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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启大明-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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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通事,你且陪脱木思哈下去用茶述话。”在对方使节提出了这位脱木思哈仰慕大明风物之后,章主事随意的对丁一这么吩咐,丁一并没有问述什么话?用什么茶?现时不是正有茶水么?

丁一老老实实应了,便跟着这位脱木思哈离开了议事厅,自有吏目安排了厢房,看来都是做熟了手脚。两人入内坐定,边上还有人持笔待记。丁一心中了然,看来这用茶述话,就是台底交易了。

果然,方一坐定,脱木思哈便开口引入正题:“丁通事,今年俺们给大明朝贡的,都是千挑万选上好良马,赏赐能不能多一些?长生天作证,俺们草原上汉子,不说假话,丁主事若是不信,随俺去看马……”

丁一心头略松,商业谈判,他便有了些底气了。这年头,外国来朝贡,其实就是官方贸易,所谓赏赐,就是价钱问题,但大明要的是面子,自然不会由两国使节来讨论朝贡多少马匹,赏赐多少钱粮之类的事宜,所以才有了这场用茶述话。

自己要投奔的权阉,按说是跟秀才公的父亲有交情的,但自己进京之后,却安排来办这事,看来也是起了量才而用的心思。若要摆脱那强逼自己卧底的黑手操纵,那么就必须得到重用,要得到重用,就得把事办好。

但不得不说,这实在有些怪异,一个秀才,就这么来和瓦刺人谈马价,丁一觉得好讽刺。

只是想想方才在轿里子听那些吏目说的,国子监祭酒这种清流也让权阉办了,驸马在家骂自个的阉奴也让下了北镇抚司的大牢,这权阉看来也真不能以常理度之。

丁一能做的,也就是把事办好。

怎么算是把事办好呢?无非就是谈判席上,把这赏赐的价钱砍下来。

“丁通事,要知道正统十一年,俺们草原上冬天饿死了不少人,当时若大明肯借粮,俺们部落也不会那么惨了!”脱木思哈见丁一没有出声,却便腔调渐渐变得强硬起来了,“若是此番再他娘的赏赐再少,俺等活不下去,却便自个来取了!”

这算是外交威胁了,丁一微笑伸手一让:“请茶。”说罢端起茶来,慢条斯理的吹了吹茶沫,这茶真的不错,毕竟这年头,没有现代污染那么严重,一切都是原生态,丁一喝了一口茶,放下茶盏,笑道,“这茶不错……”

“不错个鸟……”那脱木思哈低声咕噜着,额上青筋迸现,看得出他是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不然的话,几乎就要一拳擂在桌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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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办事(二)(求收藏求推荐!)

丁一摇了摇头,对他说道:“脱木思哈兄弟啊,有些事,是急不来的,意气之争有什么用呢?你想想,谈总要谈的,谈成怎么样,跟你喝不喝茶,并没有什么相干。而这茶,我想在草原上,能值不少钱,你多喝几杯,总归是赚的,对不对?”

“对你娘!”脱木思哈终于忍不住骂了出来。

丁一抬眼道:“家母已然仙去,对与不对,于过世的人来讲,不太重要吧?脱木思哈兄弟,你母亲可安好?学生在此,也问候你母亲了。”

脱木思哈愣住了,他如一拳打在空处,一时失力,竟说不出话来。过了半晌,他对边上记录的吏目吼道:“俺不要和他谈!这厮脑壳坏了!”

“脱木思哈兄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请你喝茶润喉,好好谈正事;你突然提起家慈,于是我便附和你,也问候了你母亲;怎么你又愤怒起来,提出我有脑疾呢?若是我再附和,提出你肝肾不好,你会不会又要扯到他处?咱们什么时候才能谈正事?”丁一摆出唐僧模样,纠缠不清却又细声慢语地,便如一只苍蝇在耳边不断振翅一样。

于是脱木思哈回想了一下,似乎也是如丁一所说一般。

丁一又和他说:“不得不说,脱木思哈兄弟,你实在太憨实了,钱,不是这么赚的。草原上苦啊,为了草原上部落着想,你这么办事是不行的。你想想,赏赐多了,马便贵了,普通人便买不起马,只有大明的勋贵或军队才用得起,大明的军队和勋贵,你觉得,会骑马吗?虽说不如你们草原上的人骑得好,但终究有教练马术的军士,至少是会骑的,对不对?”

脱木思哈想了想,这倒的确是,明军哪能不会骑马?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草原上的人,会什么?会骑马,三五岁的小孩都能骑马了,对吧?”

脱木思哈又点了点头。

“中原的人呢?成年人不会骑马的,不少吧?”

明明觉得不太对劲,但脱木思哈却又觉得丁一说的,每一句都是对的。

“你想想,要是马价低了,例若十分之一,中原的百姓,就买得起马了,有马谁也不想走路吧?都有马了,但百姓不会骑,就得请人教骑术;请谁教呢?军队和勋贵家里的教师,没空去教百姓吧?那就得请草原上的人来教了,人教骑术就得花钱啊!你看大明一个箍锅匠,就会箍锅补盆,也吃喝不愁,别说你们会马术……”

顺着丁一的话,脱木思哈感觉也没什么不对。

“打仗不死人吗?别老说自己来取、自己来取,要真那么好取,咱们也不用坐这里谈了。

“你看,表面看,马价十成跌了九成,但你要看长远,这么办下去的话,草原上的人们,就有了个长久的营生,中原不比草原,人多,要是不会骑马的人,胡乱上了街,马惊了得撞死不少人吧?到时朝廷就得搞个骑术考核,通过考核才能骑马上街,你说,大明这么大,得请多少骑术教师?”

最后脱木思哈发现自己不知道怎么跟丁一谈下去,因为似乎丁一所说的,都对。

可是他心里是觉得不对的,来大明之前,伯颜贴木儿专门叮嘱他,不论如何,要把大明的赏赐提上去,要不今天冬天,草原上怕又得饿死些人了。

“俺不跟你谈。”脱木思哈闷声闷气地说道,“你说的不对,俺不知道怎么不对,总之不对!赏赐得比往年高,要不俺们过不下去,真过不下去,俺自然是能活的,但那些老人小孩,过不了冬。”

丁一却是道:“长贫难济的道理,你要想明白,草原上的活路,不可能长久靠大明的施舍,学生是给你们部落想出一个长久的营生,你偏偏却只看眼前的一丁点利益……”

脱木思哈自然不敢应承下来,若是比往年马价高,他当然可以做主,但现在丁一是说马价最好跌到十分之一,杀了脱木思哈,他也肯定是不敢做主的。

这谈判自然是谈不下去,于是便约了明日再谈。

双方散了之后,章主事便索来记下双方谈判的文字去看,不看也罢,一看真个是下心惊胆跳,望着丁一半晌,摇头道:“丁秀才,你、你、你……”半天硬没法往下接,只是顿了顿脚,让丁一等他,便急急的出去了。

十分之一的马价,这是要绝了瓦刺人的活路啊。

章主事可不是丁一这穿越客,他十年寒窗高中做官,虽说在南京的主客清吏司,但四夷之事却是清楚的,这瓦刺虽不能说靠着贡马得赏过活,但与大明这贡马的交易,无疑就是草原上部落很大一块的入息,这下给丁一砍成十成之一,是要逼瓦刺人犯边吗?

不单瓦刺那边,脱木思哈做不了主;大明这边,章主事也不敢做主,只好连忙禀了上去。

丁一耸了耸肩,漫天要价,坐地还钱,原本就是贸易往来题中应有之义。十成之一太少,那脱木思哈可以往上提嘛。

难道只许对方提出涨价,不许大明提出降价么?

其实,丁一并不是不知道,外交无小事;相反,丁一比这个时代任何人都清楚!

但他就是要这么干。

因为看这权阉的作派,是疑心病特别重的,旧交的儿子召过来,不见,不赏,先莫名其妙派来做事。

大明朝,能和瓦刺谈判的人,一个也找不到了么?势必是不然的;丁一是瓦刺问题专家吗?势必也是不对的。

怎么得到这权阉的信任?信任就是当接到一个命令时,死心塌地的去办,不管律法,不管道德,不管常理,这,就是上位者要的信任,也许上位者会觉得此人一根筋,但恰恰上位者往往就喜欢这样的人。

所以丁一并不担心,他就故意这么干。

不合常理地被派来办事,他便不合常理地把这事办到变态的尽力!

过了个把时辰,丁一都觉饥肠辘辘,面前那杯好茶也喝到淡然无味,若不是经历过“一小时不动,两小时不漂,三小时不倒”严格的正规军事操典训练,一般人被这么晾着,怕是早就觉得要疯了。

但丁一不急,章主事大约是报与那位张大人吧?这来来去去,是得花点时间。就算要投靠,就算要当棋子,丁一也不可能去充那颗卒。不这么把事做到尽,怎么破局?不破局,那只能一步步被牵着走了——特种兵不是肌**子,不是卖肌肉块,也不拳手,更重要的,是在逆境中,完成不可能的任务。

又过了约莫两刻钟,安坐在椅上的丁一,连檐角上螭吻都看了七次的时候,终于来了一个小黄门,趾高气扬地问道:“哪个是丁一啊?跟咱家来!”

丁一听着,便起了身,却听左右那些吏目低声说着:“啊呸,叫丁一的人,也配当官?”、“他老爹大约是扁担倒了,知道是个一字,所以给他取名叫丁一?”、“真是世风日下啊,这什么人都能幸进……”、“最为可笑还取个字叫如晋!想来是在《春秋》里捡着一句‘二十有一年,春,王正月,公如晋’,字与名之间,有这样截搭胡乱取的么?大约也就是哪个连秀才也考不上的老童生给他们家糊弄……”

“诸位请了,”丁一冲那些吏目拱拱手,笑道,“若按这说辞,想来各位是心怀前元?叫丁一的如何做得了官?那太祖又如何能驱逐鞑子,恢复中华呢?莫非有人想当汉奸而不得,心存怨恨么?方才是谁有教于我的,还请赐教。”

一时间,主客清吏司便是一根针落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着。

因为建立大明的太祖皇帝朱元璋,还有一个本名,就叫朱重八,也就是朱八八了,他爹叫朱五四,祖父朱初一,曾祖朱四九,高祖朱百六。

丁一前世是孤儿,捡了他的养父是个环卫工人,大约想着自己读书时写名字费劲,给他取了个写得最方便的名字,丁一,没比这笔划更少的名了。结果上学之后老是被人取笑,这些吏目嘲讽丁一的话,丁一倒是从前世上学就听过不少,所以这反击倒是妥妥的。

待得丁一跟那小黄门去远了,一众吏目相望,各人脸面上尽是惊惶,只觉这人实在不好欺负,这边厢方才取笑他两句,立马就给套个心怀前元,想当汉奸而不得的帽子。又扯到太祖那里,谁敢搭他腔?恐怕接着就是一个大不敬的罪名吧?

这年头权阉横行,真是没事想搞你都能弄个莫须有,别说让人找到个由头。要是这厮寻着门路去诬告,硬把这玩笑话当真,大家就算最后没事也难免招惹一身麻烦。想想不禁就有些后怕了。

“算了,莫与一个将死之人,一般见识!”有吏目这般说道,其他人也纷纷称是。只因大家都看了方才那笔录,十分之一的马价,这丁某人,是在找死啊,瓦刺那边必定不答应,边衅一起,姓丁的真是杀头都算好下场。

一个将死之人,还能折腾出什么花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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