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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灵之家 作者:[智利]伊莎贝尔·阿连德-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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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鄙人是索罗巴贝尔·布兰科·哈马斯米埃,愿为您效劳。”他自我介绍说。
过了一阵子,菲鲁拉心情不那么难过了,才谈及这件事。她大声说:“上帝啊!在这些粗鲁人当。中谁也没法活下去。你们愿意待在这个野蛮人的炼狱里,自管待下去。我可要回城了。我愿意像过去那样过基督徒的生活。”但是,她没走。她不愿意和克拉腊分开,就连克拉腊呼出的气息,她也爱闻一闻。虽说不能再给她洗澡,陪她睡觉,但还是竭尽全力通过种种小事对她表示温存。这个严厉的女人,对人对己老是那么忿忿不平,唯独对克拉腊温柔亲切,笑容可掬,有时爱屋及乌,对布兰卡也是这样。只有对克拉腊那种为人效劳,从而得到他人爱戴的宽大胸怀,她才肯慨然表示赞同;只有在克拉腊面前,她才肯——哪怕是十分委婉地——表露出最隐秘、最微妙的心愿。经过这么多年孤独和悲哀的煎熬,她的激情已经消失殆尽,感情渐渐消散,遗下的只有一点点既可怕又美好的热情。她不会动辄张惶失措,不会为些许小事怨天尤人,不会暗中对别人心怀忌妒;她也不会从事慈善事业,不会亲切地以礼待人。不会表达温情,不会日常客套。她这种人生来就这样:爱则大爱,恨则大恨;要报复就不择手段;要逞强就奋不顾身。然而,她不能按照自己那种浪漫主义者的天性安排命运。在病人的斗室中、穷困的大杂院里、苦苦的忏悔当中虚度一生,承受着卑微的、灰暗的命运。这位高大健壮的热血女性,这位本来可以做母亲、享受丰衣足食生活的女性,这位喜好活动、热情洋溢的女性,就这样被耗干了。当时她大约四十五岁。她的远祖是体态优美的受过洗礼的摩尔族人,先人传给她的是光润的皮肤、柔软的乌发( 只在前额上有一绺银丝) 、苗条结实的身材、沉稳坚定的步履。但是,枯燥乏味的生活使她显得比实际年龄要大得多。我手边有一张菲鲁拉当年的照片,是在一次布兰卡过生日那天照的。这是一张棕色的老照片,年代久远,已然退色,但还看得清楚。照料片上是一位端庄的中年妇女,脸上挂着一丝苦笑,透露出内心的悲哀。和克拉腊在一起度过的岁月可能是她一生中仅有的幸福时刻,因为她只能对克拉腊讲知心话。她可以向克拉腊讲述最细腻的情愫,为她做出重大牺牲,对她表示高度崇敬。有一次,她向克拉腊和盘托出这些想法。克拉腊在生活记事本上写道:菲鲁拉给予我的爱远远超过我应该得到的爱,远远超过我能回报给她的爱。正由于这种巨大的爱,菲鲁拉才不愿离开三星庄园。甚至在闹蚁灾时,她也没走。先是在田野里响起一阵嚓嚓声,只见一片黑麻麻的阴影迅速扩展开来,得着什么吃什么——玉米棒子、田里的小麦、苜蓿、金盏花。人们泼上汽油用火烧,可蚂蚁越闹越凶。树干上刷了生石灰水,蚂蚁照样不停地往上爬,梨也好,橘子也好,苹果也好,一律不放过。蚂蚁钻进菜园,把香瓜吃得精光;爬进奶牛场,天亮的时候牛奶就变酸了,里面尽是小小的死蚁;钻进鸡棚,把小鸡活活吃掉,丢下一堆堆羽毛和可怜的小骨头。蚂蚁在屋子里开出几条路。从管道爬进来,占据了食物储藏室。饭一做好,立刻就得吃掉。只要在桌上放几分钟,蚂蚁就会成群结队赶来,把饭菜一扫而光。佩德罗‘加西亚第二用水浇,用火烧。把海绵浸上蜂蜜,靠甜味儿引来蚂蚁,集到一起大开杀戒。这些办法全都无济于事。埃斯特万·特鲁埃瓦到镇上去了一趟,带回来各种各样的杀虫药,有药粉、药水,还有药丸。弄得到处都是药,连青菜也没法儿吃了,吃了肠子就绞着疼。蚂蚁还是不断地出现,而且成倍增长,越来越肆无忌惮。埃斯特万又到镇上去了一趟,往首都发了封电报,三天后,身材矮小的美国人布劳恩先生提着一只神秘的箱子在车站下了车。埃斯特万说他是专攻治虫的农业技术专家。布劳恩先生喝下一罐果酒清凉饮料,在桌子上打开箱子,拿出一只谁也没见过的工具盒。然后,捉到一只蚂蚁,放在显微镜下仔细观察。“蚂蚁全都一样,用得着这么细看吗,先生? ”佩德罗·加西亚第二说。
美国人没答腔。等他弄清了蚂蚁的种类、习性、生活方式、蚁窝的位置以及蚂蚁最秘密的意图,已经过去一个星期了。蚂蚁爬到孩子们的床上,吃掉储备过冬的食物,开始袭击马和牛。这时候,布劳恩先生说,先得喷洒一种他首创的药剂,让公蚁失去交配能力,停止繁殖。然后,再喷洒另一种也是他首创的毒药,让雌蚁得一种要命的病。他保证说,这样,问题就解决了。
“需要多长时间? ”埃斯特万·特鲁埃瓦问道。他开始是不耐烦,瑚… 在已经发火了。
“一个月。”布劳恩说。
“到那时候连人都被吃光了,先生。”佩德罗·加西亚第二说。“要是您允许,老爷,我去把爸爸叫来。三个星期前他跟我说,他有法儿治… 蚁灾。我想,那是老年间的事儿啦,不过不妨试一试。”
人们把老佩德罗.加西亚叫来。老头儿拖着两条腿来了。他变得黑不溜秋,身体萎缩了,牙齿掉光了。埃斯特万看到时间过得这么快,不禁吓了一跳。老头儿手拿草帽,一边听一边眼睛瞅着地,用光秃秃的牙床咀嚼着空气。然后,他要一条白手帕,菲鲁拉从埃斯特万的柜子里给他找了一条。老人走出屋子,穿过院子,直奔菜园。家里人全都尾随在后,那个小个子外国人也跟在后边,脸上挂着轻蔑的微笑。“这帮野蛮人,唉,上帝啊! ”老人吃力地蹲下去,开始聚拢蚂蚁。收起一把后,把蚂蚁放在手帕里,扎起四角,把小包儿放进草帽。
“蚂蚁啊,我给你们指指路,让你们离开这儿,把别的蚂蚁也带走。”他说。
老人翻身上马,一边走一边嘴里嘟囔着智者的格言和法师的套话,对蚂蚁连哄带劝。大家看着他朝庄园的边界走远了。那个美国人往地上一坐,疯子似纵声大笑。佩德罗.加西亚第二推了推他,说:
“去笑你奶奶吧,先生,没看见老人是我爸爸吗? ”他警告对方说。
下午,佩德罗.力口西亚回到庄园。他慢慢腾腾地下了马,告诉主人说,他把蚂蚁放在了公路上。说完就往家走。老人累坏了。第二天早晨,人们发现厨房里没有蚂蚁了,储藏室里也没有了。到谷仓、牲口棚、鸡窝找了找,又到大田去找,一直找到河边,检查了所有的地方,一只蚂蚁也没看见,连影子也不见了。农业技术专家快急疯了。
“你得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他喊道。
“跟蚂蚁说说话就是了,先生。告诉它们走吧,别在这儿打搅别人,它们听得懂。”老佩德罗·加西亚说。
只有克拉腊认为这种做法是理所当然的。菲鲁拉抓住这件事一个劲儿说:这儿是坟墓,不是人待的地方,天条也好,科学进步也好,都不起作用。早晚有一天,人会骑着扫帚飞上天。埃斯特万·特鲁埃瓦不许她说下去。他不愿再往妻子的脑袋里灌进新的想法。那几天,克拉腊又开始干些疯疯癫癫的事:同鬼神对话,在生活记事本上写东西,一写就是几个小时。对学校、缝纫室、妇女聚会失去兴趣之后,又说什么都好,大家知道她又怀孕了。
“都怪你! ”菲鲁拉对弟弟喊道。
“我正盼着呐。”他回答道。
过了不久,克拉腊显然不能在农村度过妊娠期,在镇上生孩子。
于是,大家准备回首都。菲鲁拉心里略感安慰。但是她把克拉腊怀孕看成是她个人的耻辱。菲鲁拉带着大部分行李和全体用人提前出发,先回去收拾好街角大宅院,准备迎接克拉腊回来。几天后,埃斯特万陪妻子、女儿回城,又把三星庄园托付给佩德罗·加西亚第二。他已经是管家了,但并没有多得到什么特权,只是增加了工作。
从三星庄园到首都,一路上把克拉腊折腾得精疲力竭。我看她脸色越来越苍白,气喘吁吁,眼圈儿发黑。先乘马车,后乘火车,深受颠簸之苦。一路上尘土飞扬,再加上她本来就爱头晕,眼瞅着她越来越没力气,可我又无法帮忙。她不舒服的时候,讨厌别人跟她说话。到站下车了,她两腿发软,我只好搀扶着她。
“我觉得我要飞起来了。”她说。
“可别在这儿! ”一想到她会从站台上的旅客头顶上飞上天去,我惊恐地喊起来。
其实,她倒不是说真要“腾空而起”,而是想超脱现状,摆脱不舒服、怀孕的负担和深入骨髓的极度劳累。她又进入了一个长久沉默的时期。我想大约持续了几个月吧,像哑巴时期那样,靠小黑板帮忙。这次我没有惊慌,我估计她一定会像布兰卡出生以后那样恢复正常。另外,我也知道了,沉默是妻子的不可侵犯的最后藏身之地,而不是像库埃瓦斯大夫说的是什么精神病。菲鲁拉像以前对待母亲那样一心一意地照料克拉腊,把她当成残疾人,从不把她一个人丢在一边。这样,她放松了对布兰卡的照料,这孩子整天哭闹,一门心思要回三星庄园去。克拉腊像沉默的肥胖的影子似的在家里踱来踱去,对周围的东西表现出佛教徒般的冷漠态度。对我连看都不看一眼。从我身边走过时仿佛我只是一件家具。我对她说什么,她总是愣愣怔怔的,像是没有听见我的话,或者根本不认识我。我们没再在一起睡觉。住在城里闲暇无事,家里的气氛又很不正常,弄得我神经极度紧张。我想找些事做,但还是不行,情绪一直不好。每天我都去检查生意的进展情况。当时,我开始在商业交易所搞投机买卖,花上几个小时研究国际证券的价格升降。我还投资、组织股份公司、搞进口贸易。好些时间是在俱乐部度过的。此外,对政治也开始发生兴趣。我甚至还参加一家体育馆组织的活动。一位身材高大的教练员一定要我锻炼几处肌肉,他认准我有条件练好。还有人建议我去做按摩,但我从来不喜欢这种玩意儿,我讨厌那些雇来的人用手碰我。这些事加到一块儿,仍然填不满时间。我觉得很不舒服,心情烦闷,想回乡下去,又不敢丢下家不管,在这些歇斯底里的女人当中显然需要一个有理智的男人。再说,克拉腊胖得太厉害了,她的肚子大得异乎寻常,干瘦的骨架快支撑不住了。她不好意思当着人脱光衣服,可她是我的妻子,我不许她在我面前还羞羞答答的。只要菲鲁拉没抢在前头,我就帮她冼澡、换衣服。她又瘦又小,肚子却大得吓人。临产前更加危险,我真为她感到无比的难过。想到她临盆的时候可能死去,我多少次彻夜难眠。我去找库埃瓦斯大夫,私下研究帮她生产的最佳方案。我们商定:如果情况不妙,最好再给她做一次剖腹产。只是我不赞成把她送到诊所去,而大夫不同意像第一次那样在家里的餐厅做手术。他说条件太不方便。可那时的诊所是感染中心,死在那儿的人比活着出来的人还要多。
一天,离临产时间不远了,克拉腊没打招呼就从婆罗门教的藏身所走出来,又开口说话了。她想要杯可可,求我带她出去散步。我心中为之一喜。全家人高兴极了,我们打开香槟酒,我要人在所有花瓶里都放上鲜花,派人买来她喜爱的山茶花。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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