱齐奥的发言无疑不会展现出让人汗颜的漏洞。两人之间短暂的交锋，谁输谁赢已经很明显了。事实上，只要认清楚帝国是谁的帝国，交锋的结果就呼之欲出。

帝国是谁的帝国？这似乎是一个涉及面最为广泛的话题，它同样也是在座各位向权势攀爬的一个突破口。忠于帝国还是忠于家族，这其中存在一个偏重点，【贝斯帝国】如今的格局就是，大多数家族的继承人都选择忠于家族，而不是帝国。

沈云摆了摆双手，示意两人坐下，面容严肃，朝课堂上数百人说道：“帝国将来的走向，未必没有前瞻性。帝国所要做的，不是继续扩充版图，而是缩拢版图，臃肿的那一部分如何剔除？我想，这是你们在成长过程中，所需要追求的一个至关重要的答案。如果有人质疑我的言论，责问我帝国为什么不能继续扩充版图，我会很不负责任的告诉你们，那同样是你们自己应该去追寻的答案。我不希望在我的课堂上看到军事上的傻子，同样不希望看到政治上的瘸子。相对于武力而言，看清楚局势确定好自己的走向，是一件更为重要的事情。当然，明天的课程，我会给予你们一个提升武力的机会。”

即将毕业的佛洛伦丝举起了手。

沈云点头道：“请说。”

佛洛伦丝英气逼人道：“老师，您如何看待克波尔家族非常规性权力交接这一事件？”

魔神的裁决（18）

四目相对，沈云笑着朝她问道：“必须回答吗？”

佛洛伦丝微微垂头道：“不，这只是学生唐突的请教。”

“克波尔家族地处帝国东北部，毗邻几个对帝国并不如何友好的公国，以及武力值彪悍的【兽人帝国】，内部有对其虎视眈眈的相邻郡省巨头，四面环敌，等同于深陷牢笼。那么，克波尔家族如何转危为安？无外乎破而后立。也许有人会误以为芭芭拉是在抢夺克波尔家族的权力，但是如果没有克波尔家族掌舵人的默认，这种权力交接有可能会进行吗？克波尔家族默许芭芭拉成为克波尔家族新的领导者，那么接下来克波尔家族的行动，肯定会跌破一大堆眼镜。克波尔家族会将矛头指向谁？这个问题的答案，也许并不需要我们等待多久。”

沈云实话实说道，这其中当然有所保留。只是他昨天把克波尔家族在【西雅学院】的继承人做掉，今天佛洛伦丝就问出这个问题，所以不得不简略的做一下回答。他和芭芭拉之间的关系，现阶段绝对不能公之于众。

佛洛伦丝如同一名合格的助教一般，好心提醒道：“老师，学生觉得，有必要对克波尔家族接下来的行动，做一份战略战术报告。”

沈云虚心接受了佛洛伦丝的提议，笑着说道：“如果你们不确定一个星期后，是否还会出现在我的课堂上，那么请在一个星期内，递交一份针对克波尔家族三年内行动的战略战术报告到我的助教手中。我不欢迎自认为有资格出现在【战争骑士系】的课堂上，却连一份报告都拿不出手的家伙一次又一次的出现在我的课堂上。当然，提交报告的，我会根据具体情况，给予适当的学分。”

“奥古斯都老师，你现在还没有累积到学分，所以无法给予学生学分。”讲台左侧，秘书官站起来，弯着腰向沈云提醒道。

恰在这个时候，下课的铃声响起。

沈云将身子转向秘书官，微笑道：“一个星期可以做很多事情了。那么现在，下课。”

————

一堂课下来，沈云没有展现出任何值得让人惊艳的地方，甚至于有被佛洛伦丝牵着鼻子走的嫌疑。秘书官“适时”的提醒，也无异于向满堂的学生说明了一个很尴尬的问题，要求他们写一份战略战术报告的沈云，是一位没有学分分配给学生的菜鸟级老师。

沈云这种中规中矩的表现，也许会让那帮听闻了他的彪悍行为，而特地前往听课的学生大失所望。但是沈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刻意另辟蹊径吸引眼球，是小丑的作风，真正能够上得了台面的，还是脚踏实地的实力派。在这堂课上，他尽量将授课范围缩小在“战争”这个笼统的范畴内，大抵是敷衍了事，因为他没时间去深度剖析军事领域的种种问题。稍不小心，就自打巴掌了，沈云可不想在学生面前，掌掴自己。

魔神的裁决（19）

下课后，沈云的身后除了跟着更倾向于扈从骑士身份而不是助教身份的雷格，在课堂上踊跃发言的克莱齐奥也跟了上来，不同于课堂上的信心百倍。此刻的他，显得有些忐忑，以至于跟在沈云身后时，竟然忘记了打招呼。如果不是沈云招呼过雷格，恐怕早在他接近沈云的那一刻，他就已经躺在地上了。

“克莱齐奥，老师很荣幸能听到你的名字。”沈云回过头笑着朝克莱齐奥说道。从刚才上课的授课室出来后，并没有学生敢于越过沈云，提前下楼，所以除了接近他的克莱齐奥，他的身后，还摆着一道长龙，在等待中有序的下楼。

“奥古斯都老师，您知道我的家族？”克莱齐奥腼腆道，脸上带着一丝丝惊讶。

沈云摇头道：“不，对于老师而言，你的名字会比你的家族重要。”

以平民身份在学院内生活的克莱齐奥，当即释然，随后又沮丧道：“可是，奥古斯都老师，刚才在课堂上我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我一直以为，大家族都是忠于帝国的，即使不忠于帝国，也是忠于教廷。自立为王这样的事情，太难以想象了。”

沈云轻笑着说道：“【贝斯帝国】版图内的任何大家族，都对帝国怀有一定的忠诚，不管是出于真心，还是被迫。因为帝国的力量，始终是他们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因害怕而忠诚，所以说大家族都是忠于帝国这样的话，并非一味的错误。如果换一个角度，你在课堂上的观点并非完全错误，佛洛伦丝的观点也未必就是正确的。”

虽然沈云没有回过头看着他，但克莱齐奥还是一脸惊讶道：“奥古斯都老师，您的年龄真有表面上看上去那么年轻吗？”

沈云揶揄道：“这样的赞美好像并不隐晦。”

克莱齐奥瞠目结舌道：“奥古斯都老师，学生会潜心学习的。”

下楼之后，沈云看着落荒而逃的克莱齐奥，面朝雷格，轻声问道：“你怎么看？”

雷格面无表情道：“恐怕从他在授课室站起来的那一刻起，他就在演戏了。偶尔表达愚蠢，确实是智慧的表现。”

沈云轻笑着说道：“好像吸引老师的注意，确实是一名学生必备的课程，他很幸运，已经成功的勾起了我的兴趣。”

雷格点了点头，突然沉吟道：“佛洛伦丝？”

这肯定不是一个容易让沈云忽视的问题，沈云当即吩咐道：“你去【对内事务所】走一趟，敲定一座带有实验室的小院，地点的选择你应该清楚。然后去安琪儿那里跑一趟，要她打听一下克莱齐奥和佛洛伦丝的身份，重点放在佛洛伦丝身上。战略战术报告？有点意思。”

魔神的裁决（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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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座学院强大与否的评判标准，可以根据这座学院近几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