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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帮老大-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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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几个身穿黑绸衫、灯笼裤的卢家壮丁,何曾料到会是这般情形,一个个显得手足无措,面面相觑。中分头男人更是有些慌神,不知如何是好,撇撇嘴,鼻孔里喷出几股凉风,略一沉吟,喊到:“将这土孙给我带走!宝子,把宅虎背上……”
中分头男人领着一群家丁,押着陈叫山,背着黑犬,愤愤离开。走过几步,中分头男人又吐出一口浓痰,砸在算命老汉和三寸金莲老妇身前,“一群土孙玩意儿,回头看老子怎么办制你们……”
陈叫山被一众人架着,迈过高高的门槛,一面照壁,迎于前方。照壁青砖砌底,青瓦搭就檐盖,白玉石栏,一圈而围,麒麟居上,奋首扬爪,祥云滚滚,瑞气腾腾,刻雕细腻,层次分明,气象高古,意蕴万千。
过照壁,朝西拐,青色条石铺就一条大道,平平整整,光光净净,阳光折照,金箭四射。大道两侧,有一顺排石狮,基座高擎,威武不凡,雄狮舞绣球,母狮抚小崽,情态乖觉,体势逼真。石狮间隔之段,有细竹纤纤,簇花团团,假山群立,鱼缸连绵,鸟笼悬垂,藤蔓流转。一些光着膀子的长工,挑着一桶桶水,往来穿梭,浇灌着奇花异草。
至石路尽头,朝北而去,是一条长廊,折转延展,幽韵怡然,红柱碧瓦,雕梁镂檐,一连串的廊画,皆是工笔细描:孔子盘坐论道,亚圣列卷疾书,老子骑牛出关,达摩一苇渡江,章法师造化,布白得天然,款印清雅,其境悠远。
刚出得长廊,忽有一大群女人涌了过来,高矮胖瘦,各有各异,花花绿绿,一律旗袍,胭脂、水粉、香水、头油的混合气味,登时弥漫而来。见着瘫软似泥的黑犬,她们扭动腰肢,摇着****,抽出一方方手帕,乌发抖散,云鬓扑颤,抹着眼泪,尖呼细叫,“宅虎啊,你死得好惨……有你看家护院,保我卢家平安,哎呀呀,宅虎,还没顾得上给你喂饭,说一声去了就去了……哎呀呀,宅虎,我们这些阳世的人,活着还有个什么好?哎呀呀,宅虎呀……”
几位身穿青衣青裤的丫鬟,从远处走了过来,怀里抱着一卷卷的白布,家丁们接过一卷,将黑犬尸体缠裹一番,放在了两个拴马桩之间的空地上。
陈叫山被家丁押着,来到一间大屋前,由于外面阳光灿亮,屋内光线略暗,一瞬间,陈叫山感觉有些晕眩,似乎啥也看不见。正迷糊间,被一个家丁猛然一推,一个踉跄,险些摔倒,抢了三四步,才站稳身子。
待略略适应,陈叫山方才看清四遭。此处正是卢家老爷的会客大厅。大厅铺设水曲柳地板,木纹顺溜,拼接考究,被人擦洗得干干净净,纤尘不染。左墙悬挂着一排斗方镜屏,乃是十八罗汉图,一律泼墨笔法,似像非像,乍看觉奇,愈观愈真。右墙则是一超大横幅卷轴,将黄历节令等等元素,用一幅画的形式,融汇于一,有春柳吐芽,夏荷亭亭,秋菊傲霜,冬梅竞雪,牧童骑牛,渔人撒网,农人挥镰,牧者放羊,清明扫坟茔,端午插艾蒿,中秋食月饼,冬至包饺子,腊月二十三,灶头敬比干,十五元宵夜,灯笼高高悬……八张铁梨木太师椅,分列左右,一对珐琅彩长颈高瓶,内插孔雀七彩尾翎,各置屋角对称。中堂正中,悬挂姜子牙垂钓待贤之画,两侧辅以小篆对联:“水广自源山崇积壤,圣生乘运贤出应期”。
卢家老爷其胖无比,一对大耳朵,肉肉乎乎,两瓣肥厚唇,大大豁豁,酒糟鼻,垂袋眼,光头明亮,寸草不生,大肚溜圆,赛比弥勒,短脖,宽肩,壮膀,粗腿,大脚。穿一身象牙色绢丝宽体袍衣,坐于一把楠木大靠椅之上,左手端着弯脖扁腹宜兴紫砂壶,右手盘着保定府灯笼狮子头核桃。由于天热,后颈窝的一道道皱褶,不时地有汗水冒出,两个丫鬟分列左右,一人执鹅毛扇,一人拿白毛巾,而他自己,则泰然若佛,双眼微眯,待陈叫山被人押了进来,也不曾抬头一瞥。
中分头男人微微欠身,“爹,人带到……”
那位叫宝子的家丁,形如铁塔一般,厉声对陈叫山吼到,“给我家老爷跪下,跪下!”见陈叫山不屑不理,用手抓着陈叫山肩膀,硬朝下按,陈叫山故意将腰杆挺直,肩膀用力上撑,对抗着宝子的狠力。宝子见陈叫山这般力大,一脚蹬在陈叫山腿弯处,陈叫山未曾防备,且小腿本就被黑犬咬伤,猛地两腿一软,跪倒在地,但转瞬之间,两手撑地,又腾地站了起来,腰杆比之前挺得更为笔直!中分头男人一下怒了,拔出盒子炮,袖子两抖,便要举枪对准陈叫山!
卢老爷打了个响响的饱嗝,像秧田里的青蛙鸣叫一般,一声而出,众人皆楞。陈叫山唇角微微一弯,眼中尽是不屑,“一跪天地,二跪祖宗,三跪父母,四跪至亲,五跪恩人,六跪亡人,俺,凭啥跪?”
中分头男人和宝子正欲发作,卢家老爷却说话了,“后生,肚里没粮食,嘴上倒利索……行了,愿站站,爱咋咋。”陈叫山脑袋高高抬着,低低哼了一声。
“听这腔口,你是山北人?”卢老爷吸一口凉茶,以袖口抹抹嘴巴。
陈叫山并未张嘴,只以鼻子应了一声。宝子见陈叫山这般傲然,拳头攥得“咯咯”作响,恨不得一步上去,给陈叫山一顿老拳!卢老爷却将茶壶放下,从椅子上走下,踱着方步,手里“咕噜咕噜”地盘着核桃,走到陈叫山跟前,从头到脚打量着陈叫山。看到陈叫山小腿上的伤口时,手里的核桃,忽地静止了一下,末了,方又接着“咕噜咕噜”地盘玩了起来。
“我且问你,你在山北,听说过我乐州卢家么?听说过我卢家的护院神犬宅虎么?”
陈叫山幼时,常去镇子上给爹打酒,窜到茶铺里听人聊天谝闲传,偶尔听闻过乐州卢家。然而,仅是听过而已,至于卢家有良田百亩,钱庄,货栈,商铺,客店,不计其数!卢家的船帮,扬帆于凌江之上,挥桨于秦楚之间,浩浩荡荡,樯橹万千,将乐州出产的菌菇、姜黄、牛皮、天麻、杜仲、元胡、肉干、鬃刷、棕箱等等物品,远销大江南北,又将凌江下游地区出产的丝绸、瓷器、盐巴、白糖、洋碱、洋火、洋布、玉器、香料等物,转运乐州各处,并行销西南、西北……陈叫山则未知点滴。
至于卢老爷嘴里的什么“护院神犬”,陈叫山之前闻所未闻,现在也觉得不足挂齿,不值一提。
于是,陈叫山胸膛起伏着,一并回答三个字,“没听过!”
中分头男人露出鄙夷神色,牙齿磨来咬去,眉角上杀气毕现,恨不能将陈叫山顷刻间撕成碎片,“穷土孙,眼拙耳浅,晓得个巴掌大的天。告诉你,你们一家老小吃用一年,也不抵我家宅虎一月的饭食钱……今儿不把你五马分尸,挫骨扬灰,就难解我心头之恨!”
卢老爷将核桃转到左手握着,腾出右手,伸进后衣领子,挠着痒痒,一束光柱射进厅堂,他右手上的翠彩扳指,闪耀着奇异流光,晃得陈叫山有些眼晕。卢老爷痒痒挠得惬意,嘴巴一歪一歪,“说吧,上路之前,有啥念想,都说说,我卢家全都遂你。一十八年后,你再做个有种的山北好汉……”
“没啥念想!尽着好吃好喝的,给俺来一顿,吃饱了,喝足了,随你上枪上刀,俺陈叫山要是眼睛眨巴一下,嘴里哼哼一声,就妄称了俺爹给俺起的名儿……”
第四章厨夫
中分头男人乃是卢家大少爷卢恩成。
卢恩成自小诗书读不进,算盘学不精,下地没力气,上船没胆子,架鸟遛狗逗蛐蛐,牌九麻将掷骰子,倒是一样不落,样样猴精。卢府上下,惟他与黑犬相处最为亲密,赶庙会,进赌场,逛窑子,下馆子,黑犬与他形影不离。整个乐州城,男女老幼看见这一人一犬,打老远,便是能避则避,可闪尽闪,生怕卢恩成身上哪个弦不对,瞅谁不顺眼,一声吆喝,黑犬那巨身獠牙,扑咬而来,谁人可敌,哪个敢挡?
卢府中人称黑犬为宅虎,并非信口叫起来的,倒自有一段缘起。
卢家祖上,靠撑船摆渡起家,年复一年,日渐强大,拥有了威震一方的卢家大船帮。古话讲,骑马行船三分险,一将功成万骨枯,靠船干营生,依水做买卖,少不了许多的事故。暗礁,险滩,枯水,急汛,狂风,冰雹,解缆,扬帆,抛锚,搁浅,抑或棒客匪患,军阀战乱,江湖异帮,武林杂派……随便哪一样,稍有处之不慎,便要闹出人命来。卢家船帮的人手,换了一茬又一茬,孤魂野鬼自是多了一个又一个。
三年前,卢家老爷卢福海,常被一个噩梦惊醒,吓得捂紧棉被,仍是冷汗直冒。梦里,那些卢家船帮的亡灵们,一个个地涌进了卢府大院,向卢福海哭诉索魂,卢福海东躲西藏,上窜下跳,可总也避不开那些飘忽的鬼影……奇怪的是,随后日子里,卢福海的夫人卢严氏,也做了类似的梦,紧接着,二太太谢菊芳,三太太蒋素芹,也连着做起了噩梦,梦中之境,大同小异。卢家二小姐卢芸香,听闻此事,并不信邪,可有一回夜里起来小解,忽然听见有院里有异响,谁也不晓得那天晚上,她究竟看见了什么,撞到了什么,但自此之后,二小姐卢芸香便变得神经兮兮,异于常人了。
为此,卢家遍请高人,做法事,撒灵水,贴符条,镇桃木,画钟馗,均是不灵验。后来,自昆仑山云游而来的一位奇人,声称:在乐州城方圆十里范围内,只要能寻到一只通体黑色的狗,将此狗捉来,养于卢府大院,一切邪梦异象,皆可消解,永不再复……
卢福海派人四下查看,但凡养狗之家,一家也不落下。几天之后,在一余姓人家发现了一只全身黑亮,无一根杂毛的狗。卢家人道出原委,付了整整一百大洋,将黑犬卖了回来。
黑犬进了卢家,果真应了奇人之言,邪梦异象,再未出现,二小姐卢芸香,在众人看来,也变得正常了。
卢家所有人,视黑犬为神,小心侍应,精心喂养,并称其为“宅虎”,意即“镇宅之虎”。后来,日子长了,宅虎体大如牛,凶猛异常,大家对其敬畏三分,生怕稍有不慎,被其狠咬一口,至于辟邪镇宅之往事,渐渐便淡漠些许。尤其夫人卢严氏,看到儿子卢恩成不学无术,耀武扬威,与犬伴行,飞扬跋扈,更是恨铁不成钢,愤玉不成器,忧心连连,唏嘘不已……
今儿一大早,卢恩成因头夜里醉酒,贪床未起,半迷半醒间,隐隐听见妹妹卢芸香大呼小叫,宅虎狂吠不止,以为是这疯丫头又在逗宅虎玩呢。后来,宝子赶来报告,卢恩成翻身而起,不问青红皂白,摸出盒子炮,先朝天开了一枪,为自己壮了壮胆子,而后,才火急火燎地赶到外面查看……
现在,宅虎没了,最悲伤者,最恼怒者,最痛恨陈叫山者,卢恩成是也!
听了陈叫山赴死前之遗愿,卢恩成心中虽不悦,恨不能立时将其一枪打死,但老爹都应承了此事,怎好辩驳?拿眼角的余光,恨恨地剜了陈叫山一眼,带着宝子一伙人悻悻离去了。
陈叫山被关进西内院一间码着破损农具的小屋里。卢老爷遂派人通知伙房准备“断头饭”,预备“上路酒”,要求是,尽着伙房里最好的东西,用心做,依着山北人的口味做。
伙房的厨夫们,明白了这一顿饭的特别之处,心情颇为复杂。平时,卢恩成领着宅虎,四处招摇,不可一世,他们极为看不惯,但嘴上脸上不敢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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