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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漠祭-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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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先别交吧。”大头说:“又变了。水管站说了,供水可以,但有两不供:一是拖欠下水费的不供,那怕村里有一个人拖欠,也不成;二嘛,水费又涨了。一亩地长十块,一口人五十。得补上,说是市上说的,一次交清。交不清,不供水。”
“嗡——”老顺觉得头突地大了,眼前一阵黑。一人五十,乖乖,他家得三百。天的爷爷,要命哩。真扎喉咙哩。他觉得嘴里发干。小舌子成了干皮,贴在喉里很难受。“真要命哩。”他说。
“我问了。”大头说:“真是上头定的。乡上做了决定,叫信用社给贷款。没钱的,交多少,就贷多少。只办个手续,钱直接交乡上。秋后上了粮,粮站不付款,到信用社领,顺便扣贷款。”
老顺说:“确实趁火打劫。老子们都站到井里要马勺。他们还要这样。能叫人活吗?这世道。”他说不下去了,嘿一声,垂了头,一语不发,眉头拧成个结。
“还没顾上传达呢。一说,又不知咋个闹法?这年月,这队长没啥当头,是人的跑腿娃子,摧粮,计划生育……哪个不叫老子脱层皮?还得当受气桶子。上头一收费,都朝我龇牙。好象老子往自己腰里揣。妈的,我又不是吃舍饭的,凭啥受这气?明年,八抬大轿抬,老子也不当。”大头鼻腔里冷哼两声。
老顺撇撇嘴:“这话你说了不下百遍了。年年说不当,年年又当了。大小是个头啊。宁为鸡头,不做牛后。不说别的,队上一有个来人去客,哪回你不喝个红头带脸?”
“狗屁。”大头笑了:“站着说话腰不疼。你以为我吃那点喝那点心里舒服呀?我怕得噎食病呢。你以为我愿意叫人在背后指戳?舌头底下压死人哩。”
“行了行了。吃的吃了,喝的喝了,话还叫你说了。”老顺缓和了语气,说:“不过,没你这种人,也不成。方方面面得有个人撺赶。”忽地又想起长了水费的事,心顿时暗了,象压了块石头,一句话也不想说了。
大头也阴了脸,半晌,说:“ 我也正愁呢。咋传达?”正说着,北柱进了门。北柱把手中的票子抖得脆响:“得,叫他们吃药去吧。”大头朝老顺挤挤眼。老顺叹口气:“又长水费咧。”北柱瞪大眼睛:“多少?”“五十。一口人五十哩。”北柱声音突起大了:“大头,真的?”大头苦笑道:“当然。”
北柱怔了半晌,望望老顺,又望大头。忽地,他将那几张票子往地上一扔:“天的爷爷,都成饿疯虱子了。”
三人齐齐叹口气。北柱皱眉道:“只差卖血了。再是没治了。二三百个票老爷,刮了肉也凑不够。”大头说:“给贷款呢。上了粮再扣。”
北柱松口气,但很快又发怒了:“贷?利息那个高法。不交!要命有一条。”
大头冷笑道:“不交?队里有一个人不交,人家就不放一滴水。不管咋说,人家是石头, 你是个草苗。人家总能把你压住。还由了你?”
第十七章
手术前的那几日,是憨头一生中最难熬的时光。
一是他打听到一天的花费四五十元。这等于要他的命。他十分讨厌医生。因为医生总是开许多液体打吊针。他认为这都是白花钱的。既然吃药打针打不下肝子里的虫,就用不着那些无谓的花销。在他眼里,打一次吊针等于喝一次爹妈的血。
二是动手术的日期一直无法确定。医生总说观察几天。观察?这有什么好观察的?B超已做了三次,还作了胸透、肝功化验、心电图等许多憨头认为纯属骗钱的勾当。他的病在肝部--那个疙瘩在一天天长大--而不在头脑和胸部。干那些勾当有什么用?骗钱也得看对象,不该骗一个穷人。
病情基本已确认:肝包虫。同室就有一个肝包虫,肋部插一个管子,另一端插在瓶子里。瓶里有些红红的液体。这人走时老猫着腰,龇着牙,提着瓶子。据说人一粘上瓶中的液体,就会得相应的病。于是,他的出现和瘟神差不了多少。憨头想到自己也会成那个样子,很难受。但他又希望自己尽快成这个样子。多住一天,多花不少钱呢。
“嘻,以后你可注意,不要粘上瓶子里的东西。”憨头笑着对灵官说。这是他唯一能装出开心的样子的话题。
“你害怕不?”灵官问。
“蝎虎子挨鞭子。怕也得挨。”憨头极力装出轻松的样子,但马上又闷闷不乐了。
病房里的气味令憨头极不习惯。输完液,他就拉灵官出去转。可一到街上,想到自己掏了钱的床位白白空着,又想回去,狠狠睡他个驴日的。
灵官却说:“多转转,散散心。闷在病房里,好人也会闷出病来。再说,现在不转,手术一动,想转也转不成。”
憨头叹口气:“等到啥时候呢?天的爷爷,一天几十块,想想都骇哄哄的。迟是一刀,早也是一刀。白白花那个钱干啥?你给你那个同学说说,能不能早一些。”
“说了百遍了,没用。这是程序,谁都要观察几天呢。再说,肝包虫呀啥的,定在星期六。这几天是没法了,等过几天,再求求。”
憨头皱眉道:“等,还等。那点儿钱,不等动刀子就花光了。纯粹是骗钱。查这个呀,明明是肝包虫。一拉开,剥了就没事了,弄那么复杂干啥?……听说,得送礼。不送,人家就不给你排。”
灵官笑了:“这你就别管了。该办的我都会办。”
“你是不是送了?”
“你安心养你的病,管那么多干啥?”
“养?养?这个疙瘩倒是越养越大了,象是天天在长……这倒不要紧, 大不了胀死。可钱,你说,咋还?”
灵官说:“有人就有钱。等你好了, 我们打狐子抓兔子,生着法儿弄钱。不信还不了那点债。”
憨头说:“债是我的,不叫你们还。等一出院,我就分家, 债我背。你和猛子去挣娶媳妇的钱。我不拖累你们。”
灵官笑道:“这时候了,说这些干啥?”
“不说?心里憋得慌。几天了,老想说,老没说出来。说明了, 心里才舒服些。”憨头吁了口气。
二人出了医院门,到大街上。街上人多, 憨头的脑袋都给人呀车呀晃晕了。太阳也迷迷瞪瞪,不似乡下那么清亮,象在作梦。 憨头想回去睡觉,可又不忍败兄弟的兴致,只懵懵懂懂跟了他去。到了广场,憨头看到那匹铜制大马, 高高在空中,张着大口,扬着蹄子,就说:“人说这马把西营水库的水喝干了, 我们才旱。是不是真的?”
灵官说:“谁知道呢?说啥的都有。说好的,说这马张嘴吃的是永昌的草, 粪却屙在了武威,肥了武威的土地。听说永昌人雕了个石牛,长长的角,专门用来抵这匹马。谁知道那个对呢?”憨头说:“怪就是怪。我老觉得这马要倒下来。 ”灵官说:“我也有这感觉。还是不倒的好。 为修这马和台子,花了不少钱呢。一倒,还不是得老百姓出钱。”憨头说:“那就不叫它倒了。”“就是。”二人的语气仿佛真能决定啥大事似的,便都笑了。
路过大什子,憨头说要照个像。他说:“我还没照过啥像呢。照一个,或许以后用得着。”灵官认真地望憨头。憨头笑笑。灵官说:“照归照, 可别乱想啥。”憨头说:“我没乱想啥。”心里却在嘀咕:莫非他瞒着我的病?心倏地暗了,但还是装出笑,进了像馆。二人合了个影。憨头说:“一样是照,再照一个单身。也许日后用得着。”边说边留意地望灵官,见灵官这次并没异样,才松了口气。
老顺带来了两只鸡,叫灵官送给大夫。灵官提了,去见同学。同学笑了,问:“你这是算打个招呼呢?还是送礼?”灵官不解。同学笑着解释:“先打个招呼,这点也成。送礼嘛,太薄了些。”灵官说:“知道知道,就当打个招呼算了……真正送礼买些啥呢?”同学说:“啥都别买。钱最好。你知道他缺啥?买啥也不合人家的心。不如送钱。”灵官问:“送多少合适?”同学笑了:“当然是多多益善。哪有个啥合适不合适?不过,多了你没有。三五百块钱总有吧?”灵官倒抽一口冷气:“哟,这么多?”“多?”同学摇摇头:“这点多啥呀?人家早给你安排几天,啥都出来了。再说,病人家哪个都想早治好,攀比着送礼呢。”同学就带了灵官去大夫家,提了两只鸡算是认路。
老顺听了灵官的话,牙缝里唏哩好一阵,才说:“反正得花。送吧, 送吧。该着咋?就咋……你该花就花,娃子的病要紧……我先回去粜那几颗猴食。”
灵官说:“也不急。花着看吧。住院费也不是一次就交几千。一次五百。等万一不够了,再粜也来得及。上次交了两个五百。手头还有千几呢,花着看。万一不够了,再粜。”
老顺思谋一阵,说也好。沉默片刻,又说:“我还是回去借几个。那些麦子先不粜,万一措手不及时,再粜。”又再三叮嘱道:“该咋花?放心花。娃子的病要紧。”灵官答应了。
老顺回村后,看到莹儿的眼睛跌进了眼眶。猛子却还那个样子,仿佛家里没发生过啥事。老顺很满意莹儿的瘦,认为她长心,便越加反感猛子,就恶恨恨对他说:“你心上也该搁点事了,啥都不能往老子头上压。去,再生法个几百块,要给医生送礼呢。不送,怕是到驴年马月了。”
猛子咬了牙瞪着眼,瞪一阵咬一阵,觉得咬瞪也起不了作用,就说:“该张嘴的都张了。不成,就粜粮食。”“粜?”老顺冷笑道:“你就知道粜。粜光了,你喝风去?天这个旱法,明溜溜要杀人哩。去吧,能生发多少,就生发多少。”猛子的喉节动了动,却也没动出一句话来。
老顺蹲在炕沿上,边抽烟,边拧眉头,盘算着能张口的人。灵官妈的眼睛盯着老顺的嘴。老顺嘴里吐一股烟,她的嘴也动一下,想问啥,终于没敢问。
莹儿悄声没气的,怯怯的,有种歉疚,不敢和公婆对视,仿佛憨头的病使她造成的。
“馍馍渣凑个锅盔。”老顺用力吐出一个烟蛋,绕了烟袋,跳下炕来,吩咐道:“见谁都张一次嘴。一块也成,几毛也成,能凑多少就是多少。凡是认得的人,都张一次。”灵官妈说:“也成,谁家不遇事呀?长心的都会帮凑几个。”
猛子说:“我不去。”老顺恶恨恨瞪他一眼:“你不去吃屎去。”猛子说:“挨门挨户我张不了那个口,反正我给生发个百儿八十的。”“也成。”老顺说。
午饭后,老顺从村东开始,灵官妈从村西开始,挨家挨户,说同样的话,求同样的事。憨头住院是件大事。村里人 尽了自己的力帮。半天过去,总共借了八百五十元五角。猛子也借来八十二块钱。老顺叫猛子将各家的借款数记下。老顺向来丢三落四,记性不好,可这次哪家几毛哪家几块却记了个清。
次日,老顺打法猛子去城里送钱。猛子却说他正打算出去挣些钱。老顺忽想到猛子做事向来毛手毛脚。叫他送钱,自己心里不放心,就自己坐车进了城。
老顺进病房时,憨头正打吊针。那个患了肾结石的老头,正哎哟呻唤。听灵官说,这老头已动了手术。
老顺拉了灵官出门,到走廊无人处,问:“花了没?”灵官笑笑,说:“花了。五百。都给了主治大夫。本来,还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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