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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帮老大-第38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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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山兄弟,你莫要说你头回跑船,经验不足这些话,这都是次要的,甚或可以完全忽略的因素……”曹保仁说,“会驾船、造船、修船,会配货,会买卖,会处关系,会照应兄弟的人,多如牛毛,难以数尽!”
曹保仁这一番话,令陈叫山陷入沉思,并瞬间大悟,望着远处的长江,近处的凌江,只觉开化了为人之格局,升华了诸多人人事事之理解……
“人若能成大事,最难能可贵的品质是什么?”曹保仁问。
陈叫山晓得曹保仁心中自有答案,一问,并不为问,便浅浅一笑,冲曹保仁微微抬手,示意曹保仁说下去。
“勇气——是勇气!”
“古往今来,但凡成大事者,其身上最可贵的品质,其最最迷人之处,便是勇气!”曹保仁微微闭了眼睛,似满腹有滔滔江水在奔涌,酝酿着豪迈恢弘,继而,睁开眼睛,从藤椅上站起,端端站立着,眺望长江之苍茫处……
“有大勇气之人,便是心志苦,筋骨劳,体肤饿,其身空乏,其所不能,甚而,身陷绝境,命在旦夕,依然可以冲破一切羁绊,柳暗花明又一村!”曹保仁言语激昂处,却又一转话锋,“反之,人一旦失去勇气,便是锦衣玉食,位高权重,看似不可一世,大于极致,实际也近如枯槁废物,行尸走肉,衰朽一个空皮囊了……”
曹保仁转过身来,手掌按在陈叫山肩头,重重地,一拍,“兄弟,你最不缺乏的,正是勇气!”
陈叫山微笑了,“曹会长缪赞……”
曹保仁又在陈叫山肩膀上拍了两拍,哈哈大笑,旋即,笑收尽,一脸感慨状,“兄弟,我知道,你对我曹保仁心存疑虑,否则,你一口一个曹会长、曹会长地叫,怎就不愿意称一声大哥?”
“曹大哥。”
“不,不是曹大哥,曹字也须取了!”
“大哥……”
曹保仁仰怀大笑起来……
曹保仁掏出了手枪,冲着云空,“呯呯呯——”连开三枪,惊得楼檐上的一大群麻雀,扑棱棱乱飞了……
一伙航会的兄弟,急匆匆地跑上了楼顶,人人手里执枪,惊慌失措地问,“会长,会长,出了什么事儿?”
曹保仁哈哈大笑着,将手枪朝腰里一别,袖子一挽,“抱两坛老酒上来,我和叫山兄弟,今儿个喝一个痛快!”
不多时,手下人抱来了两坛子老酒,一沓老碗,并随之端来几盘烧鹅、腊肠、牛肉干、清煎武昌鱼,一切摆放停当,又慢慢地退下去了……
“话要说得透,酒要喝个够!来,兄弟,走一个——”曹保仁抱着酒坛子,倒下满满两碗酒,冲陈叫山一举碗,“干了!”
两只老碗,“咣”地使劲一撞,碗中老酒,泼洒而出,两人各自一仰脖,喝尽了!
“勾结洋人,贩卖烟土,欺诈船户,无恶不作!哈哈哈哈……”曹保仁以袖子一抹嘴巴,笑声雄浑,而后,正色道,“兄弟,你最想知道这些,对不?”
第225章抚琴狂歌
一碗老酒下肚,两人的肚里像腾腾着一团团火!
曹保仁已经将话说到如此份上,将陈叫山的疑惑之事,浑全搬出来,此般坦荡、直接,令陈叫山感到爽快……
“兄弟,你看那边……”曹保仁手指东面沿江一带,说,“那些花里胡哨的旗子,看见没?”
陈叫山此前坐滑竿,去过汉口租界一带,晓得曹保仁所指处,是许多外国银行、洋行、公司的国旗、会旗、商标旗……
“你再看那儿……看见没?那些商号旗幡……”
陈叫山顺曹保仁所指,看近处街巷中悬挂飘摇的青、红、白、灰、杏黄色,长条状、三角状、横幅、竖幅的商户旗幡……
坐在定风楼的楼顶,一眼收尽各处,俯瞰而去,恢弘与纤毫,尽收眼底!
那些本埠本土商号的旗幡,切近一些,那些租界洋行的外国国旗,遥远一些……
“兄弟,我们坐在这儿,这边的旗子,那边的旗子,都能看得见……”曹保仁幽幽地说,“就在这汉口,就在这两江之交汇处,有两股暗流,一股总想着吃掉另一股,这种暗斗较劲,从来未停过……”
“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曹保仁抱过酒坛,又倒满两碗酒,这一次,没有与陈叫山碰,而是兀自抓起,唇在碗沿上一舔,呼着气,“兄弟啊,我就像那两股暗流中的小洲,风波不息,何日消停,人在江湖,怎能置身事外?”
自明朝嘉靖年起,汉口人口剧增,城镇居民区“坊”,随之出现,汉水口南岸有崇信坊,北岸则有居仁、由义、循礼、大智四坊。汉口随之正式设镇。
至万历年间,湖广地区的漕粮均在汉**兑,同时,运销湖广的淮盐,也以汉口为转运口岸。漕粮与淮盐的大额转运,以及随之而来的商人集中、物资集散、贸易频繁,使汉口成为“商船四集。货物纷华,风景颇称繁庶”的贸易中心。
在清咸丰十一年。汉口正式开埠通商之前,挪威、瑞典人便援引《五口通商》条文,在汉口做起了诸多买卖。自正式开埠后,英国人先来了,美国人、俄国人、法国人、德国人、丹麦人、荷兰人、西班牙人、比利时人、意大利人、奥地利人、日本人、瑞士人、秘鲁人,全都来了……
汉口成为万国商埠后,各国洋人在这里办砖茶厂、冶炼厂、压革厂、打包厂、孵蛋厂、纱厂、纸厂……先后有英国麦加利银行、英国汇丰银行、英国有利银行、法国法兰西银行、英国丽如银行、英国阿加刺银行等,在汉口开设分行……
“兄弟,你说说看。洋人来了汉口这么些年,是好事儿呢,还是坏事儿?”
“有好有坏吧……”陈叫山采用了一个折中回答。
“嗯,兄弟说得好!”曹保仁唏嘘感慨着,“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这是好事儿!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壤壤,皆为利往,便就成了坏事儿……”
曹保仁兴许自感自己把话题扯得太长,太远,太大了些,便又与陈叫山碰了一碗酒。喝干了,点了一根雪茄抽起来,“这么说吧,年月久了,为了利益,洋人跟洋人之间,国人跟国人之间。洋人和国人之间,全都有了太多利益冲突……洋人一派,我姑且成为洋派,国人一派,我称为民派。然而,在洋派和民派之间,我两江航会就犹如穿江而行,两岸夹山,再多小心,也有磕磕绊绊的时候……”
“在洋派一方,认为我曹保仁终究是中国人,便是跟你称兄道弟,吃饭喝酒逛窑子,却最终难与你肺腑相见,时时处处还会提防你,拾掇你。而在民派一方看来,我曹保仁是跟洋人做买卖的,挣的是大钱,钱多到几辈子都花不完,因此便嫉恨仇视,睚眦必报,斤斤计较,三句话不对,便说我是卖国贼云云……”
陈叫山听到这里,望着曹保仁那苍茫的眼神,胀红的脸庞,虽不能设身处地,但已然能感觉到:这一刻,曹保仁所说,皆为肺腑之言,内中几多苦衷,几多唏嘘,却是一言难尽的!
“大哥,喝酒……”陈叫山拧转身子,为曹保仁倒上了酒,两人一碰,又干了!
“古人云:不兴无名之师,可又有话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曹保仁低头瞥了陈叫山的伤脚,唏嘘着,“那天在瑶池阁,那是斧头帮的人,他们要提高码头上的份子钱,让我一口给回绝了!所以,他们就不服,时时想着取我曹保仁的人头……”
“我曹保仁,也是穷苦船工出身,怎会不晓得船工之苦?我要嘴巴稍微松一松,码头上的船工,就得多流几身汗,我怎会答应?”曹保仁越说情绪越激动,将抽了半截的雪茄,一下折为了两截,“勾结洋人?贩卖烟土?欺诈船户?哼哼,我曹保仁又找谁诉说苦处去?洋人不能得罪,官家不能惹,帮派再不能得罪,不能惹,那船户的穷苦兄弟们,还有没有活路了?”
“大哥,那天在码头上,红、黑腰带两方干仗,就是因为瑶池阁的事儿引发的?”陈叫山问。
曹保仁叹了口气,“只怪天上天金老板嘴不稳当,也怪斯密斯医生和瑶池阁的老板嘴太快,一说二道的,就惹下事儿了……唉,可惜那些为一口吃食,拼上性命的兄弟们啊……”
“不说这些了……”曹保仁摆了摆手,“兄弟,今儿我高兴,我给兄弟弹唱一曲《念奴娇》如何?”
曹保仁走到那古琴前,扬起玉笛,问,“兄弟,你会吹笛子么,我们来和一曲?”
陈叫山笑着摇摇头,伸伸手,做出“洗耳恭听”之手势……
曹保仁打了个酒嗝,略略平复一下,两抖袖子,舒动十指,抚滑琴弦,古音袅袅,遂即,扯着嗓门吼唱起来,古琴之幽,与吼唱之狂,竟相得益彰,别有风格——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人生如梦,一尊还酹江月……”
第226章人事已非
尽管陈叫山的脚伤仍未痊愈,但右脚轻点地,以左脚使力走路,已无大碍。
陈叫山决定先返回乐州,加入两江航会之事,待将卢家诸多事宜处理之后再说……
陈叫山来向曹保仁辞行时,曹保仁深表理解,拱手道,“兄弟,你脚伤未愈,走凌江上水返回,多有不便,不如坐火车到西京,然后再回乐州,也少些辛苦!”
“脚伤已无大碍,跟兄弟们一道跑船,我心里踏实些……”
陈叫山的顾虑来自于:船上终究载着十几箱的金银财宝,自己若不随船返回,倘侯今春不能掌控全局,引起船队内乱,失了钱财是小事儿,毁了船帮,却是得不偿失!
曹保仁兴许是看穿了陈叫山的心事,兴许是了解陈叫山曾在金安城,以金条羞辱金安胡家船帮之事,便说,“兄弟,识人用人,人心测度,贵在一个利字……你想管理好一个船帮,若大小事体,皆亲力亲为,处处掌控,反倒失了全局判断!尽管放心让他们去跑,你放了手了,识人控人之眼光才更精准……”
陈叫山仔细一琢磨,觉得曹保仁说得极为有理,便点头答应了……
“兄弟,你尽管放心,你们船队此番回去,一道走凌江上水的,有丹江帮、洲河帮,以及荆川帮,这都是我的死忠兄弟,一路上会照顾好你们船队的!”
陈叫山回到码头,特地开了一个会,宣布了自己坐火车返回的消息,船队兄弟们皆感意外,纷纷议论了起来……
陈叫山借机观察每个人的反应,发现:侯今春似乎显得高兴,而万青林则略显失落……
陈叫山对兄弟们一番劝抚,而后宣布:任命三旺为总舵头,面瓜为船队主事,他们二人。一人负责行船安全事务,一人负责人员管理,皆受副帮主侯今春领导!
“另外,受曹会长悉心安排,丹江帮、洲河帮、荆川帮,将与我们船队一同走凌江上水返回,一路上大家相互也有照应!”陈叫山说。“现在凌江已是旺水期,阳气上。风向顺,我们返程货物载量轻,也无须在沿途售卖,虽是上水,若没有耽搁的话,航期比下水时,怕要减过近一半吧?”
当夜,船队便随丹江帮、洲河帮、荆川帮的兄弟们,一起离了汉口码头。折西返回。
陈叫山留饶氏三兄弟和满仓,随同自己第二日坐火车走……
翌日清晨,曹保仁亲自开车送陈叫山一行,到了汉口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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