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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漠祭-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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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顺哭丧着脸道:“你站着说话腰不疼?不愁能成?”
  “咋不成?你说,没钱,你能愁来钱?没媳妇,你能愁来媳妇?--就是你愁成个‘烧白头’,也愁不来媳妇的一条大腿……没孙子,你能愁来孙子?你能捞一个出来?嘿,没用。愁他干啥?你该干啥干啥。心平气和的,借钱,提媒,这才是正事。就象种个西瓜,你上你的肥,除你的草,浇你的水,不就对了。功到自然成,还怕结不了瓜?……再往坏处想,你该干的,已经干了。结不了瓜,也没个愁头。你的心已经尽了,该干的都干了,剩下的是老天的事。对不对,老天错了,叫老天愁去。你愁啥?真是的。”
  老顺笑道:“我服你这张臭嘴了。骡子都能叫你说得怀了驹。”
  “这不是嘴的事。是心。知道不?主要是心。要知足,啥都不要贪。喝米汤不想兔肉,吃兔肉不嫌米汤。有啥了,享个啥。贪得多了,心就坏了……也就活得没名堂了,也就没啥意思了。活人嘛,主要活个心。心里好,活得就好。心里不好,活得也窝囊。你把猛子的事当成包天大事,那你上吊抹脖子也当不住。你当成屁大小事,就是屁大小事。”
  老顺吁口气,心里平顺了许多。几日来淤的闷气叫孟八爷说没了,就笑道:“我可听你的话,不愁了。可猛子的媳妇钱一半得靠你……放心,不会是刘皇爷借荆州……我可连骨头熬不了四两油了,连毛撕不上一盘子,就那点家当,卖光当尽,也不值个媳妇钱。”
  孟八爷笑道:“你杀死派命不成?娶来的媳妇叫你公公,又不叫我公公。我管那么多闲事干啥?”
  “叫她叫你不就成了?你想叫她叫啥,就叫她叫啥。心肝也成,宝贝也成,乖乖也成,别说一个公公。”
  “那是你的专利。我不争。尝到甜头时,别忘了我的好处就成。”
  老顺与孟八爷调笑一阵,一抬头,看见明晃晃的太阳。
  老顺很惊奇,这些天,咋没见过太 阳呀?
  猛子躺在炕上度过了难熬的一个星期后,出了门。伤口好得很快。除了偶尔隐隐作疼,大的症状都消失了。他从花球嘴里得知,双福走了,婚没离成。据说是乡上文书不在,双福就只好回去了。“磨磨叽叽走了。”这是花球的原话。
  “你猜,人们怎么说?”花球兴奋地说:“他们说,活该。那孙蛋,活该。不就有几个臭钱嘛,咋能把乡下老婆往脑后扔。”因了深秋暖融融的太阳,还因了花球口里乱坠的天花,猛子很惬意。连日来压在心头的郁闷和羞耻无异消失了许多。
  见猛子脸色活泛了些,花球越加唾沫星子乱迸:“嘿,这孙蛋也太牛气了。不就是有几个臭钱嘛。上回他来,给谁都敬了烟,可没给我。鸡儿鹐球看人太皮薄……当然,我不抽烟。可我不抽是我的事,对不对?你连望都没望老子,还以为老子是个娃娃。球,你有多大?比我才大几岁?有志不在年高,无志枉活百岁。金银能识透,肉疙瘩识不透。说不准那一天,老子也拾上个狗头金,发个大财。还抽鸦片烟呢。谁还稀罕他的纸烟。”
  正说话间,老顺出了庄门。花球忙住了口。老顺却谁也没理,牵了骆驼,朝大沙河方向去了。
  花球一拍脑袋:“差点把正事儿忘了。”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五十元的票子。“五十。白狗的。他叫我给你的,叫你买些营养啥的。不要生气呢。”
  猛子沉了脸,说:“我不要他的钱。男人嘛,打了就打了。说不准那天,我在他头上取个窟窿,也不会给他一分钱的。”
  “他怕的就是这个。”花球笑道:“他知道他打不过你。不过,他心狠。闹大了,说不定动刀子啥的。”
  “别唬我。头掉了不过碗大个疤。”
  “其实,这事也不能全怪他。你那几拳也不轻。”
  猛子沉了脸,半晌,说:“没事了,成不?这事儿就算完了。钱我不要。”
  花球说:“也成。我就对他说过你不会要的……谁不知道你是块大材料。”
  正说着,灵官妈出了庄门,见花球和猛子叽咕,就说:“花球,不是我说你,你以后少‘萝卜花,茄子花,见了谁是谁的话’。你忽尔和白狗叽叽咕咕,忽尔和猛子交头接耳。谁知道你嘴里吐了些啥?以后你少当搅事的棍棍子。猛子的脑浆差点给倒出来,你还不经见吗?”
  花球笑道:“哟,你把我看成啥人了?我的舌头上又没有缠裹脚布,搅啥事呀?……白狗叫我给猛子送钱来。”
  灵官妈笑道:“哟,这么说,我扣错浆糊盆了……其实,我也不是单单说你……白狗给了你多少?”
  “五十。”花球掏出钱:“猛子还不要呢?”
  “不要我要!”灵官妈从花球手里接过钱,“凭啥不要?头是人家打烂的。疼白挨,药钱总得他出吧?”
  猛子说:“妈,你不要总是钱呀钱的。钱都把脸遮住了。给他!叫人知道,还以为我撒赖,稀罕他那几个眼睛珠子呢。”
  “啥?”灵官妈撇撇嘴,“人都打成这个样儿了。这点儿算啥?看你,那副嘴脸,眼睛都跌到坑里了。买点儿奶粉啊啥的,补补身子。”
  花球说:“就是。见钱不抓是苕包。不拿白不拿。再说,这是他自己给的,又不是你诈来的。怕啥?”
  猛子叹口气,不再说话 。
  灵官妈展开票子,对着太阳瞅瞅,又叠成小方块,取出手绢儿包好,装到内衣里面,对猛子说:“不要给你爹说。他知道,又眼红了,买纸烟了,买砂糖了。不花完,他心里急得突突跳。”
  “行了,行了。”猛子皱眉道:“叫我一个人蹲蹲,成不成?你爱钱,我叫白狗再戳几个洞,给你多挣几张票子。成不成?”
  笑一下子从灵官妈脸上消失了:“你别再说不吉利的话。就这一回,魂都没了……算了,不说了。花球,你就说猛子不要,是我收的。他怨就怨我好了。”
  “怨啥?”花球道:“人家谢还来不及呢。”
  灵官妈说:“你们年轻人喧,我老婆子不碍手碍脚了。”就进了庄门。
  “看,看。”猛子皱眉道:“钱是命,命是钱。啥意思?”
  花球说:“你当然不在乎钱了。你一进门,张嘴就吃。吃完,嘴一抹,碗一扔,拍屁股就出门。大树底下的荫凉。当然不在乎钱的。可大人就不成。啥事都得找他,电费啦,化肥啦,油盐酱醋,乱七八糟,哪里不用钱?当然钱就是命了。”
  猛子道:“哟,几天不见,你还成精了。”
  “哪里呀?”花球笑道:“我还不如你呢。我也骂过妈,叫爷爷狠狠收拾了一顿。那几句话就是现蒸热卖的。”
  “怪不得……你去对白狗说,钱是我借的。日后搞上副业还他。我才不叫人指指戳戳,说我见钱眼开。”
  “啥呀?”花球笑道:“你也太古板了。那是人家给的。你不拿,人家心里过意不去。拿了,人家心里就平顺了。”
  “可我又不平顺了。”猛子说:“你就那样说。”花球答应了。
  灵官出了庄门,见猛子花球边叽咕边嘻笑,就对猛子说:“你倒好。一杆子捣进鸡窝里,就啥也不管了,弄个鸡飞狗上墙的,倒还有心思嘻嘻哈哈。”花球笑道:“你气不过了是不是?有本事你也去捣那么一杆子……谅你也没那个本事。人家能啃上双福婆姨那肥屁股蛋子也就不错了。”灵官推一把花球:“你爱啃了啃去。小心把牙迸了。”花球笑道:“迟了。叫人家先伸了一腿。”灵官在花球胳膊上捣一拳,转头对猛子说:“你龇牙咧嘴的,倒轻松。爹可气蒙了。”
  猛子皱眉道:“知道,知道。你们不就是叫我装个愁眉哭脸的吊死鬼相吗?我装不出。”花球笑着劝道:“灵官也是好意,你不见你爹那个凶样,天门脸上爬个癞蛤蟆。说不准啥时候就会咯哇两声。”猛子梗着脖子大声说:“他还有个啥咯哇的?谁是他的出气筒?能活了老子就活两天,不能活了,上刀路,上绳路,路数多得很。”灵官冷笑道:“哟,威风得很。就当我啥也没说。”掉头就走。
  到了地上,见憨头正蹲在埂上,捂着肋部直抽气。灵官说:“不舒服了,回家缓去。你不看菜籽也不太黄,过几天也没啥。再说,还有我们呢。”莹儿将手中的菜籽放下,捞过头巾擦把汗,说:“人家总要听嘛。我摧他也有个几十遍了。”憨头说:“没啥……到哪里也是个疼……躺到炕上也一样。”灵官说:“究竟是啥病?要查就查出个名堂。乱吃药也不是个办法。”憨头说:“查了,肝功也做了。也没查出个名堂……让做B超……一次好几十呢。啥意思?”说着,他直了直猫着的腰,说:“好多了。这不,就一阵阵。你说,怪不惊惊的,肋窝里又胀又疼。”灵官说:“死挨也不是个办法。再说小病会拖成个大病。”憨头说:“我想好了。等过些日子,破上命做回B超。看看。命尽了,也就算了。”莹儿说:“瞧,他老说这些晦气话。活人嘛,自己先要打起精神。”灵官说:“就是。”
  憨头问:“猛子咋样?该看着他,不要想不开干出糊涂事。”灵官笑道:“人家还和花球打牙撩嘴呢……看起来光彩得很。”憨头望一眼灵官,说:“你少说风凉话。不要把人往绝路上逼。”灵官说:“人家刚才还骂我呢。”憨头说:“要是人家心里好受,平白无故骂你干啥?”灵官笑道:“就是。我还奇怪呢,他为啥倒满不在乎。”莹儿接口道:“越满不在乎,越才在乎呢。”
  憨头不声不响地拔一阵菜籽,说:“再也没啥……可把人家女人害了。你想,睛空里起个响雷,叫人离了。咋活?”灵官说:“人家早想离了。这次,不过一个借口而已。听说要给好多钱,可女人说她不稀罕。”莹儿说:“钱多有啥用?女人嘛,活的是人。只要有个可心的人,穷些也没啥。”憨头说:“人家双福差了啥了?要钱有钱,还要咋样,才算可心?”莹儿说:“这你就不懂了。可心不可心,说是说不出来的。反正自个儿知道。双福眼里只有钱,不顾家。与其守那个活寡,还是离了好。”憨头一怔,微微变了脸色,狠狠拔几把菜籽。
  灵官望一眼憨头,晓得莹儿无意间伤了他,便道:“哟,听你的口气,还是个开放派呢。生到这里,还真委屈了你。把你这么大个鳖,放到这个小涝坝里,怕是盛不下了。”莹儿擦擦汗,望一眼灵官,笑道:“说是这么说,遇上事就不一样了。双福媳妇说起来也还硬手,要是换个别人,不知道会咋样呢?”憨头大声说:“那是硬手吗?那是不要脸……”说着,再不言语,一气拔到前面。
  莹儿的脸一下红了。她咬着嘴唇,望望憨头,又望望灵官。灵官吐吐舌头,大声说:“就是 。男人偷东西,女人偷汉子,猪狗不如。”莹儿悄悄伸出手,在灵官胳膊上狠狠拧了一下 。
  第 九 章吃午饭时,妈说:“五子疯得不成样子了。又把狗宝家的草垛点着了,还咬破了几个女人的脸。瘸五爷气坏了,用牛鞭排了他一顿。”灵官说:“怪不得人一个黑阵势呢……我还以为开会呢。”妈说:“瘸五爷也没治了。真没治了。该粜的粜了,该卖的卖了。院也住了,药吃成个草堆了……还那个样子。”老顺说:“还那个样子倒好。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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